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去酒楼吧,让小兴给我调一碗凉粉吃。”崔稚用树叶子给墨宝和小驴也喂了些水,“这俩也累坏了,早点歇着的好。”
段万全点头,顺了顺墨宝的毛,“不过有件事我得提前跟你说一下。”
“嗯?”
“那个韦慎,回宋氏酒楼来了。”段万全道。
“啊?!”崔稚傻了一下。
段万全叹了口气,“这事说来话长。”他把近来韦慎和宋氏的事情说了一遍,“……烫得甚是厉害,半个身子都起了泡,脸上也燎到了,幸亏被及时泼了冷水,不然这会儿人就完了。”
“可这管宋氏啥事?小兴和他爹大发善心了?”
“本来不相干的,但是宋叔正好撞见了这桩事,被人拉着给韦慎看了病,汤面摊主又跑了,就剩下他一个。那韦慎跪在地上忏悔……”
“忏悔就能饶了他?”崔稚还是不能理解。
段万全摇头,“倒也不是,宋叔让他过来厨上打杂,也有几分折辱的意思吧。”
崔稚摊了摊手,没再说什么。段万全叮嘱她,“你回头过去避着些,别让他瞧出来什么。”
“那是自然,酒楼里这么多人窜来窜去,没有一个不用防着的。”她说着,同段万全问起来,“上次我说,找些人替我的事,有眉目了没?”
高矮生的名声越大,她越像要被套牢了一样,而且每月都要出面说书,夏天那套衣裳能把人热死,还时常担心被人瞧出端倪。
这样下去实在不行,魏铭劝她把高矮生的身份脱出来,让别人来说,毕竟重要的是说书的内容,而不仅是说书人而已。
高矮生虽然要紧,可也没到不能代替的地步。
崔稚认为魏铭说得很有道理,思量了一番,觉得让某一个两个人来接替高矮生,就跟宋老爷子当年的做法一样,变数太大了,她觉得应该让一群人来接替高矮生,这样一来,不仅不容易出现大的纰漏,还能广泛的传播开。
这是个好主意!魏铭当时便拍手道好。
挑人的事自然找到了段万全,段万全答道:“还得挑一挑,眼下就两个勉强能达你的要求。”
崔稚要年龄在八到十岁,口齿伶俐,家世清白的小孩,男孩女孩倒是无妨,但看着简单的要求,段万全挑了些日子,只觉得有两个或许能入了崔稚的眼。
“没事,那就多挑些日子。”
崔稚牵了墨宝,段万全牵了驴子,两人说着话往宋氏酒楼去了。
一路上尽是人跟段万全打招呼,简直走一步见一个,难得的是,这么多人,段万全竟然没个认错的,不仅能叫上称谓,还能顺捎问到人家近来的事。
就好比方才过去了个老大爷,段万全便跟他问了好,道,“您家小孙子快满月了吧,何时办满月酒,我也去讨一杯?”
那老大爷一听小孙子,立时眉开眼笑,拍着段万全的肩,“满了月就办,你和你公都来!”
段万全道那是自然,崔稚在旁已经目瞪口呆了。
“这又是哪家的老大爷?你怎么都认识啊?”
“常在城里行走,如何能不认识?”段万全习以为常。
崔稚特特看了他好几眼,他这本事,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
——
宋氏酒楼照旧人来人往,崔稚常来,大家都知道她是魏案首的表妹,也知道她是宋家父子请来的品菜师,舌头厉害得紧。
舌头厉害这事,不论年纪,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崔稚往后厨走了一趟,毫无意外地瞧见了韦慎。
韦慎在做酥饼。
她走到韦慎身后瞧了一眼,揉面的手法同宋粮兴如出一辙,只是力道好似不太一样。崔稚不禁想到宋粮兴之前是拜了韦慎做师父的,后来韦慎背弃师门,宋粮兴也就不再认他这个师父。
一旁竹筐里有做好的桃花酥,黄澄澄冒着热气,崔稚正琢磨着拿一个尝尝。
韦慎回头瞧见了她。
“咦?你是哪家的娃娃,怎么到后厨来了?”
崔稚见韦慎不认识她,也不多言,指了指桃花酥,问他,“这是什么?”
“这是桃花酥,桃花做的甜酥饼,好吃呢!”
崔稚看看他,又看看桃花酥。韦慎好像明白过来,腾出手在竹筐里翻了一下,拿出来一个只有旁的桃花酥一半大的酥饼,递到了崔稚脸前,“拿去吃吧,别在厨上玩,小心烫着!快找你爹娘去。”
小个儿的桃花酥也是那么黄澄澄,热腾腾,崔稚晓得应该是最后剩下的面头做出来的。
崔稚拿着咬了一口,在细小咔咔声中,甜淡的桃花香在鼻尖萦绕了一下,崔稚看向酥饼,起的酥层次分明,脆而不碎,入口酥香不腻,比宋粮兴做出来的酥饼,更上一层。
崔稚回头,看了一眼低头忙碌的韦慎。
韦慎也是有真本事的,奈何心志不坚,是非不辨……
酒楼后院的二楼屋中,宋标说起韦慎,“反正饼子做不够卖的,让他做去正好。他现在这个样,也就配做个饼!”
崔稚好笑地看了宋标一眼。
这是还没解够恨呢!
倒是宋粮兴早就看开了,不想说韦慎的事,说起了青州府那边,“……我看小七师父说得对,咱们应该趁热打铁。但是青州府的铺面价高,开酒楼更是花费甚巨,若是能入股一家酒楼便好了。”
崔稚和段万全不由地笑对了个眼色。
“你倒是同我们想到一出去了。”
现在宋氏有钱,却并不是非常富裕,要是能在青州府也找一家生意走下坡路的酒楼,入股来做,这事就容易许多了。
做生意虽然要闯,但是还得量力而行。
毕竟在安丘,宋氏是老牌子,从前尚且难以同十香楼匹敌,到了青州府,那可是十香楼老店的地盘!
第131章 小丫头是品菜师
过完高矮生讲书的日子,距离道试便非常近了。
道试同县试、府试又不同,考试极为严格,提前下发了答题卷,让考生把姓名、家中父祖、师从、保人全部填上,然后再由各县收起来交到考棚提学处。
魏铭近来都在家中完成桂志育的家庭作业,万不敢跑到县城来被桂志育瞧见,崔稚笑话他“魏大人也有怕的时候”,魏铭无言以对。
谁人不怕老师的期许呢?
到了四月十八日,崔稚琢磨着和段万全往青州府去一趟,看一看行情,魏铭不放心,可是考试在即,他也不好四处露面。
崔稚说他担心是多余的,“我除了这副小身板,哪里是小孩了?不过没魏大人你这般,一大把年纪罢了!”
说着还拍了自己胸脯,“我从身体都心态都年轻!”
言下之意,魏大人你徒有一副小孩模样,实际上已经是个糟老头子!
魏铭只好道“好吧”,“但愿崔七爷不要被拍花的强行拍去。”
崔稚愣了一愣,抬手指了他,“你看不起人!”
魏铭不禁大笑。
……
崔稚的路线是先去安丘县与段万全汇合,然后两人跟着镖局往青州去。她打算在青州府逗留几日,到了四月廿二,便能同前去青州府城考试的魏铭一行汇合。等到魏铭考完,他们再一道回来。
一切被崔稚安排的明明白白。
出发去青州府前一天,崔稚吃了三碗宋粮兴亲手调的凉粉。
一碗只放醋和酱油的清爽凉粉,一碗放了热油烫过的花生芝麻蒜泥的重口凉粉,还有一碗桂花甜凉粉。
她吃完捧着肚子大喊舒服,宋粮兴对这个师父层出不穷的吃法感到新奇的同时,又对她的食量笑着摇头。
不过他一个做徒弟的,把师父伺候好最要紧。
宋粮兴端着三只空碗送回厨房,走到门口正好与韦慎碰了个正着。宋粮兴装作未见,准备侧身走过。
“小兴……”
韦慎不禁喊了他一声,而宋粮兴看了他一眼,到底还是错身走了。
韦慎低了头,无措地站在门口,直到宋粮兴去而复返,又端了一盘子马蹄糕上了后面的二楼。
他一直瞧着宋粮兴上了楼去,准备返回厨房的时候,听见楼上一阵欢笑。
韦慎顿了一顿,是那个小丫头。
回到宋家半个月,除了宋氏父子,其他的全都变了,他并不敢问,只老实做活,但是小伙计们嘴里没有时不时总要提上一句的。他就是不知道也不成。
几个小伙计嘴里颠来倒去的,竟说那小丫头是宋家父子请来的品菜师!
他们说她并不是每日都在,一月来两三次,月中高矮生要来的时候,她必然来的。
月中是宋氏的紧要时候,所有人都打起精神做事,无外乎那位高先生要说书。
这个月中,韦慎没有见着高矮生,只在灶房埋头干活,他的身份敏感,便是高矮生到了厨房,他也不敢多看一眼的。
宋家父子能收留他,让他有口饭吃,已然很好了……
晚间韦慎回到家中,刚到院前要拍门,就见院里灯火通明。近来家中没有进项,蜡烛点的都少了,怎么今日挑起这么亮的灯?
难道是来了客?可是大晚上的,谁来呢?
韦慎拍了门,儿子给他开了门。
“爹,唐掌柜来了。”
韦慎大吃一惊,再进了屋子,见着唐掌柜笑眯眯地看着他,“老韦,在宋氏干得可好?”
唐掌柜替韦慎把韦家的人全部送了出去,两人挑着一盏小灯在桌前说话。
“说那些虚的没意思,”唐掌柜开门见山,“我只问你,那高矮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韦慎浑身皮肉全绷紧了,“我不知道高矮生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唐掌柜小眼睛睁大了去,如鹰一般盯着他,“高矮生这么大个活人,你能不知道一点?我就问你,他是哪里人,家住何处?如何能找到此人!”
韦慎见着唐掌柜这般模样,更是摇头,“真不知道,那位高先生,我连见都没见着!”
“胡说!高矮生这个月又不是没来,你在宋氏怎么没见着?就算见不着,小伙计肯定也说过什么!”
唐掌柜说着,哼哼起来,“老韦,你可别不识抬举!宋氏对你什么样你心里没数吗?宋标让你过去,还不是干杂活!他什么心思,你不清楚吗?!你最好跟我说实话,不然以你在十香楼偷东西的罪名,我要你一只手,官府根本不会管!而你这辈子可就完了!”
话音一落,韦慎脸上血色退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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