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楚雀羞愤地撕下卫生巾,气得失了淑女风度,抬手便往袁琼之身上扔,袁琼之一闪,那两片卫生巾正正砸向第一排的刘全才,刘全才不知所措地揣着那个“婊”字,引得卓赫他们在后面哧哧地笑。
“这呆子艳福不浅啊。”卓赫跟石文君调侃。
刘全才被那卫生巾烫得像个红脚虾,白色的侧翼黏在他的手上,他慌乱地向裴奕求助。
“给我吧。”裴奕上前给他解围,镇定地将它们扔进垃圾桶,对两人说道,“闹够了就回去坐好。”
楚雀置若罔闻,素来清冷的面容僵得铁青,倒是袁琼之嫣然一笑:“好的班长。”
语毕,袁琼之摇曳生姿地回到座位上,
裴奕加重语气:“楚雀。”
楚雀气血翻涌,又不能扑上去打袁琼之,只能在众目睽睽中走下讲台。她像一只狂风过境后的天鹅,虽然高扬起颀长的脖颈,身上的羽毛却被刮得七零八落,撑着强装出的体面。
众人作壁上观,尽职尽责地扮演好观众的角色,忘了自己其实也置身其中,任由两位女主角斗得你死我活。
这页闹剧被随意揭过,郑德来上课时班里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喧嚣。丛蕾一边给单词标重音,一边心不在焉地想,这次袁琼之把和楚雀的矛盾摆在了明面上,袁琼之不动则已,真的搞起楚雀来,以楚雀的心高气傲,根本不会是她的对手。
丛蕾有点担心楚雀受不了,她坐直身子往前探了探,然而楚雀只是垂着头,在偷偷玩手机,可能是想转移注意力吧,丛蕾猜。虽然一中三令五申不准学生带手机,会不定时带着探测器来班里扫描,但管得越严,学生们越要见缝插针地和学校作对。
丛蕾又将余光投向裴奕,裴奕简直是完美的典范,和他一比,其它男生都相形见绌了,经过了刚才那一遭,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愈发高大,如同一位英勇的骑士,以解救水深火热的人民为己任。
丛蕾对裴奕的崇拜之情连绵不绝,却见这位骑士也掏出了手机。
她不知道原来裴奕上课也会带手机。
裴奕单手在屏幕上打字,收好手机的时候,丛蕾听见前方楚雀的手机跟着震了一下。
这低微的震动声犹如晴天霹雳,丛蕾暗自乞求这只是个意外的巧合,可是事与愿违,在楚雀把手机塞进抽屉后,裴奕又拿出来看了看。
丛蕾不傻,甚至由于常年看人眼色,比一般人拥有更敏锐的洞察力。他们这么一来二去,她联想起裴奕前几次对楚雀的多有回护,自己分明是撞破了一场地下恋情。
她真蠢,骑士解救的不是人民,是公主。
丛蕾失魂落魄地握着笔,宁愿自己从未发现过。
袁琼之人脉广,托她们那群人的福,两节课过后,整个初中部的人都知道大名鼎鼎的楚雀在班上出了丑,引起不小的轰动。大家聚在一起津津乐道,楚雀总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学校里看不惯她的人本来就多,经过袁琼之添油加醋地描摹,更有人特地跑来班里看她的好戏。
袁琼之不喜欢单打独斗,要的就是这样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效果,一天内无数人前来打听楚雀的八卦,袁琼之站在走廊上,刻意拔高音调,一次又一次把贴卫生巾的事当个笑话一样告诉别人,楚雀被动地坐在教室里,忍受着他人对袁琼之的恭维:“我靠,还是你想得出来!”
袁琼之有朋友们来给她撑腰,楚雀没有。
个人撞上集体时,头破血流的永远是个人。
丛蕾都能想明白的道理,楚雀却不明白。
这一轮并未以袁琼之的获胜而结束,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开始。
班里除了沈雯娜走得和楚雀近些,其他人和楚雀都没有太多交集,沈雯娜有一米七,和楚雀差不多高,也不太爱说话。自从袁琼之和楚雀的矛盾白热化后,每次做课间操,袁琼之一党都会跑去亲昵地挽住沈雯娜的手,借机将她从楚雀身边拖走。
于是楚雀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了。
与袁琼之的自来熟不同,楚雀不是会主动交朋友的性格,何况没有哪个女生愿意待在她身边衬托她的美丽,把自己显得像个婢女。别人不找楚雀,楚雀也不会往别的小群体里凑。但凡有谁和楚雀说上两句话,袁琼之总会半路插进来叫走那个人,让楚雀落单。
大家都对她的目的心知肚明,既不反对,也不认同,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谁也不想冒着得罪袁琼之的风险,去淌这滩浑水。
楚雀在学校里度日如年,袁琼之将她那张不可一世的脸踩在脚底,很享受这种孤立的小游戏,作为有集体的人,天然的就比独行者们高了一等,她一呼百应,仿佛是某种权力的印证。楚雀天真地以为她与袁琼之的矛盾只存在于她们之间,却不知这世上还有扩大统一战线的说法。
在袁琼之的雷厉风行下,不过短短一周,楚雀的处境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她势单力薄,可以和一个人对峙,却无法与一群人对峙。
丛蕾震撼地想,原来楚雀像那样高不可攀的人也会遭到校园暴力。
深秋萧瑟,日子平淡如水,枯黄的树叶洒满校园,有人已套上了厚毛衣,丛蕾也不用再做贼似的上体育课了。
众人在体育馆里敷衍地热身,做侧压腿时,楚雀的双腿张开,袁琼之几人在她后面指指点点,却又不指名道姓,故意膈应楚雀。楚雀若是对号入座,便正中了她们的下怀。
今天练习篮球,体育老师让大家两两组队传球,沈雯娜被袁琼之拉走脱不了身,留下楚雀难堪地捧着球站在一旁。她不懂怎么去笼络人心,孤零零地观望着其他人,成为被剩下的那个。
裴奕和男生们在一起,没有察觉她们这边的情况。骄傲的女王一朝落魄,丛蕾尤其觉得难过,众星捧月如楚雀,怎么能熟练地应对这种遭遇呢?丛蕾带着感同身受的心疼,鼓起勇气走过去问道:“楚雀,呃……一起吗?”
丛蕾紧张地等待着她的答复,已经做好了被楚雀拒绝的准备,毕竟很有可能楚雀就算一个人,也不愿意和她凑合作伴,丢了身价。
可是楚雀无疑得救了,露出一个动人的笑:“好。”
丛蕾与楚雀前后桌一年半,相距不到三十公分,楚雀看她时只会蜻蜓点水地略过,丛蕾还是第一次得到她如此真心的笑容。
她终于入了楚雀的眼。
两人你传我,我传你,袁琼之站得离她们近,丛蕾感觉袁琼之总瞟自己,很不自在。大家规规矩矩的传球,突然袁琼之手中的篮球一斜,脱手朝楚雀砸过来。楚雀的膝盖被狠狠砸中,一下跪在地上,乍一看像是要给袁琼之磕头,袁琼之先声夺人地叫道:“哎哟!我球歪了!”
“不好意思哈,快平身快平身!”她和几个女生不怀好意地笑道。
丛蕾赶快去扶楚雀:“没事吧?”
楚雀痛苦地弯着腿,丛蕾将她拉起来,楚雀靠在丛蕾身上,洗发水的香味幽幽地钻进她的鼻腔内,丛蕾极少和别人挨得这么近,靠得她心慌。
丛蕾想躲,又忍住了。她搀着一瘸一拐的楚雀,去跟老师请假,这时楚雀蓦地在她耳边说道:“我装的。”
袁琼之那一下的确砸得她不设防,但也没有严重到走不动路的程度。
丛蕾瞪大眼,楚雀扯扯她的胳膊:“我们去找裴奕。”
丛蕾心乱如麻,将她带到裴奕那里,支支吾吾地说:“班长,楚雀那个腿……”
她不善扯谎,楚雀接过她的话茬:“裴奕,我腿被袁琼之砸伤了,丛蕾还要练球,能不能陪我去趟校医室?”
裴奕立刻跟老师请了个假,送楚雀去医务室,楚雀柔弱地用手揽住他的脖子,他的手虚扶在她纤细的腰上。丛蕾被楚雀扔下,目送着他们相携远去,抱起篮球回到原地独自练习,听见袁琼之不断地骂楚雀恶心。
袁琼之伤敌一百,自损八千,楚雀也许不比袁琼之会拉拢人,却很会戳她的痛处,袁琼之对裴奕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楚雀之前只会一根筋地和袁琼之作对,如今受到袁琼之的耳濡目染,也学会玩阴的了。
冷千山逃了数学课,横躺在学校的双杠上,双手折叠放在头下,两条长腿在空中悠逸地晃荡。隔壁班的大壮打完篮球,遥遥看见冷千山的身影,跑过来灵活地攀上杠杆,大壮有近两百斤,壮实得像堵墙,双杠被他坐得颤颤巍巍,冷千山不得不坐起来,怕栏杆被他压垮。
大壮一身臭汗,灌了半桶矿泉水,大大咧咧地问:“冷哥,想啥呢?”
冷千山:“我在仰望星空。”
大壮纳闷地朝上看:“冷哥,现在是白天。”
冷千山嫌弃:“你懂个屁,心中有夜,哪里都是夜。”
大壮配合地说:“一个人的夜,我的心,应该放在哪里。”
冷千山:“滚。”
大壮委屈地往旁边挪了挪。他明明觉得自己应景得不得了。秋风往东北方一吹,将大壮的汗味铺天盖地地吹向冷千山,冷千山近乎窒息地骂道:“离我远点。”
大壮雄伟的身躯可怜地缩在双杠一角,冷千山忽然想到什么,又朝他招手:“等等,你再挪近点,我闻闻你。”
大壮被他这个要求搞得寒毛倒竖,弱弱地问:“冷哥,你想干嘛?”
“老子想占你便宜,行不行?!”冷千山斥道,“少跟我磨磨唧唧的,过来!”
大壮扭扭捏捏地挪近了些:“行倒是行,但我不是gay啊。”
冷千山服了:“你觉得我是?”
大壮察言观色:“有点像。”
“我像你妈。”
“我妈是女的。”
“老子知道你妈是女的。”
“那你说你像我妈。”
“……”
冷千山烦道:“你给我闭嘴!”
他揪住大壮的衣领往里嗅了嗅,那酸爽不亚于生化武器,让他差点被熏晕过去,忙不迭再次推开大壮:“滚滚滚。”
大壮羞涩地捂住衣领:“冷哥,你好变态哦。”
冷千山懒得和他瞎扯,他只是想起丛蕾说她臭的事,想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嗅觉有问题,多亏大壮献身,可见他官能正常,还是分得出香臭的。
冷千山道:“你们长得胖的都是这股味儿?”
大壮:“冷哥,你在歧视我?”
“我歧视你。”
“哦,好吧。”
“……”
大壮无所谓地说,“我也没闻过其它胖子,不知道。”
“改天我带你去闻一闻。”冷千山道。
“成,”大壮说,“对了冷哥,李松晚上喊喝酒,你去吗?”
“不去。”冷千山翻身跳下栏杆,上次他拒绝了胖妞的道歉,好久没看到她人了,打算晚上去找找丛蕾的乐子,放松一下,促进血液循环和身心健康。
冷千山掐着丛蕾回来的时间,穿了一身黑,居民楼经年陈旧,感应灯稀稀拉拉坏了大半,他隐藏在阴暗的楼道里。不一会儿,丛蕾背着个大书包,倦怠地上楼,眼睛只顾盯着地面,丝毫不知有人正在暗处窥伺着她。冷千山屏息静气,阴险地等着这头猎物落入网中,深感其乐无穷。
他趁着丛蕾走上拐角时,将骷髅面具戴在脸上,猛地从黑暗中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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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各位的好意,真的特别治愈。每次看见你们我就觉得这世上虽然不乏讨厌鬼,但可爱的人却远远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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