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节

  世上所有的剑,只要迎上,都会被它无情斩断!
  面前少年虽说武功强悍,却依旧年岁尚轻,若不是仗着手中的黑剑,血月要诛杀他虽要费一番力气,却也并非不可能。
  山下传来的慌张叫喊,已昭示了姜恒逃跑所引发的混乱,耿曙根据那喊声判断出姜恒还活着,他必须尽快解决敌人,于是将血月逼到墓园尽头,使出了凝聚平生修为的一击!
  霎时漫天夜幕随之一收,化作黑剑剑刃。
  “死罢。”耿曙无情道。
  血月终于避无可避,只得抬起手杖,正面招架。
  “剑不错。”老者阴恻恻道。
  老者将右手人骨手杖一抖,化作骨鞭,绞住黑剑,左手细剑直取耿曙咽喉!
  果不其然,他淬炼了四十年的骨鞭就像锈铁般,“哗啦”一声被黑剑破开,飞散,但与此同时,也拼着放弃这毕生心血的代价,硬生生接下了耿曙那一招!
  耿曙蓦然睁大双眼,身在空中强行侧身,老者那一剑偏离准头,无声无息,刺向他的咽喉下方。
  “交出来罢。”老者嘴角现出笑容。
  耿曙却始终紧握黑剑,只听“叮”的一声,老者刺中了他脖下正中央的玉玦,细剑弹了出来。
  老者霎时色变,耿曙回剑业已不及,再不多说,左手出,与他对掌。
  两人掌劲互撞,耿曙只觉“嗡”的一声,五脏六腑气血疯狂翻涌,先前所受内伤尽数被激发,老者则喷出一口血,血液瞬间在空中形成血雾。
  耿曙竭力闭气,内伤却令他必须呼吸,吸入血雾,当即两眼一黑。
  血液里有毒!
  老者嘴角带血,为了抢夺黑剑,当真竭尽全力,空手搭上耿曙剑刃,疯狂喝道:“交出来!”
  紧接着耿曙松手,黑剑竟是被那老者夺了过去,只见耿曙两手一空,同时出掌。
  耿曙嘴唇微动,骂了句脏话,问候那老者十八代祖宗。
  这第二下的掌劲乃世间至刚至阳之力,猛烈异常,按上的顷刻间老者胸膛便传出细微肋骨折断之声,紧接着又一口血雾喷出。
  耿曙顺势两指在黑剑剑身上一挟,竟是又把剑夺了回来!
  老者痛苦哀嚎,同时挥出细剑,刺穿了耿曙的腹部。
  但那剑瞬间随着耿曙将他拍飞的刹那再次抽出,带出耿曙的鲜血。
  老者犹如断线风筝般,朝山崖摔了下去。
  耿曙吐出一口血,以黑剑支撑着身体,走了几步,又吐出一口血。
  他停下脚步,吐出第三口血,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他竭力定了定神,这个时候绝不能倒下!
  “真他妈的……果然……难对付。”耿曙自言自语道,“恒儿……等我,等……我。”
  他踉踉跄跄,朝山下走去。
  姜恒沿着中山腰道一路朝下跑,看见了一名身材高大、黄色头发的胡人拦住去路。
  胡人双手合十,朝他行礼。
  “这次怎么不先预告了?”姜恒停下脚步,眼角余光打量周围地形。
  界圭被缠住了,只能靠自己。
  “你太难杀了,”胡人用生涩的汉话解释道,“再预告,我们就碰不到你了。”
  胡人拉开合十双手,手中两把匕首,紧接着身形一晃,朝姜恒冲来,只一息时间便拉近了十步距离,姜恒马上后仰,翻身闪避,险些被那匕首开膛破肚!
  下一刻,一具身穿黑色武服的身躯压垮了侧旁房顶,耿曙一脚踏空,从上山道摔到了中山道,百姓早已炸了锅,四散奔逃。
  “哥——!”姜恒大喊道。
  耿曙一手持黑剑,支撑起身体,嘴角带着血,手上鲜血淋漓,腹腰处还在淌血。
  他将姜恒挡在身后,现出残忍的笑容,朝那胡人缓缓道:“你们的门主,已被我杀了。”
  胡人一怔,却没有多问,双匕在手中旋转,扑向耿曙。
  耿曙持黑剑瞬间架住,左掌在剑身上一拍,刚猛力度将胡人震得倒退。姜恒道:“你受伤了!”
  “你快走!”耿曙吼道,“别管我!他们的目标是你!”
  姜恒再不迟疑,转身穿进小巷。
  高处,界圭与那相士缠斗了足有数十招,抖开长剑,剑与那铁鳞招幡相撞,发出连串声响。血月门中每一名杀手单打独斗都不是他的对手,奈何难缠,面前这人更是重守不重攻的行家,铁了心要拖住他,竟是让他难以抽身。
  “我看,不如坐下来喝杯茶吧?”界圭忽然收手,说,“这么打下去有什么意思呢?”
  相士手持招幡,脸上带笑,却丝毫没有放松防备。
  “中原五大刺客之一的界圭,”相士说,“也就这样。”
  界圭说:“不敢当,都是别人摁的名头,当大刺客有什么好?须得时时提防,被人来踢馆子。”
  说着界圭收剑,收剑前虚晃一招,似乎是想吓他。相士本能地举铁幡一防,界圭却突然虚招变实招,扑向相士!
  “当我是三岁小孩儿?!”相士嘲讽道。
  “有破绽啊。”界圭低声神秘地说,紧接着人与剑相合,撞向铁招幡!
  相士用尽全力,只要招幡一绞,界圭全身血肉就会被鱼鳞般的利刃像凌迟一样绞下来,然而他浑不料,界圭竟是单手抓住了他的铁招幡!
  霎时间血液爆开,界圭左手被绞得血肉模糊,右手一剑从招幡的间隙里穿了过去,正中他的咽喉。
  相士登时睁大双眼,气绝。
  界圭垂着伤手,看也不看他一眼,拖出一道血路,朝山下姜恒所在的方位飞奔而去。
  第153章 腹背敌
  姜恒跃到下山道上, 他还有将近四里路,他的心脏狂跳,全凭意志在支撑!
  中山道,耿曙展开了极其惨烈的打法, 他的眼睛已快看不清楚景象了, 毒性正在他的体内蔓延, 眼前一片血红,那是眼内充血的结果。
  他只能听风辨认,胡人尚未发现他看不清自己, 卷起一道风朝他掠过来, 匕首在他咽喉处一抹。
  霎时间, 耿曙天心顿开,仿佛窥见了武艺尽头的天道。
  “天地与我并生, 万物与我合一。”
  洛阳雪夜里,姜恒的歌声在耳畔响起, 这一刻他的感知仿佛幻化进了一草一木、白云飞鸟——
  ——耿曙一侧身,匕首从脖颈抹过,带起淡淡血痕。
  他避开了, 玉玦随着他的动作荡起, 红绳被利刃抹断,玉玦落向地面。
  胜负与生死,就在那顷刻之间。
  耿曙左手一抄,接住玉玦,右手持剑不动,一剑刺穿胡人胸膛。胡人出招时,几乎是以自己撞向剑刃,鲜血爆开, 喷了耿曙半身。
  “好……身手。”胡人的头慢慢垂下去,死了。
  耿曙一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已战得彻底脱力,大喝一声,用力抽出剑,拄在地上。他快看不见了,眼前景象只有模糊的一小块,忽远忽近。
  他转过头,努力辨认声音,海东青的呖鸣为他引领了方向。
  “恒儿!”耿曙踉踉跄跄,拖着血迹,一手紧握玉玦,一手握黑剑,走下山去,说道,“等我……你不会有事的……”
  姜恒奔下山脚,离开下山道的瞬间,界圭与货郎同时摔了下来,压垮了山脚的房顶,发出巨响。
  货郎爬起身,朝着姜恒扑去,姜恒两步跑上墙,一翻身。
  界圭撤剑,将剑扔给姜恒,姜恒在空中接住剑,转身一跃,货郎随之将袖子一抖,界圭却追了上去,伸手,拖住他的脚踝,将货郎霎时拖倒在地。
  姜恒大喊一声,出剑斩下,登时将货郎的头砍了下来。
  姜恒:“……”
  界圭左臂鲜血淋漓,手指更露出白骨,左手已近乎废了。
  姜恒不住喘气,界圭说:“给我剑,这后面还有一段路呢。”
  “还有几个?”姜恒说。
  “我杀了两个,”界圭说,“你杀了一个,你哥杀了两个,这胜负难分啊。”
  血月门十二人,外加门主十三人,先前在江州已死了四人,今日安阳又死了五人,就连门主,也丧命于耿曙之手。
  眼下还有四个人,只不知埋伏在何处,最好的就是,门主死了,他们便逃了。
  姜恒说:“我感觉没了。”
  “这边的没了,”界圭淡淡道,“那边又有了,你看?”
  紧接着,下山道往城中的街上,雍军涌了上来,里三层外三层,足有近三千人。雍军上房顶,守小巷,强弩指向街道正中。
  姜恒没有退后,只见骑兵一层层涌来,堵住了前路。
  “姜大人。”卫卓说。
  “要谋杀朝廷命官吗?”姜恒说。
  卫卓说:“你密谋反叛,下官前来执行王命,通融一下罢。”
  面对那四面八方的箭矢,姜恒知道汁琮今天是铁了心要杀他了,但事情业已闹大,屈分不可能不知道,说不定正在想办法来救他们。
  “拖时间,”界圭小声道,“郢人快来了。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要等郢人来救命。”
  卫卓抬起手,众人纷纷立起强弩。
  “界大人,”卫卓朗声道,“我数三声,三声后就放箭,麻烦您离开姜大人,否则把您射死了,太后面前,我也不好交代。”
  界圭说:“他想把你杀死在这儿,怎么办?”
  “你走吧,”姜恒说,“告诉我哥,别替我报仇。”
  卫卓:“三——!”
  界圭:“我不想走,我想陪你一起死,十来年前,我就该这么做了。”
  姜恒:“……”
  姜恒走到界圭身前,挡住了他,他望向卫卓,说:“倾举国之力来杀我,还当真挺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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