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因瓶人格_110

  “杯子……”
  “没事, 让人来收拾。”
  丁穆炎抱着他的半边肩膀将他扶起,却在温易舟抬头时, 看见他偷笑着冲自己挤了挤眼,随即软软地倒在床上。丁穆炎一愣, 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抱他躺好, 盖上杯子。
  萧进站在门口, 阴沉着脸看丁穆炎温柔地将人抱起安抚,又看护士和护工赶来,又是捡碎玻璃又是拖地, 一时间病房里一阵忙碌。而他仿佛被隔离在了这份忙碌之外,是被人无视的角落,是格格不入的冷漠。在此时此刻,他是多余的,他不被需要。
  对萧进这种被簇拥惯了的人来说, 没有什么比被忽视更难受的了, 更何况还是被丁穆炎无视。
  好不容易将人稳住, 丁穆炎再回头, 门口空荡荡的, 萧进已经不在了。
  “刚才……”丁穆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故意的。”温易舟毫不迟疑地坦白。
  “你……”
  温易舟稍稍挪动身体,向丁穆炎靠近了一些:“我听到你好像在外面跟人吵架, 又听不太清楚,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摔了一个杯子。是我多事了吗?”
  “不不……我应该谢谢你。”丁穆炎连忙否认,不得不承认他正不知道该如何从与萧进的争执中脱身,温易舟帮了很大一个忙。
  “不用谢,你救了我,帮你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温易舟微笑。
  “你说得太夸张了,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
  “对你来说是应该做的,对我来说是救命之恩。”温易舟反驳道。
  丁穆炎也笑了:“好吧,随便你怎么说。”
  两人又聊了几句,丁穆炎离开病房。这么一耽搁,一中午的时间全没了,他饿得头晕眼花。
  “丁主任,你的午饭。”经过护士站时,一护士起身拎出一盒饭,“有点凉了,需要我帮你热一热吗?”
  丁穆炎愣愣地看着这盒突然冒出来的饭。
  “刚才17床家属送来的。”护士笑盈盈地补充。
  丁穆炎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护士在说什么,又迟疑了许久,直到护士的眼神变得疑惑,才摆了摆手疲倦道:“你们分了吃吧。”
  姜辰在医院门口等到天荒地老才等到萧进出来。
  “我的爷爷!我要叫你爷爷了!你不是说你送个饭看一眼就走吗?这都一个多小时了!你是看了十万八千眼吗?”姜辰嚎叫。
  萧进不理他,把药往后座一扔,仰面倒在副驾驶座上。
  姜辰原本还想再抱怨几句,看他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只得把话咽了下去:“他给你脸色看了?”
  萧进叹了一声:“他现在一看到我就想只刺猬一样,全身的刺都竖了起来,连完整的话都不听我说一句。”
  “那不废话吗?你现在已经没有病人家属的光环了,他还能多看一眼?”姜辰毫不留情地嘲笑。
  萧进不理他,将手臂压在眼上,遮住了刺目的光。
  姜辰觉得自己可能说过分了,咳了一声安慰道:“那你现在不是病了吗?他也不在意?”
  萧进蔫蔫道:“你认为他会在意一点头疼脑热吗?”
  “流感也会死人的好吧,你回去冲个冷水澡,争取发展成肺炎。”
  如果不是顾念着还需要人开车把自己送回家,萧进一定把姜辰掐死了:“你他妈有病!干脆拿块砖往我脑袋上砸痛快点!”
  “愿意效劳!”姜辰拍拍他的肩,“好啦,我开玩笑的,你别哭丧着脸。可怜哦,遇到丁穆炎这种人,心肠太硬,太现实!找个做医生的就是这点不好,没法装病!”
  “他心肠硬?你不懂就别说话!”
  “喂喂,我在帮你说话啊!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姜辰觉得自己亏大了,做好事还要挨骂,“你送的饭他吃了吗?”
  “不知道,他忙着呢,放护士站了。”他又叹了一声,“随便他吃不吃吧,反正我送到了。”
  “别多想了,回家吧。”姜辰发动汽车。
  萧进沉默了一阵,医院的大楼在他视线中慢慢缩小。
  “难受。”他忽然道。
  “又烧上来了?不会吧。”姜辰抽空摸了摸他的额头。
  萧进扭头避开,靠在车窗上,闭上了眼睛:“我没有想到会这么难受。”
  姜辰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温易舟在一天天恢复,他的身边还是没什么人,丁穆炎有空便会陪他聊一会儿,进行一些康复性训练。
  “有次我看你带人查房,好威风的。”温易舟说话的中气已比前几天足多了,“你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一队大大小小的医生,都穿着白衣,威风凛凛的,他们看你的眼神就跟看大神一样。”
  丁穆炎笑道:“什么看大神,是怕我考他们吧,我一开口说什么,第一反应是不要与我对视。”
  “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呢?”温易舟开心地笑,丁穆炎陪他聊天,聊学生时代的趣事,聊脑科学的研究,聊温易舟的伤情,短短几分钟能享受一整天。
  “我已经能下床走了,今天早上在房间里走了一圈。”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温易舟终于迈开了腿,他迫不及待地向丁穆炎报喜。
  “真的?进步那么大?我早上来查房的时候怎么没说?”
  “后来的事。”温易舟撑起身体,“我再走给你看看。”
  “别逞强,这事心急不来。”
  “没事,我可以的,你别把我当成七老八十的老头。”
  温易舟一掀被子坐了起来,丁穆炎连忙上前搀扶。温易舟一边扶着床一边在丁穆炎身上借力,摇摇晃晃地的从床的一侧走到另一侧。
  短短几步,他走得满头大汗,但脸上尽是喜悦,从瘫痪在床上到下床行走,无异于孩童般重新学步,床下的一小步是他死而复生的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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