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 茶苑

  陆轶很识趣,笑着说:“那我护送公主回宫吧。”
  隔着一道车帘,刘琰也笑了。
  “先去逛一逛,我也想看看外头有没有新书,或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对了,你近日还忙吗?”
  “这几天得闲儿,”陆轶说:“昨天我路过朝云园,顺便进去看了看。园子虽然有人照管,但是一直没有人去游赏,也不太好。”
  刘琰问:“哪儿不好?”
  陆轶对她是没什么会隐瞒的:“不好的地方多了。比如说,园子里的花木,说不得就有人借着分株、换季这样的由头,偷拿出去卖钱。朝云园里的好花着实不好,那一大片桂花,又没人去赏,管花木的人倘若把花收了,卖给点心铺子香料铺子,那都是不少一笔钱呢。”
  刘琰不是个傻妞,下头的人会借办事的便利捞油水,这个她是知道的。园子大姐姐是送给她了,她也只去过那么两三回,刘琰就觉得那是个空园子,还真没想到管园子的人能从中揩油。
  “这还算好的了,园子里还有不少书画摆设,这些东西也要防着有人掉了包,用假的充了真的,却把真的倒腾出去。”
  唔,这还真难防备。
  宫里都免不了这样的事。
  前阵子五公主的嫁妆不就是这样吗?她的嫁妆险些不保,不过五公主也不是个软柿子,闹得上上下下好些人灰头土脸的。
  刘琰做了公主之后,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都不适应身边围满了人伺候的生活。以前在乡下的时候,曹家也有仆人,不过没有几个,而且这些人不是买来的,不是曹家的人,农忙的时候还会多雇些短工。不知根底的人不敢乱用,所以不管是家里的帮佣还是临时找人做活,都是找的附近相熟的人,图得是信得过,给人家些工钱或是粮食,平时待人,说话,其实没有有多少身份差别。
  所以进宫以后,刘琰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这些陌生人在身边伺候,而且他们的生杀大权还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人终究是人,不是牛马,既然是人,就会有自己的小心思。偷懒的,爱说小话的,手脚不干净的,甚至于背叛诬陷主子的……人人都有私心,这个刘琰很明白。
  这主与仆之间的复杂关系,认真要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如果要简单来说,那也简单,母后一早就跟她说过,恩威并施。
  恩,就是要让底下人的跟着你有盼头,能吃饱,穿暖,有点儿前程可奔。
  威,就是要管得住他们,立起规矩来,如有违犯,绝不轻饶。
  既让他们有惧怕,又有指望,他们才能跟随你,伺候你,忠心你。
  朝云园的人又不是刘琰派去的,守着个园子却没有主子来游赏,天高皇帝远,没人看管着,那么生出歪心思是迟早的事。
  “你现在在京里可有名了,都说你英明善断,犯了芝麻点大的事儿在你眼前都瞒不过去。那你昨天在园子里看出来什么没有?”
  陆轶说:“有一些,不过不算过份。”
  他既然这么说,想必不会有错。既然不过分,那刘琰也不打算认真追究,毕竟“水至清则无鱼”,但这样的事儿不能放纵,否则这些人尝到了甜头,胃口和胆子都会被养得越来越大。可能象陆轶说的,一开始是偷卖点花草,那再往后可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了。
  唔,回头和李尚宫说一声,让她整饬一下,敲打敲打园子里这些人。
  “前头有家茶苑,虽然是新开的,但地方很雅致,并不吵闹,公主要不要尝尝他家的茶点,歇一歇再走?”
  豆羹也探头看了一眼,先下车去里面转了一圈儿,出来禀告:“公主,这茶苑院子很雅静,人不算多。”
  刘琰想了想,又看了看天色:“好,那就喝一盏茶再走。”
  这茶苑看得出来应该原来是住人的宅子,改成了招待人喝茶的地方,两进院子,很齐整敞亮,陆轶说,要个雅间,这雅间确实很幽静,窗子敞着,窗外头芭蕉叶子还碧油油的,把粉墙都映成了淡绿。
  不过说是来喝茶,其实只用茶苑的热水,茶叶、点心全是刘琰带来的。
  刘琰想想觉得有点儿可乐,好象每回见陆轶,他都饿着肚子,饭也吃不上,怪可怜的。
  刘琰将点心碟子往他面前推了推:“给,你先填填肚子吧。这茶苑不知道做不做饭食?要不让他们弄点儿吃的来?”茶苑是不卖饭,不过茶苑附近有的是酒楼馆子,让人现做了送来也快。
  陆轶却说:“不必送了,我吃这些就行 。”顿了一下,他说:“我想和你说说话。”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吃吃喝喝上头。
  再说,对着一桌子饭菜,要说些什么好听的,略微亲近些的,总觉得有点儿别扭,但对着香茶细点,这就清雅多了。
  “我看公主似乎清减了,是不是最近没歇息好?”
  刘琰摸了一下脸:“是吗?我没注意。不过最近事情是不少。”
  小哥成亲,三姐姐生孩子,还有五公主的事,刘琰最近睡的少了些,胃口也不怎么好。
  “正是换季的时候,公主还请保重身子,若是方便,就请太医诊个脉,调理补养一下才是,身子若是虚了,怕是冬天要难过。”
  “我知道。”
  还用得着他叮嘱?曹皇后那边已经让人小心伺候,还说要给她预备补药、药僐什么的。
  刘琰可不爱吃药,正不喜欢身边的人战战兢兢如临大敌,这个不让吃,那里也不让去,能把闷坏。
  “我看你好象也瘦了呢。”
  陆轶笑了:“真的?不至于,我到夏天有点儿苦夏,入秋以后多吃几顿好的就能补回来了。”
  说得容易,他一个人住,伺候的人未必细心得力。
  刘琰有点好奇,问他:“你在京里……住得惯吗?”
  “嗯?我本就是在京里出生,在京里长大的,如何会不惯?”
  “我是说,你以前南来北往,到处都去,很是自在的,现在待在京里,习惯吗?”
  难道不会觉得憋闷,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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