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砍个鬼

  风,又是风,腥臭的狂风,猎猎作响,凶狂扑人。
  唐佳汶捂住被头发戳到的眼睛,转身换了方向,但鬼影都在天花板上,不管她在哪里,风都能准确地找到那张脸。
  “日你仙人板板哦~”唐佳汶默念着五方佛心咒,操起圆凳就往天上扔,“弄我发型!”
  普通的吧台椅就像颗逆天而行的火球陨石,光是气浪就将看似无坚不摧的鬼墙冲的七零八落,纷纷化成漆黑的灰烬,从天花往下掉。
  唵、吽、张、啥、阿,五方咒,其大无边,书之莫罄。
  残余鬼影分裂成密密麻麻的,从天花板四角飞快的往下爬,乌压压如蚁群袭来,其中有只长着黑亮亮眼睛,个头也比较大的怪物,领头羊似的踩着鬼影直直撞向唐佳汶。
  “叱陀你!阿迦罗!蜜唎柱!般唎怛罗耶!儜揭唎——”不一定要念出来,但唐佳汶就想,气势不能输!
  她两手从后背摸过,顿时金光大现,只见她左手画圆为盾,右手比指如剑,蹲地狠狠刺入飞扑过来的怪物前胸。
  念咒,拿具,起势,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间,没想到那黑糊糊的怪物反应更快,在半空中生生折断自己的脊椎,扭曲地向后翻转。
  于是所有攻击都被鬼喽啰们接下。
  “呸!有种过来呀——”唐佳汶打得忘乎所以,丝毫不担忧会将房子弄塌。
  都说天鹅死时会发出最后一声嘶鸣,这满屋子叫个不停的鬼东西真是叫人头大。
  唐佳汶斩下爬过来的怪物手臂,高高跃起把长剑捅入它后背,将其死死钉入地板,左手抡起光盾挡下残军攻击。
  骑着苟延残喘不停蠕动的怪物,又从后背隐隐作痛的业火里掐下朵红莲,扳开怪物湿黏的嘴就扔进去,随即退到女孩藏身的帘子后。
  嘭……怪物被炸的稀巴烂,一同的鬼影也被红莲业火烧的灰飞烟灭。
  唐佳汶揉揉眼睛,被劣质化学品似的臭味熏得流眼泪。
  恍恍惚惚还在做梦的小女孩紧张兮兮地抱着她的腰,极力忍耐却止不住的本能颤抖。
  唐佳汶叹气,把她抱到手术床上,翻箱倒柜地找出,半盒创可贴。
  “好了好了,没事了,既然你不受红莲业火和金刚咒影响,说明你不是那些脏东西……我我跟你道歉行了吧……”
  女孩后知后觉地摸着脖子,给她一个勉强的笑容。
  “……”唐佳汶后退几步舒展筋骨,装作没看到,心里的愧疚也会少些。
  “太久没锻炼,身子骨酸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重重的金属门砸在墙上,周师傅浑厚高亢声音袭来,穿云裂石般震得她耳膜疼。
  “唐——佳——汶——拆房子啊——”
  “我……”唐佳汶眉间一疼,睁着眼直直仰倒,还好后面有跟屁虫垫着才不至于撞到柜角。
  就是把女孩压的发出了痛哼,她还未来得及查看唐佳汶是否摔疼,下一秒周师傅就扯了帘子和她大眼瞪小眼。
  眼前日光熹微,景物却模糊不明,唐佳汶闭上眼缓了一会儿,再睁开就是周师傅那皱巴巴的脸,胡子拉渣的下巴。
  “艹吓死我了!”
  周博安拧着眉,巴掌举起又落下,恨铁不成钢地抿唇一笑,“德行啊,除了骂人你还能做好什么?”
  唐佳汶掀开被子起身穿鞋子,“那是呗,骂不过就动手,整个宝泰山都不是我对手~”
  “呵,坟山那么多厉害角色,别说你敢只身一人跑去招惹他们,不死也得掉层皮……”
  “切切切……”唐佳汶故意挥胳膊肘顶开不在沿线上站着的周师傅,对休息室旮旯角落了如指掌,却始终找不到自己的衣服。
  从内眼角时不时传来的阵痛,通过太阳穴一直传导到大脑外圈周侧,疼起来就像被过分小的泳帽死死勒住般,害她弯腰低头就要流鼻水。
  周博安雷打不动地捧着瓷盅,一口一口小口滋溜着红山小青柑,眼皮都懒得抬。
  “门口那姑娘等你一宿,衣服都在她身上,我怎么说怎么劝,都不进来……”
  唐佳汶揉眼的动作一顿,终于想起来还有这么个存在,于是假惺惺地连忙撒娇,“嘤嘤嘤西胡~”
  周博安手一抖,茶水差点溅湿衣领,“我看过那姑娘的,挺好。”
  风扇呼呼的转着,年久失修的墙面纸被刮得沙沙响。
  唐佳汶感觉好多了,大摇大摆地摸进周博安的私人小冰箱,拿出四分之一个西瓜开始啃,啃完了还没等到他下一句话。
  “没了?就,挺好?”
  周博安点点头,睨她一脸,起身去给小女孩开门。
  “我介绍下,这是巧巧。”
  “……”
  “???”
  “诶!!!不对,你怎么知道她叫什么,还介绍,介绍个鬼啊,搞得你跟她是有多熟?她,她,她是从停尸间冷冻柜里出来的啊!!!”
  唐佳汶把西瓜皮扔过去,一大一小两人同时侧身躲开。
  灵光一闪,唐佳汶心怀不轨地笑道:“我知道了,你私生女嘛,挺像你啊,那她交给你照顾,我下班啦!”说完直接踩着凳子从窗户里跳出去。
  小女孩正想追出去,就被周博安摁住肩膀。
  “等着,有的是机会……”
  巧巧眨眨眼,似懂非懂地退回他身侧,望着唐佳汶消失的方向发呆。
  晚上的唐佳汶是百毒不侵的葬仪师,白天则是单纯无害的妇委会副主任。
  赤诚善良,年年得表扬锦旗却年年第二选举失败的四会区妇委会副主任。
  她一直都是个不需太长时间,能从深度睡眠里得到足够恢复的人,至于哪个才是正业,唐佳汶也不清楚。
  反正她需要功德,需要钱,哪份工作都可以满足。
  “唐主任,你也,也不用太难过的,凶手已经自首了,会得到该有的惩罚……”刚毕业的社工小李,在唐佳汶看来,那才是真的赤诚善良。
  唐佳汶用力挤挤眼皮,还是没忍住把物资箱递给他,腾出手拼命揉眼睛。
  “不可以这样,喏用我的湿纸巾,稍微舒服些,我抽屉里有生理盐水,要不要试试……”
  原本干净清澈,黑白分明的眼睛堆满了血丝,小李隔着她厚厚的镜片都能看到,那大片大片的血丝还在以缓慢的速度静静地蚕食着唐佳汶。
  说也奇怪,再怎么狼狈邋遢,她也还是副风韵犹存,惹人心痒的美丽形象,眼里始终带着淡淡的忧郁,怜悯,可今天,这双眼睛,让人通过血红的眼白只能瞧见怕惊醒熟睡的痛苦,怕看到解脱的凄凉。
  “怎么了?不就是没睡好有红血丝吗,我一变丑你们就变得不殷勤了……把箱子给我,你去办公室拿眼药水,我在资料室等你……”唐佳汶飞快地抢回箱子离开,生怕别人看到自己流泪的模样。
  尽管事出有因,但流泪就是脆弱的表现。
  “哦,哦,不是……就是忽然想到,刚刚凶手家人的表情,叫嚣着他们自己的生活全是咒骂指责,都是我们的错,都是我们和媒体在煽动,那样子……好像我们才是罪犯……”
  “凶手是少年犯,还有精神障碍,这两者怎么看……唉,听说他们家原本有两个孩子,妹妹也很早死于非命,他们为什么就没有理解其他受害人的心情呢……”
  他想了想又说道:“哥哥不学无术,妹妹乖巧懂事,父母肯定更偏心幼子而忽略了长子,正是这部分教育缺失,助长他邪恶的部分,而现在……一是不接受自己的失败,二是不想失去最后一个孩子吧。”
  唐佳汶冷笑,“这必须是犯罪成本的一部分。”
  “我们不需要挖掘罪犯背后的心理路程,不需要了解黑暗背后的东西,当你越陷越深,越来越替罪犯感到同情,就会越难区分坏人和罪人……但凡有一点包容,喏,躺在档案里的女孩就会多一个。”
  不理会忽然冷淡下来的小鲜肉,独自处理完白天繁琐的资料物资,唐佳汶已是饥肠辘辘,随便吃顿路边摊就想回去睡觉,要不是路过的每个人都惊悚地指着她的眼睛窃窃私语,她也不会想起,该是去药店买些药。
  可能是脏东西感染的,如果这边的药不管用就去找师傅。
  妥布雷素,红霉素,氯霉素……都是很普遍常用的眼药水,重点是卖药的小美女打包票她就是轻微损伤,加些细菌感染,不具传染性。
  “谢谢你。不过多注意男朋友……”唐佳汶给完钱,莫名其妙地加一句,说完两人都有些怔愣。
  “对不起,我……我,其实吧,我会看相算命,以我多年的经验判断,小姐姐你总是忽然的面色郁郁,太阳穴凹陷发红,嘴角痣又多是烂桃花,是不是因为有追求者干扰,你们俩有误会,然后男朋友就不理你了……”
  后面都是屁话。掩饰嘴抽的尴尬。
  结果小姐姐像是遇到知音一样,半句话不说握着唐佳汶的药袋子就开始流泪,眼泪眼泪,唐佳汶最讨厌眼泪。
  泪光朦胧的眼睛,她又想到老是哭哭啼啼的小女孩,但其实除了痛,巧巧一点都不悲伤,顽强得很,皮厚得很。
  “巧巧,叫巧巧……”
  “呜呜,你说什么?是因为我很绿茶吗?可我就是见不得别人难过,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太难拒绝别人了,他是个好人……”
  遭了,唐佳汶尴尬得嘴角不停抽搐。
  “对不起,忽然想起来我家还开着火,这是我的名片,有空加微信聊,我得回去了,拜拜!”
  回家,洗澡,睡觉。期待明天有所好转。
  黯黯昏处,点点光辉。
  圣诞的小夜灯还在旋转,麋鹿就拉着雪橇满墙飞驰,唐佳汶躺在枕头里睡得正香,乍现的一团黑影从床缝里跳出来,沿着光滑的墙壁越到麋鹿头上,跟着它飞过一圈后,猛的挣脱出手指,又细又长的触手,弄停了正欢乐着的小夜灯。
  触手时短时长,恍恍惚惚地闪现在半明半暗间,飞快地挪到唐佳汶投在墙面的虚影上,伸出触手试探着,从她眼尾挤进去,蠕动着,吮吸着。
  咕噜,咕噜,咕噜。
  次日天还未亮,却是破天荒的懒觉,唐佳汶抠着眼角起床,洗漱过后照镜子才看到自己的眼睛不红了,但眼尾至下眼睑都是癣斑样的东西,痒得不行,用力抠就会渗出透明的黏液,但是抠起来又超级爽。
  可惜她脑子变得不好,心也变得很大,完全不当回事儿,请了假又继续滚回被窝呼呼大睡。
  这一觉,就是三年。
  ps:谁还记得第一个故事里,被棠棠和万达弄死的那个变态杀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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