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死局

  将哭得稀里哗啦的小石头哄睡,陈小川去厨房烧了点开水,递给柳盈盈一杯热咖啡。
  她俏脸苍白,无声的接过,捧在手里却不喝。
  只是怔怔盯着杯里热气腾腾的液体发呆。
  沙发上对面而坐的两人,相对沉默。
  “柳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不和我说一下?”
  过得片刻,陈小川沉不住气,率先打破了沉默。
  “……小川,我爸这次是真的完了。”
  提到伤心事,柳盈盈怔怔流下泪水。
  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白玉般的娇媚脸颊滑落。
  滴入杯中咖啡之内,溅开道道涟漪,很快又消失不见。
  “柳伯伯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听说他被双规了,还是被贴身秘书给举报的。”
  陈小川抽出张纸巾,轻轻为柳盈盈擦去泪痕,小声问道。
  “我爸是被人给陷害了……”
  柳盈盈说着说着,嗓音里又带上了哽咽。
  在陈小川的鼓励之下,她断断续续,终于说出了柳正源被双规的前因后果。
  原来就在十天之前,柳正源突然被省城来的纪委调查组给带走了。
  当时他正在开会,当着上百名市委干部的面,可以说是毫无预兆,也毫不留情了。
  由于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等到在外地考察的柳盈盈得到消息,已是三天之后。
  电话打了无数个,在柳盈盈的苦苦哀求之下,终于有名柳正源的老同学肯开口,将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柳正源涉嫌收受贿赂,而且金额巨大。
  目前纪委人员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人,怕是救不回来了。
  电话那头挂断,柳盈盈目瞪口呆。
  自家父亲一向勤俭节约,身上那件旧夹克,穿了快十年都舍不得换,他会去收受贿赂吗?
  而且柳正源的生活起居向来简单,他本人,也没什么特殊嗜好。
  平日里养养鱼,浇浇花,要那么多钱干嘛?
  最为关键的是,柳盈盈身为青木集团的老总,经济相当宽裕,根本不存在需要柳正源扶持的情况。
  种种缘由之下,柳盈盈极力镇定思考。
  觉得柳正源这次,一定是被人冤枉陷害了。
  拨通柳正源老上级的私人电话,电话那头的老人沉默半晌,只对柳盈盈说了三个字。
  “无力回天。”
  说完,便径直挂断。
  等柳盈盈再度打回去,却是只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柳盈盈懵了。
  一直以来,那位伯伯对柳正源相当看重。
  曾经不止一次明显表示出,要将柳正源当成接班人来培养。
  能让如此渊源的大佬,都决定放弃柳正源……
  这背后,到底是什么人物在作梗,才有这么大的能耐?
  就在她如无头苍蝇般四处求救之时,南陵市却是在几天之后,空降一位代理市长。
  不但接管了之前柳正源的所有工作,还把失踪多天的宋鹰,破格提拔为自己的贴身秘书。
  在电视新闻上见到焕然一新的宋鹰,柳盈盈咬着嘴唇,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柳正源的饮食起居,向来都是由宋鹰负责。
  若是有人能对他名下的银行卡动手脚,除了宋鹰,柳盈盈实在想不出其他更为合适的人选。
  她恼怒不已,上门去找宋鹰理论。
  谁知道还没等动身,便得到了上面的一纸红头文件:
  关于罢免柳盈盈女士,青木集团董事长的通知。
  青木集团是国企,人事任命是直接由上级领导决定。
  再度受到如此巨大打击,柳盈盈顿时间只觉天旋地转,险些一口气没有上来。
  绝望之下,她带着小石头还有父亲的一些私人物品,在市委的通知过后,狼狈的搬离了市委大院。
  本来以她任职青木集团老总多年,名下积蓄也有些。
  然而当柳盈盈在租房公司交付押金时,得到了个让她更加绝望的消息。
  她名下所有的银行卡,都被冻结了。
  打电话前往银行询问,得到的理由,是上面正在彻查柳正源的贪污受贿案件。
  所有直系亲属的财产,都会被暂时性的冻结。
  至于解冻的时间?慢慢等通知吧!
  只不过短短几天之内,柳盈盈便经历人生的巨大挫折。
  从一个光鲜亮丽的医药集团老总,一下子跌入社会的最底层。
  幸好她之前的贴身女秘书,还算有良心。
  了解到柳盈盈的难处之后,不但自掏腰包给她租了房子,还借了一笔钱让柳盈盈渡过难关。
  后来宋鹰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居然恬不知耻的找上门来。
  先是假惺惺的为柳正源感慨了番,接着便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他极为热切的提出,要照顾柳盈盈母子两人。
  早就看清这人的真实嘴脸,柳盈盈岂会答应?
  冷着脸拒绝过后,宋鹰磨磨蹭蹭的离开了。
  哪知道第二天,他便去而复返,再次上门骚扰柳盈盈。
  而且话里话外,透出股强硬。
  似乎瞧着柳盈盈父女两人失势,自然变成了任由他宋鹰宰割的鱼肉。
  今天是宋鹰第三次上门了,柳盈盈本来不想开门,奈何他一直在门外叫嚣,惊得小石头哭个不停、
  柳盈盈无可奈何之下,这才打开了门。
  谁能想得到,一副斯斯文文模样的宋鹰,竟是喝得伶仃大醉,满口酒气的冲进门来,再度厚颜无耻的提出要求。
  若不是陈小川来得及时,人单力薄的柳盈盈,怕是早已遭到了神志不清的宋鹰的毒手。
  一口气说完这些,柳盈盈又怔怔流下泪来。
  不顾杯中咖啡的滚烫,一下子猛然灌了一大口。
  仿佛是在灌下一杯苦酒。
  陈小川默默听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到了柳正源这种层面,已经不是他这么个普通老百姓,所能插得上手的。
  见柳盈盈喝得太急,被呛得连连咳嗽,他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轻轻拍了拍柳盈盈消瘦的后背。
  “柳姐,你和我回陈家村住上一段时间吧,留在这里,指不定宋鹰那王八蛋还会来骚扰你。”
  他想了想,柔声劝说道。
  让柳盈盈独自一人,呆在举目无亲的南陵市,陈小川很是不放心。
  孤儿寡母的,受了欺负都没人知道。
  去陈家村,好歹还有老爷子等人帮忙照料着。
  “我不走,我要等我父亲的消息。”
  柳盈盈咬着红唇,摇摇头。
  “我也相信柳伯伯是被冤枉的,可是你一个人在这里干等,也不是个办法啊。”
  陈小川见柳盈盈有些意动,干脆径直起身,往卧室内走去。
  “咱们现在就走,我帮你收拾东西。”
  转身望着陈小川那略显单薄的背影,可是此刻落柳盈盈眼中,却是显得无比的高大。
  她鼻尖发酸,一双妙目又开始泛红,心里流过阵阵温暖。
  谁能想得到,在关键时刻,却是陈小川这个外人,肯帮助自己呢?
  在柳正源风光的时候,柳家虽然不说是门庭若市,但慕名前来拜访柳正源的人,却是三天两头的从未断绝过。
  一些沾亲带故的人,更是打着探望的名头,实则是上门求柳正源办事。
  柳正源不是一个刻板的人,人情世故之下,能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内,他都愿意帮这些人一把。
  然而,当他出事之后,曾经那些受到恩惠的人,竟是没有一个上门来探望的。
  这让柳盈盈很是悲哀,也看清了这些人的真实嘴脸。
  此时陈小川的雪中送炭,更是让她感受颇深。
  说是收拾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
  因为柳正源的缘故,市委大院内那个家中的大多数财物,都被贴上了封条,等待有关部门的进一步搜查。
  柳盈盈能够带走的,便是她和小石头的几身换洗衣裳。
  将东西收拾在一个行李箱内,陈小川拎着箱子,柳盈盈则是抱着睡去的小石头,两人并肩出了门。
  “你就是陈小川吧?刚才接到群众举报,说你蓄意伤人,还请跟我们走一趟。”
  到得楼下,两名穿着制服的官差正要上楼,见到陈小川两人明显一愣。
  其中一名官差,仔细端详了番陈小川的长相过后,板着脸拦住了他的去路。
  “伤人?是宋鹰报的案吧?”
  瞧着这两名来势汹汹的官差,陈小川心下了然。
  不用说,自然是那被揍成猪头的宋鹰报的案了。
  “柳姐,你在这里等一下,我打电话让人来接你。”
  陈小川先向两名官差示意等等,然后摸出手机,给乌青青打了个电话。
  说明情况过后,让她开车,亲自送柳盈盈母子两人去陈家村。
  做完这些,在柳盈盈不安的注视中,陈小川对她轻轻笑了笑。
  摆摆手,跟着两名官差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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