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总裁的吻

  陆安迪又做了那个梦。
  梦中的她走在白沙河边,河面像丝带一样寂静,岸边荒草茂密,野地里笼罩着白色的雾气,她一个人静静而踯躅地走着,就像她从很小的时候就走在这里一样,小小的身体穿行在芦苇与蒿草的肆意招摇间,无声无息,安静,孤独,自由。
  空气中还有一种危险的气息,因为她总是被警告,不能接近那条静水深流的河流。
  所以她从来不与别人一起,小小的身体,总是一直孤独而寂寞地走着,走向那个有着荆棘藤蔓与欧石楠的荒废花园,那里有一个更幽深的梦。
  雾气忽聚忽散,越是深入越是浓密,她漫然而执着地走着,直到无法看清脚下的路……浓雾中,有人拉住了她的手,有一刹间,她以为是从欧石楠里跑出来的公主,有着美丽的裙裾和卓霖铃的脸孔,但后来她看清楚了,那是睿姿!
  她拉着她的手,走过浓雾弥漫的野地,“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她坚定地说,在她心里投下一丝温暖,她第一次有了依靠。
  她们走到花园边缘,穿着盔甲的阴郁王子没有出现,他的利剑不能伤害她,她们拨开稠密的枝叶,“看,她就在那里……”沉睡的公主,就在那里。
  公主躺在蔷薇环绕的石床中,那么美丽,使她又不可抑止地生出那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她又来到了本不属于她的花园,她的脚在这带着忧伤的自惭中生了根,雾气渐渐笼罩了她,她看向身边的睿姿,却发现,她不见了!
  睿姿已经到了花园里。
  她像一个骑士,跪在石床前,吻向蔷薇中沉睡的公主。
  陆安迪惊诧地张大嘴巴,骤然喘不过气来。
  睿姿走了,她为公主而来,而那个沉睡的公主,却赫然长着她的脸孔!
  她觉得那个吻仿佛落在自己的唇上,带着一丝真实的灼热与温暖,但那并不是真正的她……
  睿姿,睿姿,她心里呼喊着,希望她重新回到自己身边……但睿姿不再抬头,她温柔地亲吻着那个“她”……
  她惊慌失措地往回跑,雾越来越大,淹没了远处的河面与岸边。她不停地跑着,然后一脚落空,一阵冰冷的恐惧漫天而来,她跌进了水里。
  她又落水了。
  飘漾的水下植物发出幽幽微光,她张开嘴巴,却无法发出呼叫,氧气越来越少,她陷入了无法抗拒的眩晕。
  在无边黑暗的下落中,一股潜流从她脚下涌起,与她交错而过,水流中夹裹着两个相互拥吻的人,是睿姿和那个公主,不,飞飞,她在心里叫着,睿姿!睿姿!睿姿看见了她。
  她深深地凝视她,口唇微张,她听到了她的声音,“安迪,我爱你……安迪……再见……”
  睿姿不见了。
  “不要走……不要走……”
  陆安迪喃喃说。
  .
  从wineshop回来,洛伊将陆安迪抱到了自己的卧室。
  以她的酒量,她真的喝了不少,四十多度的烈酒,因为冰镇加薄荷掩盖了酒味,她就当饮料一样喝了下去。
  她醉得很沉,所以一路上都睡得很安静,他将她抱上车,从停车场抱出来,抱上楼,直到将她放在床上,她都没有醒过。
  但她眉尖紧蹙,眼睫颤动,显示她的潜意识活动激烈,精神并不安稳,这也是酒精带来的后果。
  他手上有那种黑科技的药,十倍的酒精都可以解掉,但苦艾酒里的另一种成分——柏侧酮,却没法解。
  如果解了酒让她清醒过来,他担心那种致幻的催情成分很可能会发作……但发作了,好像也……并不太坏?
  毕竟他是个男人,抱着的又是自己喜欢的人。
  但这些奇怪纠结的想法只是想归想,实际上,他会很绅士地将她放到柔软的床上,弯腰替她开一盏柔和的小夜灯,然后替她盖好被子,关灯,关门,出去。
  也许深夜睡不着的时候,他会进来坐在床沿,看着她酣睡的面容。
  她的头靠在他颈间,发丝温柔微痒,就在他将她轻轻放下,准备直起腰的一瞬间,她却突然伸手抱住了他。
  “不要走……不要走……”
  她唇齿之间的呢喃,像夜风一样轻软,使他凝住了一瞬。
  柔光照着她的脸,珍珠般的光泽,颊上的嫣红散开,呼吸细微可闻,带着窗外夜色的芬芳,让他着魔一样无法离开。
  他低下头,吻了她一下。
  她的嘴唇那么柔软,微微张开,像娇嫩的花朵,带着邀请的意味,瞬间击溃了他的意志。
  舌尖滑入唇齿之间,细碎的□□几乎击溃他的理智。他吻得那么缠绵,那么热烈,几乎使她失去呼吸的氧气。
  陆安迪感到自己在黑暗中被骤然抱紧,那个怀抱那么熟悉,不止一次出现在她梦中,但从来没有一次是如此真实,如此激烈,他的舌头探入口腔,像要攥夺她的灵魂般交缠,几乎窒息的甜蜜……她在黑暗中勉力睁开眼睛,看到一双星辰般的眼睛,洛伊,真的是洛伊……
  那就不要醒来,继续留在梦中吧,就让她放纵一刻,在他的怀抱中温柔而热烈地缠绵。
  因为,那只是梦。
  梦境中更多画面纷至杳来,她如履薄冰的努力,她的仰慕,她的无法克制又拼命克制的感情,他的冷漠,他的温柔,他的拥抱,他灼热的注视,无声无息的离开,同道之人,生死与共又生死不知……无数吉光片羽汹涌而过,最后定格在阿尔卑斯山窗外的那片漫天飞雪。
  他不会知道,她有多么害怕,多么恐惧,那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他看不见她为他流下的眼泪。
  洛伊感到了脸上的一阵凉意。
  他听到陆安迪叫着他的名字,在那样激烈缠绵的热吻中,她忽然睁开眼睛看着他,然后抱得更紧,他真的无法抑制那种来自身体与感情的冲动。
  他的手就握在她纤细柔软的腰肢上。
  但她却流泪了,在与他缠绵拥吻的时候。
  眼泪的凉意冲刷了他浪尖一样的欲望,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流泪。他的手抚在肌肤上,凝滞了片刻,她脸上挂着泪痕,却没有更多反应,也许是真的累了,再次在他怀中陷入梦境与沉睡。
  洛伊叹了一口气,陆安迪是喝醉了,但他并没有,如果真的这样做了,妥妥的乘人之危,洗都没法洗。
  悬崖勒马才是他应该做的。
  最后他怜惜地吻干了她的泪水。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阳光正透过窗帘,照在浅灰色的床褥。
  窗帘也是浅色的松石蓝,室内格调一目了然,是洛伊偏爱的高级灰。
  陆安迪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地方?
  她回想起昨晚,她喝醉了,洛伊出现了,然后他带她去看了睿姿……和飞飞,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做了许多梦,梦里的感觉,有难过,有不舍,似乎还有一种虚幻而凄伤的幸福。
  是洛伊带她回来的吗?
  除了外套挂在一边,身上的衣衫很整齐,也没有呕吐的痕迹,她应该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卧室里有舆洗间,她整理了一下,走出客厅,就看到了站在窗前的洛伊。
  窗外视野开阔,不远处就是陆家嘴的天际线,估计这里的层高与她住的那一层相似。
  陆安迪整理了一下情绪,走过去对他说:“嗨,那个……谢谢你昨晚带我回来。”
  “你醒了。”他转身看着她,眼中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温柔,“昨晚睡得还好吗?”
  “还好,不过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看着他那好像很有深意的目光,陆安迪又觉得不那么确定了,“我……没有做了什么很糟糕的事情吧?”
  如果有,那可就糗了。
  洛伊看了她好一会儿,语气忽然莫名的带着一点危险:“你真的不记得了?”
  “我真的不记得了。”陆安迪不知怎么有点心虚,“我喝多了。”
  “你抱着我,不让我走。”洛伊那双雪中曜石般的眼眸灼灼看着她,“你还在梦中叫着我的名字。”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装傻,但他知道陆安迪想装傻的时候,也是可以装得很自然的。
  陆安迪的脸却一下子红了,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更不敢与他对视,过了好一会,才低头呐呐说:“对不起,我真的喝醉了……给你造成了麻烦,我很抱歉。”
  这样……真的太尴尬了!
  她甚至有些慌不择路:“对不起,请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我先回去了,对不起!”
  她说了两个对不起,就向门边走去,她走得那么快,一下就扣到了门把,想要夺门而出,洛伊一个箭步过去,扣着她的手,瞬间把她逼到墙边。
  他们抱着吻了那么久,她居然想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这样一走了之!
  “看来你真的是忘记了。”他的眼神变得更灼热逼人,欺身近前,“那再来一次,你一定会想起来。”
  陆安迪吓了一跳,这特么的,是要来狗血剧情了吗?!
  他的唇落到她唇上,开始只是温柔克制的试探,遭遇到闪避和反抗后,就毫不犹豫地顶开她的牙齿,长驱直入,撩拨起她的舌尖,一路攻城略地。
  陆安迪才知道,那不是梦,那是真的……
  温柔,缠绵,霸道,热烈,原来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们真的那样拥抱过!
  他的唇舌辗转碾压着她,激烈的呼吸间细碎的□□像泡沫一样升起又破碎,他的气息包围着她,那么灼热不可抗拒,一只手十指紧扣,一只手放在他的胸膛,也只是像引诱,根本没法推开,陆安迪抵住口腔里肆虐的舌尖,狠心一咬,热泪盈眶而下。
  她又流泪了。
  洛伊吃了一下痛,看着她的眼泪,更加心痛而不可置信,
  “不要说你不喜欢我,我不会相信。”
  陆安迪哭得更凶了,洛伊看着她泪如雨下地流过脸颊,眼角鼻尖都泛着红色,心中真是柔肠寸断。伸手想替她擦去眼泪,指尖触到微凉的液体,那种怜惜的感觉又瞬间浸透他的心,他想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却又害怕这样的唐突会让她更伤心。
  一瞬间,竟有种柔肠千转的怅然无措,只好停在那里,低低说:
  “我不想让你伤心……一定是我有做得很不好的地方,请你告诉我。”
  陆安迪转了一下脸,将鼻涕眼泪全擦在他衬衣上,额头却不得不靠在他胸口,抽抽泣泣,断断续续:“你让我头晕了……”
  洛伊这才想起她本来就有点低血糖,早上一点东西没吃,刚才又被吻得透不过气来,这么一说,心都软得化了,真是从天堂又到云端,把她抱起来:“……对不起,我带你去躺着。”
  陆安迪不得不抱着他的脖子,心里惊了一下,幸好这次他并没有将她抱到卧室里,而是把她轻轻放在客厅的沙发上,温柔无限地拨开她额前的头发。
  “我已经做了早餐,这去拿过来,你先吃一点。”
  .
  洛伊真的转身去了厨房,出来的时候端着一碗粥。
  是清淡解酒的鱼片青菜粥,居然还有一小碟配菜。洛伊几乎是跪在沙发边,用调羹刮起表面薄薄一层,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几下,然后才递到她唇边。
  这王子献花般的姿态……陆安迪哪里吃得下,只能稍微坐直身体,囧囧地说:“我自己来……”
  “不行,头晕就好好躺着!”洛伊端着碗稳稳不放,手也没有抖一下,认真地说,“有鱼刺,我怕你不小心。”
  陆安迪:……
  洛伊要任性的时候,她也拗不过,她现在没力气。
  乖乖的被喂完一碗粥外加味道十分好的开胃小菜,陆安迪觉得自己真是待不下去了。
  “我现在头不晕了,我……真的要回去了,睿姿在等我。”
  刚刚洛伊进厨房的时候,她从沙发的包里拿出手机,看到七八个睿姿打过来的未接来电。
  微信上,睿姿说,对不起,她会在家里等她回来。
  洛伊叹了一口气,没有太坚持,他有过穆棱那样性命相托的知己朋友,也有raymond那样生死度外的兄弟,方睿姿在陆安迪心中的位置,他可以理解。
  但方睿姿又有一点不同,她喜欢陆安迪。
  他说:“好,你休息一下,我送你回去。”
  方睿姿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举动,作为一个男人,他怎么能不在她身边?
  “不。”在这件事上,陆安迪柔和但坚决摇了摇头,“那是我和睿姿之间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你不能去。”
  其实她还是蛮感动的,倒不是因为那碗秀甜蜜的粥,而是因为看到他胸前的衬衣:上面的眼泪鼻涕都干结了,黏在黑色的衣料上特别显眼,但这个洁癖得容不下一颗灰尘的人,居然一直没有去换衣服。
  陆安迪倔的时候,洛伊也同样没有办法,那种态度,使他想到她在涠洲岛抛银币的决断,他叹了一口气:“那我只送你到楼下,好吗。”
  其实他们住的地方,也就是对面的两幢,能够望见对方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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