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前,按住躁动的你_第40章

  晏禾“刺啦”一声,拉开一瓶啤酒就灌了下去。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把顾泽和这种脏乱差没准还能吃出半颗指甲大小昆虫的大排档,联系在一起。
  他眼中的顾泽,从来就是应该坐在高档西餐厅,喝着咖啡,从容不迫翻阅着菜单,在淡雅的橘色灯光和温馨的玫瑰熏香里,间或抬起头微微一笑。而不是,面前这个坐在塑料板凳上,吃着接地气的鸡翅香肠羊肉串,看着手机差点把烟烫到自己的人。
  这么一想,晏禾仿佛觉得顾泽一丝不苟的发型,也有了丝松动。
  冰凉的啤酒灌入喉中,喝的太急,淡黄色的液体顺着他的下巴滚到了他的衣服上。晏禾不甚在意,放下酒罐的同时,不忘舔了舔嘴边溢出的泡沫。抬头意外的看见了对面愣住的顾泽,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也许是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这样的顾泽也不会让他惊慌失措地像个被妈妈发现偷偷看毛片的小孩。
  酒过三巡,舌头就变大了,胆也肥了。晏禾猛地一拍桌子,肃然起立,大声宣布道:“顾老师!我不想上学了!”
  无视各色目光,顾泽气定神闲的放下罐子:“好。”
  “小高考也滚蛋!”晏禾一屁股坐下,差点没坐稳,往后仰了仰坐定。
  顾泽说:“好。”
  这之后,晏禾说要烧作业,要去旅游,要当乞丐,要炸学校,然后渐渐地声音就小了下去,越发的沮丧,他说什么顾泽都回“好”,就好像是一拳打在软塌塌的棉花上。
  嘀嘀咕咕了一阵后,晏禾抬头,一脸忧愁的说:“我想不明白。”
  “什么?”顾泽看着他。
  晏禾又嘀咕了几声“真的想不明白”,然后哀怨的抬起头,以鸡翅为剑,指着顾泽问:“顾老师,你为什么要我好好学习呢?”
  顾泽看向窗外说,你看见了什么?
  晏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大排档,霓虹灯,汽车,最多还有些大(*)胸弟,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景致。心想这能看出个鸟来?嘴上却煞有介事道:“虚伪的繁华。”
  顾泽笑了一下。晏禾仔细的看着他那颗露出的小虎牙,就知道他是真的被自己逗乐了。他说,他大学时在南大听过一个讲座,那个老教授讲过一句话,你从30楼往下看,都是美景,从3楼往下看,也许满是垃圾。
  晏禾的眼睛牢牢被顾泽吸引住,他看着他,慢慢道:“晏禾,我希望你也能往上走,看看上面的风景。”
  第20章 【师生情】咸鱼二十次翻身
  差不多是在晏禾四周岁五虚岁的时候,晏阳东和他老婆分了家。其实说起这件事,晏禾也没什么感觉,他那时才念中班,老妈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幼儿园亲子游戏的冠军全是他老爹陪他一路作弊过来的。那时他们简直是模范父子。
  证据就在家里柜子上相框里的一张照片。他们班级里彩排了一个叫《雏菊向阳开》(那年代还很纯洁=ω=)的节目。真正表演当天,每个小孩都穿的金灿灿的紧身衣,整张脸围了一圈又假又大的黄花瓣。从没化过妆,也未有过这么炫酷的打扮,晏禾挺沾沾自喜的。
  他的老爹兴冲冲地叼着烟请老师帮他们拍张照,谁知那烟头不小心碰到花瓣一下就着了。等晏禾反应过来,镜子里只剩下半张菊花脸了,还烧掉了他脑门上一撮毛……
  画面就定格在晏禾为烧掉的菊花哇哇大哭,他老爹手足无措的一幕上。
  虽然后来老爹用一根棒棒糖贿赂了周小胖,拿了他的花瓣给自己安上,但晏禾总觉得这个菊花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菊花了……
  如今看到那个照片虽然很羞耻,但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丝愤爹嫉烟。更何况,后来他还因为这个状态不好,在变换队形套麻袋跳舞的时候,摔了个禾脚朝天。
  之后的一个礼拜,他趁晏阳东大号时,把他所有的烟都一根一根整齐的藏在了坐垫下。直到过年,有客人造访不小心碰掉了垫子,掉出来了N根压扁的烟。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到了小学,他爹陪他看《宝莲灯》《还珠格格》《大英雄狄青》《战斗王EX》,到了煽情处,他偷偷用手背抹眼泪,他爹却发出杀猪般的笑声。
  初中的时候,他俩也还算和谐,晏禾作为班里的团支书,成绩名列前茅,顺利考上了晏阳东理想中的高中。
  就在晏阳东以为会这么一路顺风下去时,他诧异的发现儿子迟到的叛逆期来了!
  有时鬼鬼祟祟不知在房间里做些什么,交朋友也总是交一些不三不四不上路子的人,老师给他打电话越来越频繁,成绩单后面的数字越来越少。甚至看他的名次,就能知道班级里有多少人。
  要说晏禾能进这个省招班,他也是送出去了十条黄金叶,三块美玉的,为的就是他儿子能有一个良好的环境,避免被乱七八糟的人带弯,走上不归路。在他儿子成绩低谷时,他又送出去了一块名表,为的就是老师多多器重他能给他开点小灶。
  他甚至早有预谋的结实一部分人,为了能让儿子顺顺利利上XXX公安大学。晏禾一旦到了警校,身边的同学又是非富即贵的,未来定能有个稳定的好前程。
  他早就替他规划好了稳妥的人生。如果没有他晏阳东在背后撑着,晏禾将寸步难行,必将在起跑线上落下他人一大截。
  这就是当今残酷社会下的现实。
  可,什么是现实?
  现实是晏禾愈加下滑的成绩和增多的出门鬼混的频率,是一场又一场剧烈的争吵和言不由衷的责骂,是晏禾从起初的埋怨到如今的愈发沉默,是晏禾对这一切都感到恐惧而逼退进角落的无声嘶喊。
  啤酒其实醉不了人,却给了他一个痛快淋漓吐出一切的机会。
  顾泽听完,很久都没有出声,也没有提问,却没有一种敷衍的感觉,他认真的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
  期间晏禾刻意省去了N字晏阳东各种各样不重复的脏话,怕脏了他喜欢的人的耳朵。但顾泽还是听出了那些含糊语句中的恶意。
  说完最后一个字,晏禾抬起一片雾气的眼睛说,顾老师,在我到达30楼前,我该去哪里?
  顾泽平静的看着他,说话的气息还带着一丝刚刚抽过的希尔顿的凌冽:“住我家吧。”
  “房租等你有能力的时候再还上。”
  他顿了顿,补充道:“学校附近的公寓你也没qian……”那个字就要呼之欲出的时候,顾泽话锋一转,“你也没办法找到空置的。我替你打听了,临近小高考,基本都被人租了。”
  无论何时,顾泽都体贴的保护着他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不至于让他又增加“没了晏阳东,没有了晏阳东的钱,他就真的寸步难行”的苦痛。
  晏禾时常觉得,这个人真的温柔得快突破天际了。
  回学校路上,晏禾一直吵个不停。原因是,他竟然能在一个晚上干掉了2罐啤酒!而且在他暗戳戳的观察计算下,顾泽居然喝掉了2罐半!
  晏禾瞪着他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没办法,他遗传了他爹的酒量,只能任由顾泽比他多喝半罐啤酒嚣张。
  也许是喝了啤酒太兴奋,连脑回路都变得失常。晏禾哼哼唧唧:“我关云长今日就败走华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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