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时风钺颔首,在江臣即将走出视线的前一秒,像是漫不经心道:“期考加油。”
江臣脚步一顿,回眸笑道:“谢谢。”
第40章 穿回来第四十天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 又如期结束。
假期到来,由于教育局六月底下发的杜绝学校私自补课通知, 准高三生们逃过一劫, 欢呼着迎接长达两个月的假期。
江臣本打算暑假时解决杨家的问题,得知贺千建联系过杨天赐之后,便决定先按兵不动了, 他很想知道,现在江家与第一世时的处境已经截然不同,贺千建会用杨天赐做些什么。
假期第一个周末早晨,江臣结束手头的工作,起身准备倒杯水,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粗鲁的敲门声, 他脚步一顿, 这个时候杨思刚出门买菜,不会这么快回来,而且她绝不会这样敲门。
大概是没听到动静,门外响起钥匙转动的声音, 江臣走出房间,恰好撞上了开门进来的杨天赐父子。
没想到一进门就见到江臣, 杨天赐表情凝固了一瞬, 他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杨思,这才开口:“你妈呢?”
江臣站在房门口, 视线从杨盛茂身上扫过,落在杨天赐脸上,淡淡道:“你来做什么?”
“你怎么说话的?”杨天赐眼底闪过一丝心虚,然后很快掩饰过去,皱着眉道:“我是你舅舅,怎么不能来你家了?你妈就是这样教你对待客人对待长辈的?”
江臣不答,走到杨天赐身前停下,伸手:“把钥匙交出来。”
“什么钥匙?”杨天赐冷哼一声,刚刚浮起的点点心虚都被恼羞成怒压了下去,“你凭什么问我要钥匙,这是你妈给我的钥匙。”
江臣视线下移,落在他握着钥匙的右手上,淡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之前来我家偷偷配的钥匙。”
杨天赐眼光飘忽一瞬,很快又充满了底气:“……那也是你妈默许了的。”
江臣不说话,只冷冷淡淡地望着他,背脊笔直,居高临下,杨天赐被这么一看,心底骤然冒出无名火来,他会厌恶江臣,就是因为他现在这种眼神,就算是伪装得再乖巧,看他的眼里也没有丝毫对长辈的尊重,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可是他看不起他又怎样?自以为高高在上又怎样?只可惜有少爷病没有少爷命,人家真正的大少爷想要整他,还不得乖乖被人搓圆捏扁?
想到这里,杨天赐心底的火气熄了大半,幸灾乐祸和迫不及待交织在脸上,混合着怪异扭曲的嘲意:“江臣——作为舅舅好心给你一个忠告,别对谁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小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到时候啊……被人踩在脚下连爬都不敢爬起来!”
江臣面不改色:“杨先生,最后一句话,我也送给你。”
杨天赐冷笑一声,绕过江臣往里走:“不领情算了,去给我倒杯水吧,我在这里等嗷——”
杨天赐弓着腰,颤抖着背脊僵硬在原地,抬着瞬间溢出一层冷汗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江臣:“你敢打我?”
江臣浅浅勾起唇,抬腿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温声道:“杨先生,你私自闯进我家里偷东西,我正当防卫而已。”
一拳一脚只在十秒之内,杨天赐蜷缩在地上,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眼白周围有了血丝:“我是你舅舅!”
“早就不是了。”江臣边说边抬手抓住了冲过来的杨盛茂,手腕一个巧力,杨盛茂抱着脱臼怔愣两秒,意识到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腕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嚎叫起来:“我的手我的手断了!爸爸我的手断了……”
杨天赐目眦欲裂:“你敢!”
江臣放开杨盛茂,蹲在杨天赐面前,缓缓摊开手,声音如同他的笑,清澈干净:“钥匙。”
“你把盛茂的手弄断了,你竟然……”
“对。”江臣颔首:“如果你不把钥匙交出来,他不但右手断了,左手也会断。”
“你竟然敢啊啊啊松手我给你——”
江臣一根根掰开杨天赐的手指,他攒紧的指节因为这样强硬的手段而发出咔咔响声,也让杨天赐的叫声一声比一声惨烈,旁边的杨盛茂被这一场景吓得白了脸,连连后退两步。
拿出了杨天赐手里的钥匙,江臣看也不看就丢进了门旁的垃圾桶里,低头问道:“杨先生,我想问问,你来我家找我妈,是打算做什么?”
杨天赐咬牙道:“我是你舅舅,你这样对我,你妈回来了不会放过你的。”
“等等。”
江臣起身,进了房间,没多久拿了手机出来,他轻轻一点,一段录音响起。
杨天赐本就难看的脸色随着这段录音的时长变化,青紫交替,越来越难看,等到播放结束,他脖子上和额角暴起了青筋:“你录音了?”
江臣笑笑,将手机放进口袋里,蹲下道:“所以,杨先生过来有什么事?”
“卑鄙小人。”杨天赐啐了一口:“我早就知道你表面一套背面一套,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心机竟然这么深,我和你妈说话,你竟然还敢录音。”
面对这个四字评价,江臣有些诧异地眨了下眼,随即失笑,应下了这个连续三世从未出现在他身上的评价,他点头道:“我向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杨天赐一噎,脸涨成了猪肝色。
杨盛茂缩在后面不敢吱声,杨天赐手撑着地,好不容易坐起,就见江臣上前一步,他下意识一缩,护住了肚子,警惕地看他。
“三分钟。”江臣淡淡道:“马上离开。”
杨天赐眼底怒气喷薄,眼珠子转了转后,又将怒气压了下去,恨声道:“走就走,你等着。”他爬起来,拉起一边的杨盛茂,在他的吸气声里,拉着他往外走。
“等等。”
杨天赐脚步一顿,肚子上还翻搅肿胀的疼让他整个后背肌肉都紧绷着,带着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恐惧忐忑等待着江臣的下一步动作。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江臣竟然敢这样对他。
在杨天赐的记忆里,高中之前的江臣每次去杨家都不爱说话,可就算是不高兴了也只会转身离开,甚至为了顾全礼貌还会打声招呼再走,这一点一直让他得意的同时也更觉得这个外甥虚伪无比。后来江家出事,江臣面对他们毫不留情,却也只是动动嘴皮子,不过他也理解,毕竟好学生也就嘴皮子厉害点了。
杨天赐曾以为这就是江臣的极限,今天才知道他竟然这么嚣张。或者说,这才是他的真面目,之前他只不过一直在隐藏着这一面,在他们在所有人面前伪装,所以说,他没有看错,他这个侄子一直深藏不露,心机深沉得很。
江臣不知道杨天赐怎么想他,制止住杨盛茂的挣扎之后,三两下将他脱臼的手接好了。
手突然活动自如,杨盛茂一瞬间怔愣过后,立刻变了脸色,十二三岁正是学会要面子的时候,只是想到之前父亲被江臣打倒还有自己脱臼的手,他挥起的拳头就又慢慢放了下去,满怀怨恨地指着江臣道:“我会告诉奶奶的!我要让她来骂你还有打你!还有你的瘸子爸,我会——”
江臣微微一笑,将他刚刚接好的手一捏,在他戛然而止的声音和瞬间积蓄的泪水里,温和又无害道:“希望你学会讲礼貌。”
“你——”杨盛茂看着自己再次不受控制的手腕,惊恐万分。
“先用礼貌的语气为你的前一句话道歉,然后再用请人帮忙的态度,请求我帮你接好你的手。”
杨盛茂一张脸惨白,杨天赐咬牙道:“江臣,不管我和你妈怎么样,盛茂都是你弟弟,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江臣反问:“不管我和杨盛茂怎么样,我妈也都是你姐,你对她有一点良心吗?”
杨天赐脸色乍青乍紫,声音几乎是磨着后槽牙挤出来的:“大人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手,你弟弟也轮不到你来教育,你自己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模样,殴打长辈,欺负表弟,阴险狡诈,谁十七岁有你这样的心机狠辣,就你这样的,也有资格教训盛茂?”
砰地一声,杨天赐扶着栏杆佝偻着腰脸白成了一张纸,江臣动了动,杨天赐反射性地往后一缩,看到他眼里瞬间浮起的惧怕,江臣忽然想起了霍博曾经对他说过的话:有些人讲不通道理,你就让他知道拳头硬的就是道理。
曾经他并不理解,后来经历多了,才知道这句话其实是真理,而且在任何时候任何场景都适用。
大概是被父亲的惨状吓到了,杨盛茂准备偷袭的动作戛然而止,在江臣转身之前,他连连后退几步,背抵着墙断断续续道:“我错了,对对不起哥,请你帮我、帮我把我的手……接好。”
江臣点点头,很快接好了他的手,在杨盛茂惊恐地注视下,后退一步,淡淡道:“我不是你哥,还有,记住今天的教训,以后好好说话。”
杨盛茂一愣,看着江臣没什么表情的脸,不自觉点了点头。
杨天赐气得嘶了一口气,狠狠剜了一眼江臣,道:“给我等着。”
杨天赐带着杨茂盛步履匆匆地下了楼,在他们即将消失在视线之前,江臣用他们能够听到的身影,语气极淡地道:“如果被我知道你在任何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见到了我妈,我会让你知道我使出全力想要找一个人麻烦会有多麻烦。”
杨天赐脚步一顿,眼底满是阴霾,想到之前的那个电话,他心里冷笑一声,没有回答,直到走出楼道,才转头看了眼五楼的窗户,阴郁怨毒的神色在夏日的阳光里泛着冷意。
杨盛茂无意中见到,捂着手缩了下:“爸?”
杨天赐冷冷收回视线:“走吧。”
楼上,江臣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转身回了玄关,从鞋柜缝隙里捡起一只录音笔,手指一动,拆下了电池。他还以为贺千建会有什么新手段,结果与第一世没有丝毫区别,除了监视就是让杨天赐时不时闹一场,不过贺千建现在这个阶段能做的事情大概也就这些了。
江臣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之前的条件改一下,借条上金额提到百分之五十,让杨家人,特别是杨天赐,自己逃出燕市。”
第41章 穿回来第四十一天
杨天赐刚走到小区门口, 就见到自己楼下围了不少人,隐约还能听到摔打怒骂的声音, 他愣了一下, 立刻加快了脚步,一边扒开围观的邻居一边大声道:“让让、让让,怎么回事?围在我们单元楼下搞什么呢?”
一个拿着扇子的老太爷被他推得一个踉跄, 站稳后啐了一口,骂道:“还问搞什么?高利贷都找上门了,你借的钱你不知道怎么回事?”
其他人见到杨天赐,也纷纷开口:
“小杨你快回去看看,你老婆和你老娘都在哭呢。”
“嗨呀,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借这么多钱, 人家要债的都找上门了, 你爸刚刚被人推了一下,摔得好半天爬不起来呢!”
“有老婆有孩子也不知道稳重点做事,之前总听说你炒股赚钱,我就说你钱怎么来的, 结果是借了高利贷。”
“是啊……”
杨天赐被喷头骂得一脸茫然,后面的杨盛茂反而先一步挤了进去, 看到家里的情形之后, 大叫一声:“奶奶!妈!”
儿子的惊叫声惊醒了杨天赐,他立刻拨开人群往里走,人们都自觉让路, 他很快也看到了家里的情形:
杨家在一楼,有一片小花园,他家里把花拔了种菜,平时水灵灵的菜地被人踩得一片狼藉,门口连着窗户被人泼了红色的油漆,散发着浓烈的刺鼻气味,而从拉开窗帘的窗户往里看,还可以看到里面五大三粗看穿着就不好惹的几个男人,以及被砸得几乎没有一样完整的家具。
一个戴着金链子纹着花臂的男人走了出来,左手捏着一张纸条,轻轻拍打右手手掌,边拍边漫不经心地打量他:“你就是杨天赐?”
杨天赐脑皮一麻,下意识想要否认,杨盛茂却先出了声:“他就是我爸!你们有什么事情和我爸说,不准伤害我妈还有我奶奶!”
杨天赐一僵,一点点瞪大了眼,杨老太太和杨盛茂的妈抱紧杨天赐欣慰又害怕的痛哭。
看着越走越近的花臂男,杨天赐下意识退了半步,道:“我……是杨天赐,但是我没有欠人钱更没有借过高利贷,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找错人?”花臂男哼笑一声,扬了扬手里的纸条,在他眼前一晃而过:“上面的指印和名字是你的吧?”
杨天赐只来得及看到借款人,确实是他的名字也确实是他的字迹,可是……,他慌忙解释道:“大哥,这虽然是我的字迹,但是我确实……”
“是你的就是了。”花臂男打断他的话,抬手将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招了出来,然后一挥手:“给我打!”
一群人瞬间将杨天赐围成了一团,拳脚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不绝于耳,杨天赐的惨叫和求饶声夹杂其中,在已经黑了大半的夜里听着有些渗人。
这期间,杨老太太和杨老爷子几次想要拉开那些人,却都被无情推开,杨老太太见这些人越打越狠,心一横干脆坐地撒泼,叫嚷着有人杀人要报警,大喊着围观的邻居们帮忙。
围观的人面面相觑,杨家人平时就和邻里相处不太好,甚至多有摩擦,他们之间都没什么交情,而且这场面一看就不是能轻易插手的,帮了忙杨家人不一定会领情,但有可能将自己搭进去,这样一想,邻居们瞬间走的走散的散,一个个回家关紧了门窗,只当没有看到这回事。
等到这群人停下时,杨天赐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鼻血布满了半张脸,连叫声都发不出来。
杨老太太见到儿子的惨状,吓得一抖,回过神来就开始骂讨债人骂老头子骂儿媳妇,大概是前两者都并不好惹,她将所有战斗力都放在了儿媳妇身上:“你这个丧门星哟,当初天赐娶了你我就知道没好事,果然是这样,又懒又馋不会带孩子伺候老公公婆就算了,竟然还敢撺掇着我们家天赐去借高利贷,你到底是安的什么心呐!你是不是要逼死我这个老太太啊……”
杨天赐的老婆却也不是好惹的,她指着杨老太太的鼻子道:“我是丧门星?你这个老不死的怎么不想想自己一天到晚多管闲事屁事不做只知道吃喝拉撒要花多少钱?杨天赐要不是为了你这个老东西,怎么可能背着我们借高利贷,要我说,你才是罪魁祸首,立刻去撞死了抵钱才不算事白活这么大岁数!”
“你这个扫把星……”
“你这个老不死……”
两人争骂不休,竟然全然忘记了躺在一边生死不知的杨天赐,也忽视了抱着胸在一边嗑瓜子看戏的花臂大哥们。
杨盛茂左右看看,不知道该帮谁,对杨老爷子道:“爷爷,奶奶和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