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尽给竹君时间考虑,房间里忽然静了下来。
    于是松江那陡然变粗的呼吸似乎越来越响,竹君清晰地感到,这个男人的欲望可能比脖子上那把冰冷的利刃还要恐怖,一旦失身,她将万劫不复。
    她咬了一下舌尖,迫使自己镇定下来,问道:“你敢吗?”她的声音不大,却显得很坚定。
    花无尽笑了,被尊卑观念教坏了的古代人啊。
    “我很庆幸,到现在为止,你们还没看清楚我。”所以,凤卿卿才没有派更多更有力的人逼她回许州。
    “松江,剥去她的上衣。”她轻描淡写的说道。
    “不要,我说。”竹君飞快地说道。
    花无尽用三棱镖做了个请的手势,“不要耍花样,我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手上的人命不少,说吧,毒药在谁手里。”
    竹君点点头,缓缓说道:“花娘子,奴婢不是娘娘的心腹,的确不知娘娘要下毒杀你的事,但奴婢知道,娘娘派奴婢来这里,做的是件极不寻常的差事。”
    竹君说到这里停顿一下,想了想,“以往花娘子的事,都是几位妈妈亲自来做,但这次林妈妈对奴婢说,奴婢与花娘子关系甚好,想必差事更加好做些,并且嘱咐奴婢,如果花娘子不听话,不想回来,奴婢也不必着急,可以随花娘子的意,到底什么时候回去,她会再派人来。”
    ……
    “说了跟没说一样嘛!?”花无尽起了身,似乎是要给松江腾地方。
    竹君面色大变,忙道:“不,奴婢没说完。奴婢觉得差事有问题,也是因为林妈妈在奴婢动身那天去了广济寺。早在王府时,就有传言,林妈妈的手上人命极多,她有一个习惯,每次杀人前后,都会去一趟寺庙,这些年她总共去过八次,每次都有死人,其中有一次是前王妃去世之前。”她为自保,竟爆了一个大料。
    花无尽与松江对视一眼,问道:“关于这件事,你可详细说说。”
    竹君已经说了开头,便不再犹豫,“关于这件事,其实没几个人知道,但奴婢的干娘是柳妈妈,她与林妈妈不睦,有一次醉酒后,她曾与奴婢说,过前王妃极有可能死在林妈妈和王妃手里,奴婢当时听了,感到既害怕又好奇,大着胆子追问几句,她说,一切都只是猜测,但也不是毫无根据,一是因为前王妃当时并没有那么重的病,二是她亲眼看到黄妈妈与林妈妈暗地里往来,三是林妈妈在王妃死前死后都去了寺庙。”
    “这次林妈妈又去了广济寺,柳妈妈便让奴婢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要动林妈妈让奴婢带给肖妈妈的那只包袱,一样都不能碰。然而,人就是这样,越不让碰的东西,就越想知道个究竟,所以在路上时,奴婢捏了捏包袱,捏到两封信和两个瓷瓶,那瓷瓶的形状是肖妈妈平日装知柏地黄丸的。奴婢当时还在想,既然要回许州,为何还要麻麻烦烦地给肖妈妈带信、药呢?现在想来,那药便是毒药了。”
    “一封信是肖妈妈的,另一封信是给谁的?”
    竹君细细想了一会儿,慎重说道:“奴婢不知,昨日肖妈妈把包袱拿走了,后来去找了尤护卫,但奴婢没看到她手里拿什么,想必是藏起来了吧。”
    花无尽想了想,如果她是凤卿卿,也会把毒药分给两人,一人一份才更保险,方是上策。
    竹君见她沉默,脖子上的刀剑逼迫得越来越紧,赶紧继续说下去:“尤护卫是江湖人士,娘娘对他娘有恩,他为人忠厚,认死理,只忠于娘娘一人,还请花娘子小心。”
    “花娘子,这是奴婢知道的全部,有些是已经发生的事实,有些只是猜测,如果有错漏之处,还请花娘子莫要怪罪奴婢。”她神色有些茫然,默默看着地上的青砖。
    松江与花无尽对视一眼,收了剑,轻快地摸了摸小胡子。
    “很好!竹君姐姐放心,这件事你知我知他知,不会有第四人知道,这里有两千两银票,你可以选择自己收好,或者由我交给你想给的人。”
    竹君抬起头,眼里精光四射,“如果可以,奴婢想花娘子把银子给奴婢存着,等奴婢安全了,自会找花娘子讨要。”
    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一旦被人发现,她只有死路一条,这钱放哪都不合适,只能放花无尽这里。
    “竹君姐姐果然是聪明人,就按你说的办,我随时给你兑现。”花无尽亲自用被子重新把她的身体包裹起来,“姐姐忍耐一下,他这就把你完好无损的送回去,你安睡就好,接下来的事,不会影响到你分毫,玩玩不可心慌露怯。”
    “奴婢理会得。”竹君彻底松了口气。
    ……
    不大功夫,松江回来了,说道:“花娘子,那姓尤的护卫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
    “是谁?”
    “他叫尤大勇,秦城人,师从少林寺,一手棍法使得差强人意,五年前,他母亲在街头卖馒头时被一伙儿乞丐打得半死,那贼婆娘正好微服出游,救下他的母亲,后来,他娘让他替自己报恩,他就放弃了江湖,投身辽王府,做了那贼婆娘的一条看家狗。”
    花无尽想起那日从昌洲回来时见过的那名护卫,道:“我想我能对号入座了。”
    “接来怎么办?要不要我去一趟,看看两封信,把药换出来?肖妈妈那自不必说,尤护卫功夫稀松得很,这件事应该不难。”松江跃跃欲试。
    “信一定是烧了的,你见过无息吗?”
    “没有,听陈大夫说,是一种比盐小许多的无色透明颗粒……嘿!”松江不好意思地抹了抹小胡子,“替代品好像不好找。”
    “肖妈妈那封信,不看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定是交代她不必违拗我的意思,可以留在半月湖,并且嘱咐他配合尤护卫行动,务必看着我吃下毒药云云。至于尤护卫那里,如果你没有万全的把握,我们先不必打草惊蛇,只在暗中监视即可。这个药,我必须让他们看见我吃下去才行。”
    “吃下去?那绝对不行!”松江站起身来,表示坚决反对。
    “当然不会是真吃。”花无尽调亮灯芯,火焰在她漆黑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我在这里不吃,凤卿卿就会叫我回许州行宫去吃,不如使个障眼法,让她以为我吃了。”
    松江恍然大悟,松了口气,“这是个好主意,无息乃慢毒,十副才会药石无医,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我这就去盯着那边儿。”
    花无尽拦住他,“不着急,尤护卫不像是个聪明狡诈的,未必会做出把毒下在井里的缺德办法,明天早饭去镇上买,你辛苦一下,带上银票,连夜去昌洲找一趟毛林,既然陈大夫能有法子判断无息,他也一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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