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4、换药

  清晨,洪县人民医院皮肤科住院部。
  陈小川站在三号病房的门口,心情十分复杂。
  低头默默叹息了声,他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单人病房内很安静,白色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显得房内有些昏暗。
  陈小川垂下头,凝望病床上卷曲的人影。
  阿丽处在熟睡之中,但是睡得并不平静,她会不时的浑身一震,或是十指抽搐,仿佛梦见了十分可怕的事情。
  或许是这两天医院的治疗减缓了阿丽的病情,她身上缠绕的纱布,已不如刚开始那么厚蜜。
  不过那张原本艳丽的脸蛋,此刻依旧是被白色纱布厚厚裹着,只露出一双眼帘剧烈颤动的眼睛。
  看到阿丽这般模样,陈小川的一颗心都狠狠揪起。
  无论怎么说,阿丽都是因为他遭受到了连累,才成了眼下这个样子。
  “啊啊~别过来,你们别过来……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别,别过来……”
  就在这时,阿丽口中发出一声无助的哭腔,整个人猛然卷缩成了一团,双手紧紧抱住肩头,显得极为不安。
  陈小川的眼眶红了,心头更是一紧,连忙坐在床沿,将阿丽搂进怀里。
  “阿丽姐不怕,我已经把坏人赶跑了,别怕……”
  或许是感受到陈小川温暖而宽阔的胸怀,在噩梦中战栗挣扎的阿丽逐渐平复下来,眼角犹自挂着几滴泪痕。
  轻轻将阿丽放回床上,陈小川的一张脸看不出喜怒。
  他欠阿丽的,实在是太多了。
  毫无疑问,那场报复性的大火给了阿丽的心灵留下了极大的阴影,甚至可能会影响到她的一生。
  “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陈小川低声喃喃,转头看了眼病房之外那安静的走道。
  合上房门,他走回床沿边上,闭上眼,将指尖点在了阿丽的额间。
  三个小时之后,穿着素白工作服的小护士端着托盘,轻轻推开了三号病房的房门。
  她是来给三号病房的烧伤病患换药的。
  关于这个病患,小护士见过她的病历,年纪只有二十七、八,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听说以前长得还挺漂亮,是一家烤鱼店的女老板。
  可惜的是,一场人为的纵火案,不但让这个女老板的烤鱼店烧为了白地,就连她整个人,也是浑身大面积烧伤。
  特别是那张原本还算漂亮的脸蛋,如今,算是彻底毁掉了。
  一张漂亮的脸蛋,对于女性来说意味着什么,小护士自然是感同身受。
  是以每次来给这名病患换药,小护士心里都会为她感到悲哀。
  “阿丽姐,你起来了吗,我来换药了。”
  小护士细声细气的说着,随手将门合上。
  在皮肤科住院的这几天,阿丽的确醒来过,偶尔会和小护士交谈两句,不过大部分时间里,态度都是极为冷淡,似乎并不愿意与人有过多的接触。
  小护士明白这是创伤后留下的综合征,是以并不将阿丽的冷淡放在心上,反而主动和她聊聊天,耐心开导。
  走到床头柜前,小护士正要放下托盘,可眼角余光,却是瞥见了病床上的人影。
  “啪嗒!”
  托盘猛地掉在了地上,药瓶四碎,玻璃渣溅得满地都是。
  可小护士却是没有心情再去注意这些,她不可置信的捂着嘴,震惊得眼神都在颤抖。
  只见病床上侧身躺着个身穿蓝色条纹病号服的女人,身形倒是与阿丽颇有几分相似。
  可那光洁的脸蛋,精致的五官,还有那吹弹可破的白皙脸颊……
  这无一不在告诉小护士:这个女人,绝对不可能是重度烧伤后的阿丽!
  “她,她是谁……阿丽姐,阿丽姐又去了哪里……”
  小护士正是满脑疑问之际,只见病床上那漂亮得不像话的女人,眼睫缓缓颤动了下,随即睁开了眼睛。
  “这……这是医院?小川,小川你在哪里?!”
  听着女人那略显慌乱的嗓音,小护士再度震惊的捂住了小嘴。
  这声音……分明就是阿丽姐!
  一时之间,小护士石化当场,觉得脑回路有些不够用了。
  “护士妹妹,你看到送我来医院的那个年轻人了吗?”
  阿丽茫然扫视病房内的一切,这才发现床边站着个傻愣愣的小护士,一脸震惊的望着她。
  阿丽拍了拍脑门,她的记忆还停留在烧烤店内火舌四起的那一幕,随后她便见到陈小川破门而入,抱起自己便往外面冲去……
  剩下的,便是无尽的黑沉。
  没有烧伤,没有无助的哀嚎,她的记忆被陈小川悄无声息的改变了。
  “……你真的是阿丽姐?!”
  小护士慢慢放下捂着嘴唇的小手,眼底依然残留着些许不解。
  这声音,明明是阿丽姐的嗓音啊,哪怕没有了嘶哑与低沉,可小护士依然能够分辨得出。
  但问题是,阿丽姐不是浑身烧伤了吗?
  而且那张脸蛋,早就被毁容了啊!
  可眼下这个女人,不但眉目如画,脸颊精致无暇,更令小护士羡慕的是她那白嫩嫩的肌肤,简直跟刚剥壳的鸡蛋没啥区别!
  “你认识我吗?”
  阿丽有些奇怪,眼看着小护士的眼眶一点一点红了,她心里莫名有些心疼。
  “真是阿丽姐,真是阿丽姐!”
  小护士激动得抹了把眼泪,笑得欢喜无比。
  “你等等,我去找主治医师!”
  突然想到了什么,小护士嘴角噙着笑,一溜烟往病房外跑去。
  阿丽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怅然起来,陈小川把自己送进了医院,他去了哪里?
  还有被大火吞噬的烤鱼店,想来,已经被烧毁了吧……
  阿丽黯然的垂下了头。
  “你,你是阿丽吧?”
  病房门口,响起了声苍老的嗓音,还带着些许纳闷。
  阿丽抬起后,却是看到两个穿着西装的人影站在病房门口,神态颇为不自然。
  “你是大壮?你……何伯?”
  看着原来的皮卡司机大壮,此刻却是穿西装打领带,仿佛骤然暴富的暴发户一样,模样说不出的滑稽。
  阿丽忍不住感到好笑,嘴角泛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然而这一笑,却是让原本觉得领带勒得脖子难受的大壮脸色一红,竟是有些看呆了。
  “咳咳。”
  何伯也是一副老绅士的打扮,相比起大壮,他反倒显得镇定了许多。
  “阿丽啊,小川说你的烤鱼店不是被大火给烧毁了吗?他在商业街给你买下了一间旺铺,八十多平呢,让我和大壮以后帮你经营。”
  何伯笑着道。
  “……那,陈小川呢?”
  阿丽芳心一颤,商业街那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八十多平的旺铺,还是一口气买下的……
  这至少要花两百多万吧?
  这个礼物太重了,阿丽有些心慌,连忙问明陈小川的去向。
  何伯与大壮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为难。
  “小川说……他对不起你……”
  吧嗒一下,阿丽的眼泪涌出了眼眶。
  也就是说,陈小川这是以后都不打算再见自己了吗?
  三号病房内,传出了压抑的哭泣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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