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思绪

  陆轶下了马,在车帘外说:“公主,已经到宫门了。”
  桂圆将车帘掀起,刘琰看到陆轶熟悉的,同时又有些陌生的面庞。
  “多谢你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陆轶说了句:“请公主早些歇息。”
  刘琰嗯了一声。
  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陆轶拨转马头让到一旁,刘琰的朱盖车驶进了景丰门。
  “公主累了吧?李尚宫想来已经让人备了热水,公主还想不想用些宵夜?”
  刘琰摇了摇头。
  李尚宫做事当然周到,安和宫里一切安排得妥妥贴贴,看到刘琰回来一面安排人手伺候,一面打发人去宜兰殿说一声,四公主已经平安归来了。
  当然宜兰殿那边肯定也已经知道了,但李尚宫不会因为这个就省事偷懒。
  娘娘知道归知道,但她们该做的事情一件也不能漏下。
  果然去宜兰殿报信儿的太监小江回来,说没有见着皇后娘娘,不过英罗姑姑问得很仔细,可见娘娘一直挂念着公主的。
  刘琰的脚有点儿肿。
  冬天出门少,走动也少,她有好久没有走过这么长时间的路了。
  毕竟日子过得养尊处忧,不是车马,就是辇轿。
  李尚宫让人端来的洗脚水里放了不放药材,热气腾腾的,药味儿也不算太呛。
  刘琰把脚一放进去,那感觉……
  松驰。
  嗯,有点松驰过头了,她都要瘫了,不,都要化了一样。
  感觉自己好象是冰做的,一泡进热水里那不融化?
  刘琰靠在那儿,眼睛半睁半闭的。
  今天一天的事情凌乱的,有一件没一件的在心里头重新滤过一次。
  她也记不清楚从什么时候起有这个习惯了。
  总之,在宫里日子久了,再天真的人也会多长两个心眼。
  今天和父皇母后一起用的午膳,还见了些宗亲。嗯,大皇子妃小朱氏今天也进宫了,她和刚成亲的时候样子相比变化不大,还是瘦瘦的,正月十五这样的好日子,她也没有穿得大红大绿,头上首饰也就那几样。
  有些人出身贫寒些,一旦身份不同了,就好象不知道怎么应对眼前的富贵一样,绫罗绸缎裹一身,金银首饰插一头,那脑袋简直不象个脑袋,象个插满了针的线球,那些支楞八叉的钗子簪子一根根显得那么不合时宜,刘琰一见到这样的人就本能的想退避,以免被那些尖锐的突兀的首饰给戳到眼了。
  那样一点儿也不美,只会让人看了不舒服。那些首饰不象首饰,倒象一件件会伤人的凶器。
  但小朱氏就没有那样,她的打扮很大方,甚至可以说是很俭朴。
  刘琰听到有人悄悄议论她,说她还不脱小门小户的习气,一点儿没有身为皇子妃的气派。又说她嫁给大皇子之后不过是个摆设,大皇子一点儿也不喜欢她,除了应付差事一样每月固定两三天歇在她屋里,其他时候差不多连话都不太和她多说。
  刘琰不喜欢这些人。
  这些人的嘴就从来不闲着,而且从来不会说旁人的好。哪怕是曹皇后,也会被她们挑出不是,然后喋喋不休,说三道四。
  这些人说的话,小朱氏想来也知道。
  能不知道吗?就算没听到,看那些人的神情也看得出来。
  那些人看不上她,觉得她从一个秀才的女儿一步登天成了皇子妃,不就因为她也姓朱,就捡了这么天大的一个便宜。
  她们百般鄙视、贬低,眼红……总之她们看不起不如自己的人,更不愿意看到旁人过得比自己好。
  唔,二皇子妃嘛,听说她比过去强多了。知道要笼着几个得力的人,手里的钱也看得紧紧的。二皇子呢,最近境况可不怎么好,没人愿意捧着他,出钱供他享乐花销,马氏现在只一心顾着儿子,跟丈夫形同陌路。二皇子想从她那儿、从马家再抠钱,可是不能如愿。
  三皇子今天倒是露面了,还送了刘琰一盏宫灯。三皇子妃没来,说是身子有些不适,孩子前几天也着凉了。
  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借口。
  反正这对夫妻的不和是根本不掩饰了。
  他们从来不在同一个场合出现,要么你来我不来,要么两个人都不来。
  今天是正月十五,三皇子不进宫是说不过去,但萧氏就不来了。
  刘琰以往觉得,人家夫妻的事情,旁人很难说清对错。
  可是人心都是偏的,她还是偏心自己哥哥。萧氏这样……其实如果可能,刘琰更希望他们能和离,三皇兄今天晚上孤零零的一个人,有妻有子却形单影只,让刘琰心疼。
  嗯……小哥嘛,今年还是一个,但是到来年上元节,他也是成双成对了,到时候袁家姑娘可就进门了。
  刘琰胡思乱想着,今天在宜兰殿没见着药罗。
  自从上次二皇子打人那事以后,药罗就很少在人前露面了,眼见的差事从来没有她。
  不知道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英罗和闵宏的安排。
  其实药罗有什么错呢?
  可是既然她惹上了是非,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少见人,少露面,这样大家都省事。
  对她自己来说,也许这样的日子过得更安生一些。
  可是不管刘琰岔开思绪多少次,最后还是会绕回来。
  绕回一个人,一件事情上来。
  刚才她太震惊了,以至于手足无措。
  现在想起来,刘琰很懊恼。
  她刚才的样子是不是很傻?
  她都记不起来自己说了什么了,甚至自己怎么放的灯,怎么回的宫,现在想来,记忆都很凌乱,不连续。
  她怎么能这么笨笨的呢?
  这种事情哪怕不能表现得游刃有余,起码也应该镇定自若。
  她怎么就让陆轶给吓住,唬住了?
  但是这些懊恼之中,还有些她说不清道不明的其他东西。
  是欢喜?
  还是?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也许是有些欢喜吧。
  有人喜欢她,把她放在心上,注意着她的喜怒哀乐……这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件坏事。
  在这世上,真心诚意是很可贵的。
  刘琰不缺旁人的讨好和殷勤,但是这些讨好之后有几份是出自真心,她心里也有数。
  很少,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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