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 断臂

  连番说动秦怀与顾正诺这两人,苏光复得手太过容易,到有些飘飘然的欣喜,越发觉得苗疆这几味连银针都试不出的毒草真是好东西。
  想想此处离十万大山并不太远,苏光复贼心不死,兴起了再去一次苗寨,从大土司手上多骗些药草的心思。
  打定了主意,他便中途折返方向,先往靖康关传了好消息,自己便一路往十万大山深处行走,再次风尘仆仆到了苗寨,求见大土司一面。
  此前西霞皇宫内东窗事发,千禧教毒杀皇太后不成,反赔了梅右使与大护法的性命,那几味药草已然暴露在人前。
  君妃娘娘自然识得这苗疆之物,与顾晨箫从西霞返回康南之际,还特意命顾晨箫再上苗寨,将在西霞发生的一切,连同苏光复的真实面目暴露在大土司面前,请他与这些人划清界限。
  大土司无心之过,竟险些挑起天下大乱,他本就对昔日的阿黎公主无限歉疚,总想着要做些什么方能弥补,此时闻得苏光复竟然敢单身匹马再上苗寨,不由得气愤难当。
  命人传了苏光复入内,苏光复故技重施,依旧端着大周使臣的身份,请大土司再提供些药草以备不时之需。
  早便知道这世上已然无有大周朝,这手持玉玺前来相见的人,不过是当年的遗臣后裔。从前骗去的药草不晓得做了多少坏勾当,如今竟还有脸再次登门。
  面对苏光复的要求,大土司严词拒绝,冷冷说道:“你欺人太甚,这世上早便没有什么大周,你却敢拿着前朝信物诓骗。上次的事情我们不去追究,你反而变本加厉,如今竟然敢再次登门。”
  苏光复不防忽然被人戳穿,一面心念电转,想着如何圆谎,一面却又色厉内荏,掩盖自己的心虚。他从药草上得到甜头,怎肯轻易放弃,一番威逼利诱,总要满载而归才肯离去。
  大土司无意与他多讲,只将袖子一扬,一条冰冷的小绿蛇无声无息覆上苏光复的袖口,在他左腕间咬了两个清晰的牙印,然后又倏然回到大土司手中。
  望着手腕上的牙印,苏光复惊怒交集,狠狠指着大土司道:“你竟敢对我天朝使臣暗下毒手,不怕来日我率大军荡平你这小小苗寒么?”
  十万大山地形险要,毒蛇瘴气数不胜数,大土司自然不惧苏光复的威胁,只冷冷笑道:“你害人在先,如今依然不知悔改,亦是咎由自取。我这蛇儿仁善,不曾一口咬死你,我便放你离去,生死由命,看你能不能走出十万大山。”
  命手下将苏光复逐出山寨外,任他自生自灭。
  那被小蛇所咬的伤口不红不肿,到有一阵阵的酸麻,苏光复晓得大约是剧毒之物,心上惊怒交加。他常年在外行走,也认得些药材医草,就在树林间一路寻找,采了几味清热解毒的药草,嚼烂了覆在腕上。
  不过半个时辰,手腕上酥麻的感觉不仅没有消除,反而添了奇痒。苏光复细细看时,一条红线沿着伤口往上行走,已然快爬到他的手肘处。
  不仅如此,伤口之处还隐隐有黑气氤氲,想要扩散的趋势。那两个小小的牙印越显狰狞,虽然不红不肿,却似张开了血盆大口,想要吞噬苏光复的生命。
  苏光复惜命如金,如今大业未成,怎甘心葬身在这穷乡僻壤之中。眼瞅着红线有继续上升之势,苏光复痛下决心,来了个壮士断腕,他挥起手中弯刀,一刀将自己的左臂齐着手肘斩断,鲜血狂涌不止。
  强撑着疼痛撕下衣襟包扎了伤口,苏暮复已然疼晕过去,跌倒在一棵老瘦寒梅之下,身子痛苦地佝偻成一团。
  直待夜雨淅沥,冷冷打湿全身,苏光复才一个激灵,从昏迷中苏醒。
  苏光复慢悠悠睁开了眼睛,他活动了一下手臂,感觉那酸麻酸痒的难耐已然消去,唯有断臂处火烧火燎的疼痛,心知一条命算是保住,这才恨恨坐起身来。
  狼狈地逃下十万大山,苏光复寻得一处分舵重新包扎了伤口,又好生将养几日,这才匆匆起身返回靖唐关。
  既已从靖唐关的名字推断出这是千禧教的窝点,便不能让它再容身世上。
  老太君已然泒出罗绮带着几名暗卫启程,要她再探黑山口,在方圆几十里之间一寸土地也不放过,务必寻得苏暮寒藏身之所。
  罗绮领命而出,点了六名身手高强的暗卫,日夜兼程往边城出发。她曾随楚朝晖走过一次边城,这次轻车熟路,又是宝马良驹,一行人走得飞快。
  姑苏皇城之内已是百花争艳、姹紫嫣红,而北地依然苦寒,甚少见到枝头泛绿的垂柳。再往北走,依稀能瞧见还未融尽的积雪,河里的碎冰顺着上游直下,与礁石撞击在一起,泛起大片白色的泡沫。
  荒草返青,偶有几朵贫瘠的野花不屈地绽放出一点美丽,骄傲地伸展了身躯。几处星星点点,越发显得荒野苍茫而又萧瑟。
  想起长居在此的楚朝晖,铅华洗尽之后竟那样甘之如饴,罗绮无声地叹口气,眼望边城的方向轻轻摇头。
  她与手下不在边城停留,而是绕城而过,径直从边城北边翻越黑山口,出了西霞地界,来到了老太君当日提及的三不管地带。
  前面是几带川流不息的河流,如今正值高山上积雪融化,水流十分湍急,里头还杂着刚刚破裂的大块碎冰,轰隆隆倾泻直下。
  举目四望,这人迹罕至的地方除却几株高大的胡杨树顶天立地,连只鸟雀都十分难寻,要从哪里变出一个城池?
  罗绮与手下人商议,分做三组分头往三个方向搜索,瞧瞧哪一处能望见人烟。
  一连几天的搜索,借着烟花传讯,大家都一无所获,罗绮难免焦虑,目光一直盘旋在东北方向,想要拨云见日,发现什么东西。
  只为来时慕容薇曾提及,当日无意之时,流苏的目光曾往东北方向瞧去,她怀疑靖唐关还在边城的东北,请罗绮留意那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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