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8章 恨
云凤笑着瞧着张潇晗，好像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姐姐，小妹一直没有忘记您的救命之恩，没有忘记那个晚上，您出手杀了那个负心人……”
云凤轻笑着，像是在回忆一件极为美好的事情：“那个晚上，那个漆黑的晚上，我靠着冰冷冷的山崖，瑟瑟发抖，内心里的恐惧好像要把我全都吞噬了，在这之前，我是一个跋扈的大小姐，有爹爹的宠爱，有未婚夫的仰慕，可是一日之间，天塌地陷，连生命清白都无从保存。”
“那天，是仙子一样的姐姐您救了我，那一夜，是您那间小屋的光芒支撑着我，您可能不知道，无数次，我望着黑暗，感觉到黑暗里会有可怕的双手回来把我抓走，有好几次，我忍不住想要敲开您那间小屋的房门，想要恳求您收留我，您可能不知道，不不，您绝对不会知道那般恐惧的滋味。”
云凤的声音很动听，明明回忆着最不愿意回忆的事情，可是嘴角还有着微笑，眼神还闪着明媚的光彩。
“后来，姐姐您走了，给我留下了一个可容身的洞府，还有一块可以走一走的空地，还有一个可以保护我不被别人发现的阵法，姐姐，我真的很感激您的，虽然我心内那么害怕，虽然那时候我在心内发誓，只要您能带着我走，这一辈子，给您做牛做马我都情愿。”
“可您还是离开了，三年，住在除了土就是石头的洞府内，饿了，只有辟谷丹，渴了，只有雨水，困了，只能倒在土里，我告诉自己，我不再是爹爹的掌上明珠了，不再是大小姐了，只是一个落魄的女修，三年，我一日不敢离开阵法，生怕离开一步就会被别的修士抓走，成为炉鼎。”
云凤轻轻地叹息一声，那声叹息温婉，闻之让人心中忍不住升起感叹：“后来，姐姐您终于回来了，我终于可以跟着姐姐离开那一处可怕所在，心中是多么欣喜啊，可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姐姐您会把我带到那里，遇到我这一生另一个既痛恨又感谢的人。”
张潇晗沉默地望着云凤，她当然记得云凤所说的这一切，只是没有想到，她记忆里的与云凤记忆里的，还有这么多不同。
“那一天，一句话，我就再也不属于我自己的了，以至于很久很久以后，我回忆这那一天，还很是迷惑，姐姐，您明明与巫道友、范道友相熟，您那样顶撞他们，他们就只有很生气，却什么也不肯做，哎，那个时候的我多么单纯多么傻啊。”
“姐姐，我真的很迷惑的，您也是炉鼎体质，您也是一个女修，您的修为也远远低于范道友和巫道友，可是他们却对您另眼相看，以至于在接下来，我就是一个侍妾，您却是他们的朋友。”
云凤凝视着张潇晗，眼神略带些朦胧：“姐姐，您不知道，您肯定不知道，您那时只要为我说一句话，我真的为了您死都可以的。”
张潇晗面无表情地望着云凤，她的心并没有因为云凤的叙述而起什么波澜，眼前的云凤虽然还是那么美丽，因为叙述的故事仿佛有些凄惨，人也显出凄美来。
“那时候，我是多么羡慕姐姐啊，羡慕姐姐的修为，羡慕姐姐的果敢，羡慕姐姐可以在巫道友、范道友那样的大修士面前侃侃而谈，后来，我们都回到了无极宗，对姐姐的羡慕就渐渐变成了嫉妒，姐姐啊，那时候我才知道，您同样也是炉鼎体质，可是为什么您就是一个自由人呢？”
“我真恨啊，还不如那时候，那个夜晚我就死掉了，那样，就不用日日夜夜担心受怕被采补，担心辛辛苦苦修炼出来的修为被毁掉，我怕极了，怕得不敢离开洞府，不敢被巫道友看到，姐姐，这种恐惧您不会有吧？”
云凤虽然是问，可是并没有打算张潇晗的回答：“姐姐怎么会知道这种恐惧呢？姐姐是那么勇敢的人，那么刚强，那么强势……”
张潇晗没有回答，她怎么会不知道那种恐惧呢？在张家的时候，她何尝不是日日夜夜地恐惧担忧，在妖兽森林的时候，她又何尝不是惧怕妖兽恐惧的大口，即便在玄真派的时候，她同样也是在恐惧中度过的，日日夜夜，她同样在小心的隐藏她的体质，每一次修为的提升，都伴随着被别人了解自己体质的惧怕。
可是她不想说，不论是对她还是对云凤，这些都没有意义了，这些早就被她埋在了心里，云凤不说，她都要忘记了。
“姐姐，您那么优秀，那么高贵，眼睛里不会有那么低微的我的存在吧，能够注意到我的，只有巫道友吧，虽然我是那么希望他忘记我，那么恨他一直用看货物看修炼材料的眼神望着我，可现在，我却很感激他，我虽然是他的侍妾，他却肯与我双修。”
说到双修这个词，云凤的面颊飞起彩云，人刹那间格外的妩媚与娇艳：“虽然没有巫道友，我也会飞升，但是在在无极宗那些年，是因为巫道友的庇护，我才有些安全的感觉，更何况，巫道友肯带着我飞升，飞升之后，又给了我这个店铺，让我享受到一个修士该享受的尊严。”
云凤定睛地瞧着张潇晗：“您不会了解的，您一直都是那么骄傲的人，那么光彩照人，每一个修士在您的面前都会不自觉仰望您，被您的光辉照耀，您不会了解的，像我这么一个卑微的人，这一切对我多么重要。”
云凤的笑着，眼神里闪出异样的光彩来，那是满足、骄傲，是得偿所愿，可张潇晗分明在那光彩中，还看到了一丝不甘。
“这里是九域啊，是仙士的世界，我是什么，我只是一个飞升修士，是一个以侍妾的身份被携带上来的飞升修士，我的生命、意志都早就不属于我了，可是现在，我却有了自己的店铺，自己的生意，并且在这里，我不再担心会被人采补，甚至，我可以与姐姐您平起平坐，可以将这些隐藏在心内的话告诉姐姐您，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