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节
彭久飞上前问邬珅,“你说的是谁?”
邬珅含混道,“一个朋友,朋友的朋友!说不得名字!”
彭久飞却笑了,“你说的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众人齐齐都看了过来,邬珅吓了一跳,“哪有的事?我哪得这么多钱呢?”
尹组拍了拍彭久飞的肩膀,同邬珅道,“也是呢!而且这种事,哪能说出去?”
孟中亮也不敢将此事说透,替邬珅含混了几句,众人又说笑吃起酒来,到了走的时候,众人前后走了光,孟中亮没找回来老三和小六,跟彭久飞致歉,彭久飞没搭理他,点了邬珅,“邬家兄弟,你说的那个事,可有门路?”
——
晚间,彭久飞同尹组往树下饮茶,两人把服侍的人全都遣得远远地,低头挨在一处。
“你说,那姓邬的,靠不靠谱?”
彭久飞问了,尹组琢磨了一下,“约莫还是靠谱,说只是随便传传的话,他为何说得有鼻子有眼?”尹组特特看了彭宇飞一眼,“况且,你让他去打听那关节的门路,他不是答应了吗?虽是犹犹豫豫,但答应了错不了,我看他有数,想必是离着那消息不远!”
彭久飞沉吟,“若是能花些钱替我把功名拿了,这些钱算不得什么,就算要多加一成,我也愿意!总比被吊着的强!”
他说到被吊着,尹组问他,“那边果然没信?”
“他那个别院我的人去了三次,次次都没见着正主,倒是叫我的人碰见,那太监的外甥上了门去!”
尹组惊讶,“你是说佟孝贤的外甥,那个姓徐的?!”
“就是那个姓徐的,叫徐继承的!那太监好本事,给他从浙江弄到了山东来乡试!还不是为了套出来题吗?!”
彭久飞攥紧了手,“可恨!我上门招呼他不理会,倒是伺候个太监的侄子,要紧的很!好一个副主考,好一个刑部主事,好一个白源,且等着!”
那副主考就是刑部主事白源,他虽然不是主考,可论出题一事,还是说得上话的!
彭久飞仗着自己老爹在京中做官,曾与刑部主事白源行过方便,他想让白源给他偷偷泄题,这样就能轻而易举过了乡试了,谁想他上白源的别院,竟然连个正主都没见到,反而瞧见了佟孝贤的外甥,冒籍过来考试的徐继成,成了副主考白源的座上客。
这让他怎么不恼恨!
“我爹让我想法子过了乡试,不然照着族里规矩,他就得提携我大堂兄,这一提拔,往后大堂兄飞黄腾达了,我却要给他陪衬许多年,还如何了得?!偏我爹刚提了通政使,千万人盯着,他不能替我打点,只告诉我些紧要的地方,原以为白源那厮,怎么也得给我爹些薄面,没想到竟是个太监的走狗,舔那佟孝贤舔得得意!”
他说着,冷哼起来,“待我过了乡试,小小刑部主事,我得好好收拾他!”
尹组同他认识多年了,晓得他既然说了这话,白源那厮是好不了了,“先顾眼下,找一个妥帖的替身再说!”
——
有钱的有名的,都是有门路的,他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但是寒门子弟只有埋头苦读的份儿。
这几日,魏铭他们都不便出门,除了偶尔去书局转转,还怕打了旁人的眼,落一个猖狂的名声,尤其魏铭是小三元的名头,更是耐着性子在院子里读书,还不如孟中亭来的自在。
孟中亭又跑了两次他们落脚的地方,他次次带了东西过来,坐着不动不说话,就能引得崔稚眉开眼笑,魏铭暗道这丫头精明得要紧,倒是在这事上栽了个彻底。
他心里也不知道是叹崔稚傻,还是有什么旁的,总之瞧着孟中亭就不得劲,但又不得不瞧着,只怕孟小六哪句话说错了,惹了那丫头不高兴,撅了嘴,皱了眉。
魏铭觉得,大概生女养女嫁女,就是这副心态了,他拼命告诉自己,是老父亲。
好在孟小六也没太多闲暇时候,临着乡试第一日,八月初九那日没几天了,崔稚也让他不要来,“安安心心考试要紧。”
孟小六答应,“明日城南的书局要出几篇时文,咱们一道去买了,之后便各自读书待考便是。”
众人都说好,翌日起了个大早,一道往城南的书局去了,只是刚走到半路上,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熟悉的话。
“我道是什么宝贝疙瘩,原来又是把咱们南边的文章拿来卖!山东人这学问呀,是真不怎么样!”
魏铭几人纷纷看过去,邬梨嘴巴长成了一颗蛋的形状,“那不是牛长恭吗?!”
葛青也指了另一边,“还有那个冯启春!”
这两人就是往安丘冒籍,等着在山东乡试的那两人。冯启春也就罢了,毕竟把祖宗都扒回来了,也算是名正言顺,但是那个牛长恭,从吃竹虫一事之后,就销声匿迹,桂志育说,牛知县把他遣回老家了。
当时魏铭还想,牛知县这么好说话的吗?没想到,果然还是在济南看见了牛长恭。
他道,“应该是安到了旁的县去!”
众人都有些气不过,却见那牛长恭和冯启春完全没有看见他们,殷勤地围着一个矮个子男子打转,那男子将近三十的年纪,个头矮小,一看长相就不是山东人,他操着一口外地话,“好说好说,让我舅打个招呼就是了!”
牛长恭立时笑开了花,“徐爷真是爽快!咱们现在这谢过徐爷,谢过内侍了!”
徐爷?内侍?众人听得满头雾水,魏铭却瞧住了那个人——佟孝贤的外甥徐继成。
第395章 一嘴毛
时隔两世,魏铭也没有认错这个人。
佟孝贤的外甥当年在佟孝贤之后,确实没了后台支撑,但这个人也不知道为何没有外甥肖舅,浑身咕咕噜噜往外冒傻气,被人耍得不轻,闹得满京城茶余饭后都拿他当笑柄。
魏铭同他没什么交集,但是魏铭知道他确实有个举人出身,后面闹笑话的时候,还被人扒出来质疑了一番,当先质疑的就是此人冒籍考试的事。
没想到,徐继成冒籍就在这一科,还跟牛长恭、冯启春搅在一起了。
魏铭又发现了很多前世不知道的事,顿觉有意思。邬梨伸着头来问他,“你说他们一群冒籍的,怎么这么大摇大摆呀?”
“有人罩着呗!”崔稚在一旁说了一句,又嘀咕起来,“小六怎么还不到,他不是个迟到的人呀?”
葛青也疑惑,“难道在路上耽搁了?”
倒是温传一抬手指到了路边,“那马车是不是孟六爷的?”
“还真是!”崔稚点脚看过去,只见马车撩开了帘子,正是孟中亭。
车夫是个不认识的,不过松烟还是来了,他从车里跳下来接了孟中亭,崔稚走上前问,“小六你今天怎么没骑马,坐了马车?不舒服吗?”
孟中亭脸上晃过一阵不自在,“哦!我想着咱们来卖书,若是买了一堆回去,抱着挺不方便的!”
“怎么可能买一堆?人家就出了一本时文选粹!”邬梨直接说道。
魏铭从旁看着孟中亭脸色更僵了,叫了邬梨,“这可不好说,先进书肆看看吧!”
众人都道好,见着徐继成几人就在书局旁的茶馆喝茶,邬梨又嘀咕了几句冒籍的还这么嚣张的话,便不再理会,往书局里面去,谁想突然有人从后面喊了一声。
“我当去了什么好地界,原来跑这儿来了!”
这喊声一出,孟中亭浑身就是一怔,众人纷纷朝后面看去,只见一个身穿朱红色锦袍的男子,翻身跳下马走了过来,直奔孟中亭。
“小六,你这就不地道了!我去你府上请你们兄弟几个一道论时文,你倒好,连面儿都没露,竟然从后门驾了马车出门,往这同这些人耍起来了!”
这人飞扬跋扈地,说起话来更是毫不客气,但他始终笑着,笑得阴阳怪气。
孟中亭脸色不好看极了,“对不住,孟某与这几位早就有约,所以应约前来!”
那人却使劲笑了一声,把魏铭几人扫了一遍,“因为和几个穷酸秀才有约,不同我彭氏来往,孟小六你可真能说,是看不起我彭老二,还是看不起彭氏的门楣呀?”
这话可就厉害了,孟中亭张口要答,这人却快孟中亭一步,低声在孟中亭耳边问,“还是说,是你们孟家要同我们彭家断了往来?”
孟中亭倒吸一口气,“绝无此意!”
他一说这话,彭久飞可就笑了,“那还不同我走?”
话音未落,上前就携了孟中亭的胳膊,要将孟中亭拉走。
众人在一旁全傻了眼了,先是被这个口出狂言的彭久飞镇住,接着变故就在一瞬间,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彭久飞的脸已经变了三变,眼看就要把孟中亭拉走。
“小六!”崔稚一步插在了那彭久飞和孟中亭之间,她见孟中亭一脸的不愿,心中火气蹭蹭往上升。
“你谁呀你?!你没看见小六不先跟你走吗?放开他!”
崔稚只看那彭久飞一脸横肉,就晓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虽然人小,还要仰着头才能跟彭久飞对视,但是气势可一点都不弱。
彭久飞双眼一眯,盯住了崔稚,“男女都闹不清,还跟爷在这叫嚣!”
“呵!我是男是女你管不着,你先给我把小六放开!”崔稚可不怕他,“热脸贴上冷屁股,你觉得有意思吗?!”
彭久飞眼中闪过杀气,“狗杂种,你说什么?!”
就在此时,茶馆那边突然传过来一声吆喝,“吵有什么意思?打呀!”
彭久飞一愣,转头看去,只见茶馆里坐着一个矮个男子,正站在条凳上看得来劲,朝着他不住喊,“打呀!”
是那太监外甥徐继成!
就在这个当头,魏铭突然上前,一把擎住了那彭久飞和孟中亭的胳膊,他一使力,竟然将两人撕捋开来。
崔稚和松烟赶忙问了孟中亭有没有事,那彭久飞意外,盯住了魏铭,“你又是什么东西?”
魏铭面不改色,“你呢?”
彭久飞忽的怒了,上手就要推魏铭,只是他一掌出去,魏铭明明站在他掌下,此刻就像是神仙推手一样,忽的就没了影。
彭久飞更添恼火,谁想耳边突然有人说话,“彭二爷,你那通政使的老爹,可乐意看你这般?还是说,你想当接打人给佟孝贤的侄子乐和?是怕传不到京城去,还是怎么?”
这声一出,彭久飞就定住了,像是被点了定身穴一样,他看向魏铭,他不知道,魏铭是怎么到了他耳边,明明就是个文弱书生的模样;他也不知道,魏铭为何这么清楚他的底细,知道他是通政使的儿子;他更不知道,魏铭竟然连佟孝贤的侄子都清楚,而他目光想一旁扫去,见那徐继成满脸迫不及待的兴致。
“你是什么人?!”彭久飞眯眼看向魏铭。
魏铭朝他摇头,“息事宁人的人。”
彭久飞不出声了,紧攥的拳头松了开来,他这一松,那徐继成可不乐意了,“嘿!我当是什么英雄好汉,原来就是个响屁呀!”
彭久飞长这么大,还没听过这样的话,那刚刚被魏铭按下去的火气,蹭得一下窜了上去,他一转身对准了徐继成,“哟,听口音不是山东人?来山东考乡试?”
他这一问,街上的人哗哗转头看了过去,那徐继成可不怕,“不是本地口音不能乡试了?你管得着吗你?”
彭久飞说管不着,“但要是有人冒籍,我可就不得不管了!”
那徐继成皱了眉,“你小子别没事找事啊!”
“哪个没事找事?”彭久飞说着,脸上的皮肉一跳,忽的呵呵笑起来,“我同这几个兄弟耍乐,你跟着掺合什么?!我彭老二惯爱耍乐,不懂就别掺合!”
彭久飞特特提了自己的名讳,谁想那徐继成挠着头,问向左右,“哪个彭家?”
他左右牛长恭、冯启春都是来冒籍的,谁知道呢?牛长恭一头雾水,“没听说呀!兴许本地的财主家的?”
这话一出,彭久飞这心头被人无形中暴击。
姓徐的竟然不知道他是谁?!
魏铭在旁边看着,不由露了笑。
这可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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