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2)

  说道:我错了,母亲。
  第33章 怨念
  秦褚逸逼着自己时刻铭记这么多年母亲的辛苦以及与毕安阁不共戴天的仇恨。
  将他们的善意视为虚伪的笼络人心。
  一边努力修炼,一边等待着时机。
  他没想到他们会将凌诗環许配给他。
  虽然对她并无男女之情,但他还是应了这门婚事。
  他想,乐极生悲,才最有意思。
  那夜,宾客散尽,喜庆未消。
  凌氏夫妇酒至半酣,正欲回去,他却突然发难。
  他还记得凌松意眼中的愤怒与震惊还未褪去,便被他割下了首级。
  凌夫人疯了一般扑过来想要杀他,也被他一剑穿心。
  秦褚逸没杀凌诗環。
  毕竟在母亲的叙述中,那时她还没有出生。
  但没想到的是,凌诗環见他久久不至,担心他酒醉,出来寻他。
  谁知一进门却看到了浑身是血的他和父母的尸体。
  凌诗環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抱起凌夫人的尸体,难以置信地问他,为什么?
  秦褚逸没有回他,只是抬手将桌上的煤油灯打翻。
  烛台翻了几滚,灯油洒了一片。
  火开始蔓延。
  凌松意杀了我父亲
  明亮的火光与喜庆的红色交映,秦褚逸将往事说出。
  火势越来越大,外面人声开始嘈杂。
  秦褚逸想带凌诗環离开,然而刚碰到她,便被一把甩开。
  她满眼通红,浑身都在颤抖,只说了一句,滚!便再也不肯看他。
  浓烟密布,房梁开始倒塌。
  秦褚逸再不犹豫,上前打晕了凌诗環,将她带了出去,安置在了不远处,这才离去。
  他回到家时,见母亲穿着一身新衣,化了精致的妆容,面上是难得的高兴。
  桌上摆着新做好的饭菜和一壶酒。
  他上前一步,在母亲身前跪下,心中空荡荡的,说不出悲喜。
  只是道:我为父亲报仇了。
  母亲坐在床上,许久未动。
  他抬头,见母亲唇角带着笑,然而眼角却有泪淌出。
  娘?
  母亲听见他的声音,这才回过神一般,伸手将他扶起。
  若无其事地把泪擦干,露出一个笑来,说道:好,好孩子,我们敬你爹一杯。
  说着,握着他的手,坐到了桌前,第一杯倒在了地上,第二杯给他满上。
  秦褚逸举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然而母亲却没有喝杯中的酒。
  她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抹着眼角的泪。
  娘?您怎么了?秦褚逸问。
  母亲擦了擦眼角,止住笑,抬头看着他,面上带着几分尖刻,没事儿,我就是太高兴了,你不知道,我盼这一天盼了有多久。
  说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可惜呀,可惜凌松意至死都不知道杀他的人到底是谁。还有那贱妇,若是知晓你的身份,该多么精彩呀!
  秦褚逸沉默着,抬手想给自己再倒一杯酒。
  然而腹中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他忙伸手扶着桌沿才勉强让自己坐住。
  一抬头,却见母亲正笑望着他,眼中带了几分怨毒。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茫然地叫道:娘?
  母亲笑盈盈地看着他,眼中却湿了,你还是别这么叫我了,我可不是你娘。
  腹中的疼痛不断扩散蔓延,秦褚逸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今日杀死的,才是你的爹娘。秦氏望着他,无比残忍地一字一句说道。
  什么?秦褚逸疼得从座位上滑下,面容苍白,大滴大滴的冷汗沿着额头落下。
  秦氏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眼中闪过一丝虚假的可怜,你也别怪我,我毕竟养了你这么多年。
  说着,她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那该怪谁呢?
  她在椅子上坐下,低头看着他,面上带着经年的恨意,我本来只是凌家的一个婢女,自知身份低微,也从未肖想过什么。但凌松意先招惹了我。他说我色如春晓之花,他见之便难忘,说心悦于我,会予我名分常伴身侧,我信了。
  秦氏说到这儿,轻笑了一声,也不知是笑谁。
  可直到我怀孕,也没等到他的践诺,反倒是被那贱妇发现了。她当着凌松意的面灌了我一碗红花,将我赶出了门去。那时外面还下着雨,我连把伞都没有。我无处可去。最后嫁给了一个客栈老板,他已年过半百,我却还要为他生儿育女,多恶心。
  秦氏说着,转头看向他,我又怀了孕,你说巧不巧,那贱妇也怀了孕,上山还愿时动了胎气,住到了我们客栈里。你说说我怎么能放过这样的好时机。我买通了产婆,喝了催产药,将我的孩子和他的孩子交换。哦,她的孩子也就是你。
  秦褚逸倒在地上,浑身颤抖,却还是死死地盯着秦氏,眼中满是不信。
  光这样还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所以我拿了些细软,抱着你来到荆淮。我说,你父亲被凌松意杀死。我让你去毕安阁,你也真争气,成了他徒弟,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秦氏又笑了起来。
  哥哥娶了妹妹。
  儿子杀了父亲。
  孩子杀了母亲。
  哈哈哈哈哈哈一出好戏,真是一出好戏。
  秦褚逸的手指紧紧攥着地面,留下一片血迹。
  他死死盯着秦氏,眼中溢出了泪,住口,你胡说。
  秦氏看着他,你都要死了,我骗你还有什么意义?
  你胡说!
  毒已渗入五脏六腑,秦褚逸说话都困难,可他还是一遍遍重复着这三个字。
  疼。
  心仿佛被人掏出,随意扔在地上,一遍遍践踏。
  被踩得鲜血淋漓,碎成烂泥。
  这些年在秦氏身边的岁月和毕安阁的时光在他眼前交替浮现。
  秦褚逸再也忍不住,一口血猛地吐了出来。
  眼前黑了下去。
  他似乎是死了,却又似乎没死。
  前面隐隐有光,他睁开眼来,看到前面是漫无边际的炽热火海。
  有一道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你怨念太深,若愿焚冥火,历七劫,而魂灵不灭,可重返人间。亦或放下上一世的一切,饮孟婆汤,入轮回,重新开始。
  秦褚逸听完,低头看向面前翻滚不熄的烈火。
  跳了下去。
  第34章 身份
  凌殳低头,看着那张人皮在不渝的脚下变形,破碎。
  里面填充的烂泥被挤出,散发出腐烂的气息。
  凌殳咬紧牙关,眼泪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大滴落下,嘴里不住地喃喃道:我不信,怎么会这样?
  不渝冷眼看着他,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握在手里看了片刻,这才扔在了凌殳身上。
  你母亲留给你的。
  凌殳低头看去,正是之前在洹樾城时,从那贼人身上拽下来的玉佩。
  正面刻着一个秦字。
  凌殳抬头看向他,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问道:那夜的人是你?
  不渝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几分讥讽之意,你不是说若是再见到那人,一定能认出来吗?
  凌殳紧紧握住腕上的铁链,身影微晃,声音像是从胸腔中挤出,那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怀
  话还没说完,似乎也觉得没趣。干脆闭了嘴,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那晚你为何会出现在我房间里?
  不渝淡淡道:只是想让这块玉佩物归原主罢了。
  说着,脚下用力,秦氏的皮被重重踩进泥里。
  这块玉佩,秦氏贴身佩戴了十余年,无事便会拿在手上摩挲一番,用来睹物思人。凌殳,你猜她在思念谁?
  凌殳闭上眼睛,没有出声。
  不渝也不以为意,蹲下身,一把扯开他肩上的礼服。
  暗红色的布料被撕扯得粉碎,露出他雪白的后肩。
  那里有一块暗红色的胎记,形状不规则,但是若仔细看,就像一个草书的秦。
  不渝的手按在那块胎记上,忍不住用力,似乎想将那块皮抠下来一般。
  她让你享受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让你活得高高在上,让你前途无量。给我的则是经年的颠沛流离,谎言欺骗,最后落得杀父杀母的下场。还将你身上胎记的模样用做姓氏,刻在玉佩上,日日思量。呵,凌殳,对于你,她也算是称得上一句好母亲了。
  别说了。饶是凌殳努力克制,眼泪还是落了下来,他抽着气哀求道:别说了。
  不渝闻言,俯下身来,掐着他的下巴逼他看向地上和烂泥混在一起的人皮,声音中透着残忍,你母亲为你付出良多,你还不认她吗?不喊她一声娘亲吗?
  不不是凌殳哭着想移开目光,然而下巴却被不渝死死固定。
  啧。不渝轻嗤一声,你这话让人听了可真是伤心。
  凌殳闭上眼睛,努力止住眼泪,好一会儿,才勉强恢复了平静。
  他抬头看向不渝,声音嘶哑,你到底想怎样?杀了我吗?
  杀你?
  不渝摇了摇头,扶着锁着凌殳手腕的铁链站起身来。
  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那你想怎样?
  不渝转身重新在座位上坐下,这才看向凌殳,缓缓说道:不属于你的东西我已经拿了回来,从此便用你真正的身份活下去吧。
  什么?凌殳艰难出声,似乎没听懂他话中的意思。
  不渝冲他露出一个残忍的笑,耐心解释道:贱婢的孩子,自然也是贱婢。
  找到了吗?殷离舟见单明修回来,忙起身问道。
  单明修摇了摇头,安慰道:不阁主已经派人出去寻找,应该很快便会有消息。
  殷离舟闻言,看着外面的天色,面上闪过一丝担心。
  普通人突然得知自己不是亲生都接受不了,更何况他那么心高气傲的人,估计
  殷离舟说着,叹了口气。
  单明修看着他,语气中透着微微的酸意,我记得你们之前的关系,似乎没这么好。
  殷离舟笑了笑,回道:一开始确实是。凌殳这个人,眼界高得很,瞧不上我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乡野之人。不过有一次试炼,他被擎鸦巨蟒咬了一口,正好被我碰到了,就替他吸了毒血,还把他背下了山。
  单明修听他这么一说,也有了印象,但我记得,那次他似乎是自己下山的。
  殷离舟点了点头,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我就把他背到山脚下,他死要面子,非要下来自己走,所以你们看见的就是他自己走出来的。
  单明修想起凌殳当时明明疼得半死还故作轻松,一瘸一拐从林中走出,无奈地摇了摇头。
  自那以后,我们关系就好多了。他这人就是出身好,从小又被捧惯了,本质倒不坏。
  殷离舟说着,想起百年前鸣山之上,那么多人对他喝骂讨伐。凌殳却愿意站在他身前,说一句,我相信他。
  唇角刚刚勾起,却又想到了单明修的那一剑,笑容瞬间又淡了下去。
  殷离舟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向外走去,反正也不困,我出去找找他。
  单明修见状,也跟了出去,我和你一起。
  荆淮的一家茶馆里,人们磕着瓜子闲谈,正说得热闹。
  你们听说毕安阁新阁主的事儿了吗?
  这谁能不知道。
  这新阁主倒也有几分本事,之前不过是一个阙官。结果上任不过短短几天,便将一众人心全部收服,这位置倒也坐得稳稳当当。
  话是这么说,不过之前那个小阁主对他信任得很,无论大事小事一应交予他打点,说不定毕安阁的势力早就被他收入囊中。
  啧,细思极恐。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之前那个小阁主去哪了?
  不知道,好像自从受封大典之后就没了消息。
  他冒名顶替这么多年,享了不该享的富贵,不会被
  哎,这可难说。
  殷离舟看着不远处坐在主位的不渝,他依旧是一身黑衣,面容沉静,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低头品着杯中的雨前龙井。
  他和之前跟在凌殳身后并没有什么不同,仿佛无论是跟班还是阁主亦或是其他的身份,对他都没有什么影响。
  殷离舟没他这样的好耐性,先开了口问道:阁主,你真的找到了凌殳?
  不渝握着茶杯的手指微顿,不动声色地回道:嗯。
  殷离舟:可否让我们见见他?
  不渝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抬头看向殷离舟,他受了伤,正在修养,不便见人。
  为何会受伤?殷离舟立刻问道。
  不渝回道:酒醉不慎摔下了山,断了腿。
  严重吗?
  不渝道:已经派人为他疗伤,不必担心。
  殷离舟看着他,眼中带着几分将信将疑。
  不渝看了出来,缓缓道:毕竟多年主仆情谊,杜公子大可放心。
  殷离舟闻言,露出一个笑来,这是自然,只是经受封大典一事,你们的情谊是否还能一如从前,确实让人难以确定。而且阁主与凌殳之间的那些过往也未曾言明,这让人很难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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