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

  齐闲度不悦的看着阶下之人,厉声道:“卫负雪被你形容的如此厉害,你不如去投奔他,何必往大齐跑!”
  阶下之人衣衫褴褛,满身血污,显然是个战场上的逃兵,他伏在地上瑟瑟发抖:“陛下,虽然武拓被赵王抢占了去,但当初是我为您引荐张将军,我对您和大齐还是有功啊!请您念在这份功劳的份上,收留我吧!”
  齐闲度哈哈大笑一阵,道:“功劳?武拓都没了,哪来的功劳?再说谁知道你现在是不是已经给卫负雪卖命了?”说着走到那人面前,伸出手扼住了对方的喉咙,斥道:“废物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下辈子可要记住这个道理!”
  齐闲度的手慢慢收紧,那人蹬着腿,费力的扭过头,求助似的望向殿内的卢斗星,然而卢斗星老僧入定般,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齐闲度残忍多疑,这种事他早就司空见惯。
  齐闲度力大如牛,过了须臾,那人的脸已经憋得通红,挣扎跟着越来越无力,齐闲度却好像看见天下最有趣的事一般,开始哈哈大笑,嘴上却恶毒诅咒着:“去死吧!敢背叛我!”
  卢斗星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小声道:“陛下,陛下,已经死了,松手吧。”
  齐闲度恶狠狠的瞪过来,“卢大人,话少可是你的美德。”
  卢斗星一愣,随即觉得自己真是多管闲事,于是便不再开口,任由那人的脖子被活生生掐断。
  卢斗星一言不发,站在原地暗暗想,先皇八个儿子,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陛下作为最不起眼的一个,反而厮杀出一条血路笑到了最后,确实很不容易。
  这一路来他是知道的,多少次暗算、刺杀、囚禁、阴谋,陛下真的受了不少苦,如今这个性子也是意料之中。
  齐闲度嫌恶的将那人扔在地下,左右内侍立马上前将死人拖了出去。齐闲度用衣袍擦了擦手,便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淡然道:“斗星,背叛我就是这个下场,你可记好了!”
  同样的对话已经上演太多次,卢斗星面不改色道:“臣死也不会背叛陛下。”
  齐闲度满意的点点头,他最喜欢当着大臣、内侍、后宫妃子的面处死背叛自己的人,杀鸡儆猴,这些人时不时见识一番自己的手段,自然会听话。
  齐闲度忽然想起什么,叹道:“他是张大勇的亲信,不知道见过陶九思没有。”
  卢斗星知道陛下所说为何,忙道:“陛下,谭大人过目不忘,按他描述画出的小像绝对准确。”
  “斗星,陶九思就在武拓城中,这真是让我心痒难耐。”齐闲度露出痴迷的神色,“谭不尘说的那些事,真是让我好奇陶九思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卢斗星不敢接话,束手静静聆听。
  “可他跟着卫负雪,是不是早都被吃干抹净了?”齐闲度忽然又目露厉色,半响才道:“斗星,你还记得我这疤是怎么得来的吗?”
  “被十岁的卫负雪一刀刺的。”卢斗星答道。
  齐闲度摸摸脸上的疤,眸子闪烁道:“也多亏他这一刀,让我的兄弟们以为我容貌破损,定然不会被父皇立为储君,这才放松了对我的警惕。你说,我是该恨卫负雪呢,还是该感谢他呢?”
  武拓城里,陶九思也刚听卫负雪说完齐闲度这条疤的来历,讶异道:“你为何刺他?”
  卫负雪抱着陶九思,轻声道:“他想对我母妃行不轨之事。”
  陶九思:“那他活该毁容!”
  卫负雪轻轻一笑,道:“那时候他们八个皇子角逐皇位,东齐整日血雨腥风,齐闲度不过是宫婢所出,你觉得他是如何战胜别的兄弟,坐上皇帝宝座的?”
  陶九思:“这事还有隐情?”
  卫负雪把下巴抵在陶九思头顶,抓起陶九思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缓缓道:“齐闲度当初来调戏母妃,不过是想装出颓丧自弃的样子,我明白了他的心思,干脆给他一刀来的更痛快。”
  一国之君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形象,自然是相貌端正的好,东齐皇帝八个儿子,别的七个也样样出色,没道理非要选择被毁容的齐闲度,故而他在兄弟之间构不成威胁,大家自然调转矛头去攻击别人。
  “我也算帮了他一把,就是希望能让我过几天安生日子,谁知道这厮居然去禀告他爹,说我不是池中物,要早点杀掉的好。小陶,这是不是恩将仇报?你可要为夫君做主啊!”卫负雪轻轻一笑,故意露出个害怕的表情看着陶九思。
  卫负雪模样有多好看,旁人只窥见七分,毕竟他们没见过他撒娇耍赖。
  每当卫负雪在陶九思面前露出这一面,陶九思觉得这时候的卫负雪生动极了,绝对担得起天下第一美的称号,那感觉就好像平日里你供着的绝世美人图,忽然得了精魄,美人竟然款款从画中走出,你才知道活色生香这四个字到底怎么写。
  好在陶九思是真君子,美色当前,勉强坐怀不乱,肃然道:“负雪,既然楚王也同意起兵,那咱们不如早做准备,齐闲度瑕疵必报的性子,应该会主动再找事端,到时候我们便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下咱们第一步棋。”
  卫负雪上下打量一番陶九思,感慨道:“小陶,是为夫不美?还是你乃柳下惠转世?我衣服都要脱了,你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
  陶九思微微一笑,从前一身盔甲,满面冰霜的卫负雪,从前孤单寂寞,残忍倔强的卫负雪,这一刻好像真的消失了。成功挽救了大反派,也不枉他重生这一回。
  罢了罢了,管他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便由着卫负雪疯一回吧。
  陶九思干脆往床上一躺,闭眼道:“出招吧!”
  卫负雪一喜,俯下身子,小声道:“小陶如此主动,今天可别想下床了。”
  卫负雪向来说一不二,陶九思当日果然没能下成床。
  武痴叶流风不知发生了何事,只道二人有事不在府衙,他便和季鸢飞带着刚从宁津赶来的夏开颜,先行去整顿武拓城防,加固城墙。
  第二天,陶九思扶着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赵王殿下却是前所未有的和蔼可亲,众人见赵王神色与平日大不相同,觉得甚是悚然,连忙自察可有失职之处。
  唯有叶流风看不懂脸色,自顾自的取出边防图,为众人分析道:“一直都说东齐皇帝心眼小,容不得别人比他强,此番殿下挫败了他的阴谋,我料他必有打算雪耻,如此一来,宁省和东齐接壤的几处重镇,便都有一定的风险。”
  季鸢飞点点头,指着边防图,“宁省和东齐接壤一共有四个州府,除却武拓,还有直州、丹州和营州,但按照齐闲度的性子,我觉得他卷土重来再攻武拓的可能性最大。”
  叶流风道:“我和先生想的一样,咱们应当早早加固城防,重新调配人手为上。东齐虎视眈眈,决不可轻敌。”
  夏开颜沉思片刻,也道:“去年开始,东齐便在南线对南周用兵,可见这人所图甚大,早晚会对大卫动手,而咱们宁省更是首当其冲,早做准备不无道理。”
  卫负雪淡淡吐出四个字:“求之不得。”又转向陶九思,“小陶,咱们就在武拓等着他来如何?”
  陶九思颔首,“那便劳烦季先生返回宁津,坐镇中枢,调配粮草军马。”顿顿又道,“开颜,你也留在武拓,东齐手上有个好东西,你一定感兴趣。”
  夏开颜好奇的看着陶九思,看他一脸神秘,便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叶流风忽道:“开颜,你方才说东齐在南线也有用兵?”
  夏开颜点点头,“很长时间了,不过南周都是湖泊河流,东齐不善水上作战,所以一直没什么结果。”
  叶流风若有所思道:“殿下,要不要让楚王先绕道去打南周?两下夹击,南周捉襟见肘,我们便可以扩张地盘。”
  “不可。”卫负雪郑重道:“咱们要先打东齐。”
  见叶流风一脸疑惑,陶九思解释道:“南周、西华是小国,他们的能力仅限于自保,如果咱们先打东齐,他们两国绝不会插手干预,而如果我们和小国先开战,则是在正餐前消耗了胃口,甚至还会给东齐趁火打劫的机会。”
  卫负雪点点头,补充道:“况且咱们打东齐名正言顺,打南周师出无名,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先打东齐。”
  陶九思坚定道:“东齐、大卫、西华、南周,四周环伺的全都是敌手,而我们只有自己可以依靠,长路漫漫,愿与诸君携手共渡。”
  在座众人神情肃穆的点点头。
  人一旦有了信念,便能支撑着从无到有,从被动到主动。陶九思上辈子暖室喝茶,纸上谈兵,抵不过真刀真枪磨炼出的卫负雪,这辈子他愿意倾尽所有,陪着卫负雪直上九天。
  曾经这是卫负雪的王者之路,如今这也是他陶九思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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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府众人后来发现,只要小陶扶着腰,赵王殿下心情就很好,于是大家得出一个道理,今天如何行事说话,那是要先看过小陶的腰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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