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章 最可疑的人

  偏殿里,御前侍卫已层层把守,就连殿门外,也已守着四名禁军。
  耶律辰跟着皇帝跨进殿门,但见偏殿左侧直挺挺躺着一个年约四旬的汉子,汉子身穿青衣,此刻面目青黑,口鼻有血,呈黑色,早已断了呼吸,整个人已经变的僵直。
  在离尸体几步远处,除去包凌松、岳黎二人之外,还有荆明与一名身形修长的清俊男子,身上衣衫与荆明相似。
  锦王耶律修跟在皇帝身后,看到尸体,眉目微动,霍然抬头,向殿侧立着的巴元九望去一眼。
  巴元九触上他的眸光,疑惑扬眉,看一眼皇帝,却不敢多动。
  耶律辰将二人神情收入眼底,俊眸闪过一抹冷锐,很快又再淡去。
  符太医得到皇帝示意,赶前几步,唤医童相助,将尸身上的衣衫卷起,细细查验。
  皇帝的目光在尸体上略略一停,便落在清俊男子身上,淡淡问道:“你是楚都统的长随?”
  清俊男子躬身道:“回皇上,小人袁焕,正是三公子长随!”
  皇帝点头道:“便是你负责押送人犯?”
  袁焕回道:“回皇上,两日前我家公子擒到匪首,确是交在小人手中押解回京!”
  皇帝紧紧盯着他,一字字问道:“既然你有看管之责,可知道此人是何时中毒,如何中毒?”
  袁焕掀袍跪倒,俯首道:“小人看管不利,自知罪责难逃!”
  耶律元迅上前一步,低声道:“皇兄,以臣弟之见,既是楚都统的长随,还要唤楚都统来问!”
  进殿之前,楚氏兄弟和明彦恩都被留在殿外。
  皇帝微默,点头道:“此事事关西疆一案,唤他二人进来罢!”
  耶律元迅躬身应命,命人出殿传话。
  这一会儿,符太医已将尸身四肢查验完毕,并没有发现异样,便唤医童将尸身翻转过来,哪知道刚一翻动,突然叫道:“停下!”
  听到他的声音,众人齐齐转过身来,皇帝挑眉问道:“符太医可曾发现什么?”
  符太医再细瞧片刻,以布帕衬手,在尸体左侧大腿下轻捻,又凑到鼻端闻一闻,随后跪倒回道:“回皇上,此人是淬了毒的银针所伤!”
  淬了毒的银针?
  皇帝上前几步,向尸身上望去,但见尸体侧转,衣袍滑下,左侧的大腿根部下侧,赫然扎着一枚银针,深入肉中。
  符太医道:“皇上,臣已瞧过,这银针呈青色,有淡淡腥味,正是扁颈蛇之毒。”
  耶律辰扬眉道:“也就是说,是人犯被带到偏殿,有人用银针暗算了他!”
  符太医俯首道:“皇上!钰王殿下!臣只能断定此人是为这银针所伤,至于如何动手,臣无从推断!”
  皇宫之中,不但有这样的剧毒,还有人使用如此歹毒的暗器?
  皇帝惊怒莫明,向袁焕问道:“闻说楚家兄弟的长随,个个武功出众,你既然押解此人,可知他是何时被人暗算?”
  袁焕伏身道:“皇上,小人从宫门到偏殿,寸步不离,也全神戒备,并不曾见有人动手!”
  此时楚氏兄弟与明彦恩已奉召进来,楚若帆闻言,皱眉道:“皇上,这袁焕跟随臣多年,他旁的本事也倒罢了,却使一手好暗器,听声辩位的本事,还在微臣之上,若是有人如此近距离使用银针,他不会不知!”
  也就是说,这银针不是以打暗器的手法打到人犯的身上?
  明彦恩抬头,向耶律辰望去一眼,见他眼帘微阖,立刻向袁焕问道:“进殿之后的情形,你细细说来听听!”
  袁焕俯首,向皇帝望去,见他摆手,立刻应命,将从押着人犯从何处进殿,进殿后立在何处,其间有谁接近,细细讲述。
  耶律辰听他讲完,追问道:“你是说,你们进偏殿之后,有侍卫上茶?”
  袁焕点头道:“是!”指着最靠近殿门的一张案子道,“当时小人押着人犯就立在那里,侍卫奉茶,不小心与人犯相撞,人犯跌坐进椅子里,侍卫离开后,小人又将他提起,哪知道他刚刚站起,便全身抽搐,倒地而亡。”
  耶律辰向包凌松和岳黎望去,二人齐齐躬身道:“袁焕所言是实!”
  问题是出在那名侍卫身上!
  巴元九脸色微变,皱眉道:“宫里几时有给人犯上茶的规矩?纵然有,也不该是侍卫!”向最近的一个侍卫指道,“你,可曾看到是何人进殿?”
  侍卫忙躬身回道:“回皇上,回统领,小人是人犯暴毙之后,才赶来守卫。”
  巴元九又向另一人指道:“你,可曾瞧见?”
  那侍卫也连忙回道:“小人也是人犯暴毙之后才来!”
  巴元九要待再问,就听包凌松道:“巴统领,我们进殿时,偏殿并没有侍卫把守!”
  也就是说,除去偏殿里的几个人,没有人瞧见侍卫!
  耶律辰向门口椅子走近,细瞧之下,轻哼一声,向符太医伸手道:“符太医借枚银针给本王!”
  符太医忙从医包内取枚银针给他。
  耶律辰使银针轻轻插入椅中,这才回身向皇帝禀道:“父皇,是有人将银针事先插入椅中,借着将人犯撞倒,令银针扎入人犯体内,致使中毒!”
  皇帝走近一望,但见崭新的紫檀木椅上,正中有一个极细的小孔,银针就是针尖向上插在小孔之内,若不留意去瞧,万万难以察觉。
  这样的位置,只要有人坐在椅上,银针必然会刺入人体!
  包凌松瞧见,缩缩脖子,咋舌道:“幸好臣等进殿并不曾坐下,若不然,此刻躺在地上的,怕就是臣等!”
  岳黎摇头道:“我等恪守君臣之份,也不是不知道宫里的规矩,又岂会坐下?”
  包凌松和岳黎都出自世家,自幼就知道宫里的规矩,进了皇宫偏殿,没有君命,断断不敢坐下。而他二人不坐,袁焕身份低微,就更不敢坐下,只能押着人犯在殿门末位处等候。如此一来,离那张椅子最近的,自然就是人犯!
  皇帝皱眉道:“如此安排,除去熟知宫里的规矩,还要事先知道你们要在偏殿等候,才能早做安排!”
  耶律辰躬身道:“父皇,是儿臣传令押人犯在偏殿等候!”
  楚若帆也跟着躬身道:“本当是微臣传令,是锦王殿下体恤微臣,唤侍卫传话!”
  包凌松立刻道:“不错,是一位侍卫大哥将我们引来偏殿,随后他便离去!”
  也就是说,从耶律辰传令,到包凌松等人进偏殿,其间只有侍卫从殿前,包凌松等人从宫外进偏殿的时间!
  耶律辰轻哼道:“这一来一回,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已经足够!”说完将椅子上插的银针捻起,力贯指尖,向下疾刺,但见“嗤”的一响,银针已穿破椅面,另扎出一个细孔。
  锦王耶律修鼓掌道:“九弟好功夫,只是怕不是人人能有九弟的功力!”
  耶律辰摇头道:“二皇兄,这紫檀木虽然坚硬,可是银针尖锐,寻常习过几年功夫之人,都可做到!”转向巴元九问道,“巴统领以为呢?”
  怎么问他?
  巴元九心头突的一跳,略略凝神,如实回道:“是!以银针在木椅上刺出一个小孔,莫说是微臣,就是御林军中稍有些功夫的侍卫都可做到!”
  耶律辰转头望向锦王耶律修,慢慢道:“如今,最可疑的,就是出宫传令的侍卫!”
  而那位侍卫,却是奉锦王之命!
  耶律修脸色微变,皱眉道:“九弟,我不过是为免楚统领亲自奔波,随意指一个侍卫罢了,并不曾留意是谁,更未料到他会包藏祸心!”
  “这个容易!”楚若麟接口道,“立刻将那侍卫传来一问就知!”
  明彦恩摇头道:“方才我们殿外等候时,看到御前侍卫换防!”
  也就是说,那名侍卫已在不殿前。
  楚若麟道:“御前侍卫和禁军都有固定换防的时辰,只要巴统领瞧一瞧方才在大殿前当值侍卫的名单,再将那队侍卫召来,便可知道是谁!”
  只要找到那名侍卫,自然可以查出幕后主使!
  巴元九一默,向皇帝望去。
  锦王耶律修皱眉道:“瞧这人犯的衣饰,不过是寻常劫匪,死就死了,又何必在宫中大动干戈?”
  “寻常劫匪?”耶律辰轻哼,摇头道,“这些人袭击的可是朝廷兵马,可他们旁人不动,偏偏杀掉西疆一案的人证,毁掉西疆一案的物证,恐怕也不是寻常的劫匪,若不追查,父皇身边,岂不是任由猛虎窥探?”
  重要的是,这个人,有可能还暗通敌国,私自养兵,有不臣之心!
  皇帝脸色冷凝,见耶律修还要再说,摆手道:“不管幕后有什么人,有人胆敢在宫里动手,也不能不查!”回头向耶律辰注视,眼神中意味难明,一字字道,“此事便交给钰王,但愿你不要让朕失望!”
  如此的神情语气,旁边的几位皇子瞧见,都不禁暗吸一口冷气。锦王耶律修张了张嘴,想要说话,终究没能出声。
  耶律辰却恍似不觉,仍是原来温文的模样,躬身领命道:“父皇放心,儿臣必不负父皇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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