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枝之中 第25节
“为什么非得学医?”
“我爸爸在床上躺了十一年了,我想让他站起来。”
***
初羡的面试结束以后,她收到傅枳实的一条微信。
傅枳实:【医院门口等我。】
天阴沉地可怕,乌云盖顶,久久不散。
倏然之间,细小的颗粒从天而降,无声无息。
她走出医院,冷风迎面一吹,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拢紧身上的羽绒服,缩了缩脖子,把帽子盖在头上,藏进去。
帽檐上的一圈绒毛簌簌摇摆,细碎的粉末落在上面,转瞬即逝。
她等了十来分钟,傅枳实才出来。
从身后轻轻拍她的脑袋,“不知道找个暖和的地方坐?冷风吹得很爽?”
小姑娘听闻声响,霍然转头,一脸迷惑,“您不是让我在医院门口等您么?”
傅枳实:“……”
“不说你傻都不行,我说医院门口你就傻站在医院门口吹风?就不知道变通一下?”
傻姑娘声细蚊蝇,“我没等多久,不冷。”
这会儿站近了说话傅枳实才注意到小姑娘今天还化了妆,很淡很淡,应该也就打了层薄薄的粉底,近乎素颜,很难看出来。唯独唇上橘调的口红有些惹眼。
双唇微合,薄薄的一层唇釉,有光落在上面,莹润透明。
“走吧。”男人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抬步就走。
初羡赶紧跟上他的脚步,“去哪儿?”
傅枳实:“找个暖和的地方坐会儿,我可没你这么傻,大冬天站医院门口吹冷风。”
初羡:“……”
两人去了医院对面的一家星巴克。
室外严寒,星巴克里却温暖异常,暖流四下环绕。
这个点店内客人不多,三三两两散落在各桌。
傅枳实对初羡说:“你先找位置坐下。”
初羡点点头,四下环顾一圈,找了一张靠窗的位置。
玻璃窗外映出外头阴沉沉的天色,雪粒子在风中乱舞,张扬凌乱。
对面街道车流不断,路人匆匆而过,无人停留。
芸芸众生,谁都有属于他们的故事。
傅枳实去前台点了两杯热美式,还拿了两份甜点。
星巴克初羡一次都没来过,一杯30块的咖啡,一块40块的蛋糕她也从未点过。对于很多人来说这点钱或许不算什么,绝大多数的人都可以负担得起。可是于她而言却是奢侈的,她觉得自己不配。
捧住那杯咖啡,热度灼烧手心,心内局促不安,更多的是一片萧索。
人最无力的时候大概就是现在,她一无所有,对面的男人却早已功成名就,应有尽有。偏她还喜欢他。你说虐心不虐心?
“师兄您怎么会来云陌?来走亲戚,还是旅游啊?”初羡局促地坐着,手里捏一根小勺,不断搅动着里面香醇浓郁的液体,没话找话。
她根本就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傅枳实,这太过让人意外了。眼下两人面对面坐着,她都觉得分外不可思议。
傅枳实倒是一派坦然,温声细语,“陪老爷子过来考察。”
“这才初十呀!”她面露震惊,傅老先生这么早就出来工作了吗?
“工作可不管你早不早,安排你出差你就不能挑三拣四。”男人呡一口咖啡,音色温润,特意补充一句:“我说的是我,我们家老爷子除外,我是被他抓来的。”
初羡:“……”
初羡禁不住笑,“想不到您这么惨呢!”
“从小爷爷管得严,没办法。”
“我奶奶就不管我,可能我比较听话吧,让她非常省心。”
“是上一份工作不满意么?今天来正邦面试。”
“不是。”初羡摇了摇头,“离校的时候我压根儿就没找到合适的工作。”
他霍然抬头,眸光清亮,炯炯有神。
她继续解释:“不想让您觉得您的师妹这么没出息,连一份工作都找不到。”
“你什么能力我会不清楚?”他放下手中的小勺,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平静地望着她,“千万不要低估男人的眼光,毒辣又独到,没什么是我看不穿的。”
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他早已看了个遍。
停顿一瞬,他缓慢而又郑重地说:“在我面前你完全没必要掩饰。”
所以他是不是早已知晓她糟糕的过往,看透她深埋在温和面孔下的偏执和歇斯底里,直抵她荒芜贫瘠的内心世界?
初羡下意识揪住钥匙扣上的黑猩猩。
“对不起师兄。”小姑娘垂下脑袋,嗓音低迷。
“为什么要道歉?”男人双眸漆黑深邃,深谙的眼底是一片平静的湖水,“你没有错。”
“接下去什么打算?”
“不知道,先把工作敲定了再说。”
“一定要留在云陌?”
“想离家近一点,好照顾家里人。”
“老爷子让我问问你有没有兴趣进仁和堂。”
作者有话要说: 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写研究生,我回去又改了一遍。给你们造成不好的阅读体验实在抱歉!
说一下哈,周四零点会上千字收藏榜,也就是传说中的夹子,所以更新放在晚上十一点。从周五开始恢复晚上八点更新。
感谢id45412922 小可爱的雷,笔芯~
第19章 第18味中药
第18味中药
咖啡和甜点初羡几乎没怎么动, 心里藏着事,她基本上没什么胃口。
傅枳实也看出她心绪不佳,小坐一会儿就离开了星巴克。
推门出去, 料峭长风劈头盖脸直吹,掀乱初羡额角的鬓发,几缕发丝贴在脸颊上, 痒痒的,黏腻得厉害。她忙伸手拨开,别在耳后, 露出一双白嫩小巧的耳朵。
过了寒风,脸颊红扑扑的, 像极了那白里透红的水蜜桃。
一阵寒风兜头袭来, 带来几丝浓郁的馨香, 这是熟悉的味道,带出了某些久违的片段。
初羡四下探了两眼, 看到医院附近有家糖炒板栗的小摊,摊主正在忙碌。
之前那包栗子落在傅枳实车里, 她可是惋惜了好久。那是她唯一一次动了买板栗的念头,并且也付诸实践了。可惜到最后落在傅枳实车里,她一颗都没吃到。
人的食欲也是有时限的, 过了那个时间节点,也就不想吃了。过后就把这事儿给忘了。这会儿看到板栗摊子,她也没什么欲望。
每次经过板栗摊子, 她都忍不住去看。因为心里始终留有念想,她在怀念着什么。
她远远看了两眼,迅速收回了目光。
“你怎么回去?”傅枳实双手插.兜,不疾不徐地开口问。
他身上总有这么一股沉稳的气质, 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慌不忙,哪怕泰山压顶,也能岿然不变。
这种处事不惊,遇事不急的性子不知道胜过多少毛头小子,让人着迷。一些女孩子迷恋帅大叔也不是没道理的。不说别的,光大叔身上这份从容镇定就不是毛头小子能比的。阅历这种东西潜移默化,举手投足间就能表现得淋漓尽致。
初羡指了指不远处的地铁站,唇边白气环绕,久久不化,“我坐地铁回去。”
凛凛寒冬,雪片飞扬,寒意无孔不入。她忍不住瑟缩了下脖子,藏起自己的脑袋。
她忙从自己帆布包里掏出那把小黄鸭伞,慢腾腾地撑开。
这雪下得突然,好在她包里常备着这把伞。
自从苗苗不要这把伞,舒意禾把它留给了初羡,她就一直带在身上。虽然它幼稚,可因为第一次遇见傅枳实那天她就撑着这把伞,后面几次见面它也都有参与。为着这点,她把伞放在包里。
女孩子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主动找寻一切能和喜欢的人挂钩的事物,哪怕它只是一把伞,哪怕这种牵连微乎其微。
傅枳实瞅见初羡撑伞的动作,忍俊不禁,“这伞你还舍不得还给舒意禾的妹妹?”
初羡:“……”
初羡轻声说:“苗苗不要了,它现在归我了。”
“幼儿园小朋友都不要的伞,你还这么宝贝?”
“它很可爱不是吗?”
“你开心就好。”
这么小的一把伞,也难为小姑娘惦记他,居然悄悄横过他的头顶,想要为他遮挡风雪。
上一个想要为他遮挡风雪的人是谁呢?
应该是自己的母亲吧。
傅枳实自觉退开两步。他一米八五的大男人还不至于跟个小姑娘抢伞撑。
见他和自己拉开距离,初羡猜测他是嫌弃她这把伞幼稚。遂也不再勉强。
两人立在路灯下,风雪满身,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无声无息地投射在地上,寂静如画。
医院对面高架桥上车流穿梭不止,行人步履匆匆。
此刻记忆徒然破开了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