TheBeginning(二)
“君恒”被收购了,出资方是近年在业内飞速崛起的新贵律所——“june”。
原本心怀忐忑的一众原员工惊喜地发现,事务所非但没有面临重组施行的裁员,相反最终薪水还较从前有了大幅提升,一时间所有人欢欣雀跃,对这位传闻中人美多金业务超强的新老板充满了期待。
所以在周一早上,当简潆踩着她的细高跟推开办公区的玻璃隔间时,听到的就是茶水区那边一片叽叽喳喳的热切讨论。
确实是件大事。
简潆好笑地摘了脖子上的工牌,照例去茶水间替自己泡咖啡。勾着杯子正准备伸手取速溶咖啡条的人却发现原本放置茶盘的台面上竟然多出了两台崭新的全自动咖啡机,一旁的纸袋里是烘焙好的咖啡豆。
难怪今天的咖啡味道格外浓郁,还带着熟悉的果木香。
就在简潆举着杯子发怔的间隙,她手底下的一个见习新人律师跟了上来,红着脸恭恭敬敬叫了声,“简律师,你也要喝咖啡吗?”
简潆捏着杯柄,用几根手指托着底,歪头温温地笑了笑,“是啊。这是新到的咖啡机?”
年轻人对新鲜事物的喜好都写在脸上,见简潆问了,忙不迭笑着道,“是,听说是‘june’的大老板要求周末装上的,为的是让大家在新的工作日拥有一个精力充沛的早晨。”
简潆点点头,“这样啊。”说着伸出手轻车熟路地拎起了那袋无人问津的peaberry。
她素日里没有架子,加上这张脸过于精致漂亮,以至于其他人都不自觉想与她亲近,多聊几句,哪怕只是凑近些也好。
中度烘焙的栗褐色咖啡豆在机器研磨下发出“吱——吱”声,一旁的新人望着自己杯中加了奶泡的混合拿铁,眨了下眼,压低声音道,“简律师你听说了吗,其实‘june’的老板一早就买下了我们隔壁那栋楼,她的办公室就装在那边,单独隔开的,不和我们‘君恒’在一块儿。那位老板真是古怪,不知道性格怎么样,为人……”
“咕——哗哗”浅棕色的浓缩咖啡液流了下来。
简潆端起杯子轻轻抿了口,裹挟在舌尖的樱桃甜香还有蜂蜜焦糖的醇厚令她的身子彻底放松下来,咽下后喉头低调的回酸味带的些许苦萦在舌根,竟漾出清新的菠萝柑橘味。简潆盯着晃荡的杯面,好看的眸光逐渐深邃起来,她侧目看向一旁的人。
“裴律师,背后议论自己的上司不是个好习惯。有必要提醒一下,‘june’的老板现在同样也是‘君恒’的执行人。她若是愿意,‘君恒’的名字今天就可以换掉。”
姓“裴”的见习小律师什么时候见过这般较真的简潆,顿时面上一热,耳根瞬间红透了,紧张地结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简潆瞧着对方一副不安羞恼的模样,竟冲她弯着唇角笑道,“好了,逗你的。喝完咖啡赶紧回去工作,不然当心被扣工资哦。”
“哎”正欲动身的女孩端着杯子刚走了两步,想到什么似的又回过头来叫了声“简律师”。
面前的女孩满脸都是晕开的羞涩,偏偏还咬着唇像是下定了好大的决心。简潆倚着吧台,不免觉得有趣,于是歪着头轻轻“嗯?”了声。
“请问你……今晚有空吗?”
简潆细长的眉尾微微扬了下,哦?
“今晚赵律师举办庆祝事务所收购圆满结束的庆功宴,届时‘j……’,不,我们的新老板也会正式亮相。大家都收到了邀请函,我……我也有。我……我想……”
“你是想邀请我一道过去?”简潆见她将衣角快揉烂了,于是好心帮她接了句。
“是。邀请函里写了‘携眷入场’,所以我……”
简潆哑然失笑,“携眷入场”,竟是把心思放在了自己身上吗,勇气可嘉。简潆放下手中的杯子,垫肘托腮认真点了点头,沉吟道,“多谢你的邀请。实在不巧,邀请函我一早也收到了,并且已经邀请了我的朋友,晚上我们会一道过去。”
简潆话里的拒绝对方听得明白,自然不多纠缠,只是咬着唇失落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温热的咖啡勉强还能嗅到一丝葡萄酵后的果香,简潆垂着羽睫,心里空落落的。她没撒谎,她确实邀了人,可温迟岚早就被她们书画协会的那群老古究叫走了,根本就来不了。放眼她周围对极品omega虎视眈眈的人众中,竟是再也挑不出第二个适合带去出席晚宴的人。
不,谁规定了omega就不能独身赴宴了。
当晚七点半,简潆独自驱车前往“青禾”会所。
满面春风的赵恒被一群人围在庭院正中正与众人谈笑风生,乍一下瞥见了穿着身月蓝渐变v领礼裙的简潆站在不远处,于是辞了众人对他的一番恭维,打着哈哈朝简潆这边过来了。
“简潆,这边。”平素文质彬彬的人,今日特地打扮后换了身量身订制的礼服,看起来确实是高贵不少,多了几分成功人士的志得意满。
简潆捏着晚宴包,从一旁的长桌上端起香槟朝他道喜,“听说你要在欧洲开一间新事务所了,恭喜。”
“害,哪里话,同行帮衬罢了。”踌躇满志的男人清清嗓子,俯身压低嗓音道,“咱俩的交情,什么时候你在这边呆腻了,想过去,我随时欢迎。”
简潆闻言嘴角翘起几不可察的嘲意,“是吗?那我先多谢赵老板的美意。”说罢举杯同赵恒轻轻碰了下。淡橘色的液体滑进喉部,气泡在舌尖迸开。随时欢迎的话,是不是接下来还会有另一个十年等着自己。
赵恒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眼窝都浸着几分酒意,他呵呵笑着,小声替简潆介绍起周围那些人,“那边那个,黑西装那位,政委陈家的二公子。还有,他对面站着的,对,就是端酒杯那个,审计局刘局的千金……她在往这边看呢。”
赵恒捏着空酒杯痴痴念叨,“当初我爸还没失势呢,一个个就对我们家避而远之,你看看,这会儿还不是都来了。锦上添花的事谁不会做,简潆,你说人有时候是不是贱得很。”
简潆压着舌根的酸涩,心底最深处藏起的痛被翻开,疼得她眼泪差点掉下来。简潆喝掉杯中的香槟,淡淡道,“你醉了。”
站在回廊琉璃灯下的女人,身上那件如流水涌动的裙装,银色的细碎水钻嵌在裙摆好似海水波澜间泼散的流星,衬得白皙如玉的脸颊美得不可方物。赵恒看痴了,伸手朝简潆肩上扶去,“我没醉,简潆。你家那件事,我真的尽力了,还有合同,其实我不是……”
简潆眉头一拧,轻巧地躲开了,咬得晶莹的粉唇正要开口,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
——好像是秦小姐,她怎么也来了。
——那她身边这位是?
——‘june’的老板?没想到这么年轻……
也有几个眼光狠毒的,上赶着迎过去。
——卫小姐也回来了,什么时候赏脸寒舍一叙……
——卫律师,久仰。这是我的名片……
简潆捏住杯脚的拇指不自觉抵在了食指指腹,她看着焦点下的一对人正朝这边徐徐走来,心跳几欲从胸腔中逃出来。
赵恒瞬间清醒过来,慌忙间整理过仪容,摆出谦逊得体的模样,面含微笑。
秦轻芒今日着了身月白织锦旗袍,肩上批着件小簇雪狐毛衾,风姿绰约,笑起来雍容浅淡,却不时抵着唇角轻咳两下,挽着身边那人的手臂,颇有些弱柳扶风的意味在。
可打一进门,她身边这人的气息就冷了下来。漂亮的唇抿在一处,清冷的眼神中涌动着深邃的眸光。秦轻芒顺着她的视线往廊下看去,眼底笑意更深。
“赵先生。”
卫箴携着秦轻芒走到廊下,前来同今日晚宴的东道主打招呼。她今晚穿的是一件黑色的中袖复古排扣打褶裙,后背镂空的部位用薄纱笼着,隐约能看到精致欲飞的蝴蝶骨。领口和肩部用银线缀上的刺绣,使得她同秦轻芒站在一处,像极了画中走下的一对璧人。
赵恒手心有些发热,因为此时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人生的高光时刻,使得他几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叫了声“卫小姐”,又中规中矩朝秦轻芒伸出手,“秦小姐,很高兴再次见到您。”
秦轻芒盯着对方停在半空中的手掌,眼底的不悦一闪而过,然后不动声色迆迆然伸出一只手握了过去。绸丝光滑的面料在赵恒掌心甫一滑过便收回了,赵恒望着对方垂在身侧戴着手套的手,不由得怔了下。
“赵先生不替我们引见一下吗?”秦轻芒挽住卫箴的那只手臂微微往里收了收,身子靠向卫箴的肩膀,面对在一旁望着她和卫箴出神的简潆,漂亮的唇线轻轻弯了记。
赵恒恍然回过神替她们介绍道,“简潆,我的好友,也是我事务所的左膀右臂。”正欲开口介绍秦轻芒,却见对方松开那只挽住卫箴的胳膊,优雅地摘下手套,主动朝简潆伸出手,笑得像只温良无害的雪狐,“秦轻芒,卫箴的女伴。”
简潆望着对方细腻好看的掌骨,鼻尖竟闻到了一丝似有若无的雅寒梅花香,里面缠着熟悉的红茶味,她讶然地抬起眸子,味道是从秦轻芒身上传来的。
这种心情就像是咬了口刚结出的青李,又酸又涩,还苦得紧。
“秦小姐,你好。”
简潆乌黑的睫毛耷了下来,她伸手轻轻握住秦轻芒的手,两人好看的手指错了开,掌心的凉意撞了下。
秦轻芒笑了,她松开简潆凉滑的指腹,勾着唇角道,“简小姐很好,我很喜欢”。
周围的人看准时机陆续攀上来恭喜卫箴成功收购“君恒”,叁人的格局一下子被冲散了。
赵恒喜笑颜开地陪着神色淡漠的卫箴同那些人寒暄,剩着廊下捏着空酒杯的简潆和望着对方笑靥清妩的秦轻芒。
“我不大擅长喝酒,简小姐来得比我早些,可知道哪里有果汁?”秦轻芒眉眼含着笑,语气轻侬,让人无法拒绝。
简潆将手中的杯子搁下,一路引着秦轻芒去取果汁。吧台前人流涌动,两人坐下后向调酒师要了两杯纯果汁,酒座四周不乏惊艳打量的目光,却无一人敢上前搭讪。
秦轻芒尝了口短饮鸡尾酒杯中的鲜果汁,将杯子往前推了下,表示不再饮用。
简潆长腿交迭坐在高脚凳上,指尖似是漫不经心划过透明的杯托。秦轻芒托腮望着她的一举一动,眼神间眼波流转,甫一张口,便是,
“简小姐单身吗?我想替你做个媒。”
简潆惊得差点将手中的玻璃杯摔了,她刚才应该是听错了什么吧,对吧,不会有人这么直接的吧。
秦轻芒笑得妩媚,温侬解释道,“我家中有位小妹,自幼聪明伶俐,乖巧懂事,很是疼人,模样生得也好。我瞧着她年纪也与简小姐相仿,很是相配,倒不如……”
简潆惊得差点撅过气,她答应了吗?她没有!秦轻芒怎么就自顾推销起她家中姐姐妹妹来,卫箴身边都是些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神仙人物。
想到这处,简潆咬着唇抬眼往人群聚众处剜了眼,正巧对上那边一道幽深绵长的目光,慌得她赶紧侧过头端起手边的杯子抿了一大口。
啧,这个眼神。
秦轻芒扣着手腕望着简潆,眼中更是趣味盎然。
不巧,人群中有一人跌跌撞撞摔在两人旁边,还将杯中的酒液溅在了简潆的裙尾上,像是醉得不轻,他的同伴追上来好歹将人架了回去。
等到简潆接受完对方的道歉,秦轻芒拢了拢肩上的毛衾,很是郑重地冲简潆伸出方才握过的那只手,语气恳切道,“我很中意简小姐,更是希望我们能成为一家人。”
不会吧,到现在还不忘给她妹妹说媒。
简潆哑然,伸出手搭了上去,却听对方握着她的手笑说,“我离开那边太久,卫箴会不高兴的。那么,简小姐,期待下次再见。”说罢幽幽望了简潆一眼,嘴角含笑起身朝卫箴的方向走去。
待到胳膊被人重新挽上,整晚惜字如金的人这才侧目,轻声着问身边的人,“你同她说了什么?”
秦轻芒嗔道,“自家妹妹可是当着我的面这么直勾勾关心其他女人,不怕我呷醋?”
卫箴笑道,“自然是不怕的。”
秦轻芒站在卫箴面前,手指搭在她的领口处细细摸了摸刺绣镶面,咬着话音道,“那不知道这个,表妹怕不怕呢?”说罢当着一众人的面将唇珠凑到卫箴耳根处,贴过去,细声呢喃了几句,待到卫箴噙着笑的嘴角缓缓落下,望向自己的眸色深沉如水,她这才低着头笑得像极了匹狡诈的雪狐。
简潆一路目送秦轻芒走到卫箴身边,再瞧着那端两人刚凑在一处便开始耳鬓厮磨,竟是没来由的眼眶发热,于是端起手边的杯子将里面的果汁一饮而尽。喝完后觉得心口还是堵得慌,又要了杯冰镇水果酒……
等到身后那人悄无声息站过来时,伏在吧台前的人捏着只高脚杯连眸光都涣散了,脑袋昏昏沉沉的,眼尾都酝着不正常的飞红。
卫箴走上前将醉得趴倒的人扶起来,简潆头一歪靠在她心口处吃吃笑着,“你来了啊?”
卫箴挑了下眉,淡淡“嗯”了声,抱起人径直朝外走去。
简潆醉得深了,迷蒙着双眼挣扎着用一只手攥住卫箴前襟的衣领,扯着上面的银线笑道,“绣得好看。”
卫箴的车就在“青禾”门口,她抱着人头也不回上了车,司机关上车门拦下一群人的视线,车子很快绝尘而去。
“青禾”的偏巷中,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声过后,有人拨打了一通电话。
“大小姐,按您的吩咐,人已经招了。只是普通的迷幻剂,没有其他成分。现在怎么处置?”
坐在车后座的人,有些倦怠般托着腮,嗓音软侬,轻笑道,“既是手脚这般不干净,折了岂不省事。”
偏僻无人的窄巷中瞬间响起“咔嚓——”的哭爹喊娘声……
卫箴将自己被攥了一路的襟口从不省人事的人手心解出来,动作轻柔地将人抱到床上。简潆一路上贴在她怀中,不吵不闹,乖巧得过分。
离开熟悉的怀抱,没了红茶气息的环绕,躺在床上的人终于折腾起来。简潆轻哼着翻动身子,脑袋搁在枕头上不安分地蹭动。卫箴替她撩开散在脸庞上的发丝,起身去拧了条热毛巾。
湿热的棉织物在脸上轻轻擦动,简潆舒服得哼了出来,乖觉地抬起下巴任由对方服务。
衣裙上蘸了酒渍和尘土,是万万上不得床的。
卫箴眸光闪烁着,指尖便搭上了这人的衣带。可方才还十分配合的小女人这会却突然惊醒地按住了自己的衣物,在床上抗拒地翻滚起来,嘴里还小声嘟囔着什么。
卫箴瞧着她将床上的被单滚得起了褶,无奈俯身去捉她,嘴里哄着,“别闹。”
被卫箴按在床上的人挣不开,别过脸藏在枕头里呜咽着流泪。卫箴心一软,只得松开除了一半的衣物,揭了丝被替她盖上,却被人一把推开。
缩在床尾的人委屈得眼泪汪汪,轻盈欲滴的泪珠挂在睫毛上。卫箴叹了口气,要过去抱她,却听得这人拿手指戳着她,痛心疾首地控诉,
“你做甚么要和那个狐狸精咬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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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肥的一章,信息量爆炸。说,你们究竟是爱她们还是爱我!
还有,喜爱韩老师的小伙伴们麻烦要等一下,这边交代清楚后主线剧情就会跟上了,谢谢你们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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