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
闻瑕迩顿住脚步心虚的转过了身,道:“天色太晚了,我也该回外门了,便不在此处叨扰仙君清修了。”
君灵沉手中提着一双白靴,披散着一头湿润的乌发,发梢还滴着水,霜白的衣肩被打湿了一大片。此刻隔着几步距离,神色不明的看着闻瑕迩。
闻瑕迩看见对方手中提着的白靴先是一愣,随即心中便涌出了几分有些不大对味的情绪。
他喜欢的人还是和从前一样,即便是对待一个来历不明贸然闯进他殿中的人,仍旧不吝啬的施以援手。
他走到君灵沉面前,指着那双白靴问:“仙君这是给我的吗?”
君灵沉深深看了他一眼,将白靴往地上一扔,一语不发的掉头就往屋内走。
闻瑕迩愣了一下,捡起地上的白靴就跟在君灵沉的身后走,亦步亦趋。君灵沉脚下的步伐加快,他也只好跟着加快,君灵沉突然停了下来,他也停了下来。
君灵沉侧过身看他,闻瑕迩立刻道:“大门在前面,这里出不去。”言下之意便是他不是有意跟在君灵沉身后的。
君灵沉闻言,忽然一把抓住闻瑕迩的肩膀将人往屋内带。
闻瑕迩睁大了眼,诧异的看向君灵沉,“仙君这是要做什么……”
君灵沉不语,拖着他就往屋内的床榻而去。
闻瑕迩眼下就是个少年人的身形,偏偏还是没几两肉的那种,比君灵沉足足矮了半个头,此刻被君灵沉这么抓着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将他丢到了床榻上,把被子往他身上一盖。
君灵沉立在床边,俯视着他道:“禹泽山子时禁严,擅闯山中者一律按门规处置。”
闻瑕迩眨了眨眼哦了一声,看了眼窗外说道:“眼下离子时还有些时辰,我现在下山应该还来得……”
屋内的蜡烛突然扑腾了几下,灭了。
四下陷入一片黑暗,明显是有人刻意而为。
闻瑕迩紧张的喉头上下滚了滚,摸不准君灵沉此举是什么意思,想了想有些踌躇的道:“仙君,我衣服还是湿的……”
话音方落,闻瑕迩便感觉紧贴在自己皮肤上的湿润感霎时消失无踪,他摸了摸自己的外衫,干了。
君灵沉似乎没有半分打算向他解释的意思,立在床侧没站一会儿便往外走了,离开之前还顺手将床帘给放了下来。
闻瑕迩抱着靴子躺在床上心情很忐忑,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隔着床帘往外面望了望,映入眼帘的却只有一片漆黑。
他方才在庭院里翻墙出去的时候被君灵沉抓了个正着,对方眼下虽没什么动静,但肯定已对他有了警惕。
不过当时他是方寸大乱一时情急才会想出翻墙而出的法子,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他如果一味的躲开君灵沉,好像才更让对方生疑。
理清头绪后,闻瑕迩便打定主意先在君灵沉的住所先度过一宿,反正他现在这幅样子没自信能在君灵沉眼皮子底下跑下山,索性安安心心的不再给自己找麻烦。
而且他现在躺的可是君灵沉的床,说不定这次睡了就再也没有下次了,闻瑕迩赶紧裹紧身上的被子使劲蹭了蹭,埋头在被子上用力的嗅了一口——
全是君灵沉身上的寒梅香,舒服,满足。
他露出一个餍足的笑,抱着双靴子,睡了。
第二日闻瑕迩醒来的时候,君灵沉似乎已经不在屋内了。
他掀开被子下床榻时,发现自己昨夜受伤的右脚大拇指已经被人包扎了起来。
闻瑕迩伸手摸了摸,原本心中在见了对方一面后就离开禹泽山的念头,瞬间动摇了起来。
他的君君还是这么温柔善良,虽然昨晚稍微有点粗暴,但本质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闻瑕迩心中一片触动,忍不住去想,对方对待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都尚且如此,那他……是不是可以稍稍妄想一下?
如果换一个身份重新接近对方,那他的那点妄想会不会有成真的可能?
一想到这儿,闻瑕迩便觉得自己心中那股子压抑许久的情愫仿佛活了过来,在他胸膛翻涌不停。
他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下自己的心情,从怀中拿出自己捂了一晚上还有余温的白靴穿上,在地上试着走了几步感受了一下。
嗯,有点大。
闻瑕迩把白靴脱下,拿在手中仔细的观摩了一阵后最终还是揣到了怀里,毕竟是心上人送的东西,怎么能随随便便的穿出来让别人看见?
“你在做什么。”君灵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闻瑕迩有些慌乱的从床榻边站起,“缈……渺音清君你还在啊。”
君灵沉此刻已绾上了发束上了玉冠,衣冠齐楚,不似昨夜那般衣衫轻薄发丝微乱。又恢复了以往清清冷冷一丝不苟的冷面仙君模样。
这样的君灵沉好看的让闻瑕迩移不开眼,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对方看了许久,连君灵沉把他怀里揣着的一双白靴拿走了也没反应过来。
君灵沉提着那双被压的有些扁的白靴,淡淡的扫了闻瑕迩一眼。
闻瑕迩霎时反应过来,便要从君灵沉手中去夺,“缈音清君这是作甚?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还有收回的道理。”
君灵沉捉住闻瑕迩的手,将提白靴的手往后一背,道:“我何时说过要将这双靴子送与你?”
闻瑕迩道:“我昨夜没穿鞋,你见了便将这双靴子拿了出来,不是送给我还能是送给谁的。”
君灵沉道:“可我却记得我将这双靴子丢在了院中。”
闻瑕迩抿了抿唇,侧着身体绕开君灵沉,将身子往对方藏在背后的那双靴子旁去探,“既是缈音清君你丢的,那这双靴子便不是你的了,谁捡到就是谁的,现在被我捡到了就该是我的……”
君灵沉捉着他手腕的力气极大,有了昨夜的经历,闻瑕迩便不敢轻易去挣脱,省的到时候遭罪的又是他自己。但那双靴子他势在必得,说什么也不能让君灵沉拿回去。
君灵沉握着闻瑕迩的手与之僵持了许久后,道:“歪理。”
说罢竟是放开了闻瑕迩,闻瑕迩的手一得了自由便立刻去夺君灵沉手中的白靴,君灵沉也没再多作阻挠,轻易地就让他得了手。
闻瑕迩背对着君灵沉,以防对方再来同他抢夺,忍痛将靴子穿在了脚上。而后又转过身去朝君灵沉恭恭敬敬的道:“昨夜多谢缈音清君收留一宿,今日时辰尚早,便不在此叨扰仙君了,弟子这便离开。”
君灵沉垂眸看他,既不允准也不阻止,不知是在想着什么。
外头天光大好,隔着一扇窗户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感受到温暖的气息。
但这对闻瑕迩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他摸了摸常放在腰间的竹骨伞,这一摸竟摸了个空。
闻瑕迩暗自叹息,没有那把他画了阵的伞,白日他便一步也出不了房门,只好又腆着脸问道:“缈音清君可有见到一把绛色的竹骨伞?”
君灵沉道:“烧了。”
闻瑕迩瞪大了眼,不可思议的看向君灵沉,“烧了?!”
君灵沉微微垂睫,道:“阴邪之物,留不得。”
闻瑕迩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那把竹骨伞本是他在路边摊上随意买的一把,并不存在阴邪一说。只是他将那把伞买回来之后进行了改造,在伞面上画上了遮光的阵法,这阵法传于魔道,用这阵的人也多数是魔修。
而如今他半人半鬼,身上有着云顾真的怨气和他生魂残留的阴气,画完遮光的阵法后,那竹骨伞上难免会沾上些许阴邪之气。
只是他打着那把竹骨伞在禹泽山招摇撞市了许久,便是成恕心也是见过的,却没一人察觉到那竹骨伞有何不妥,君灵沉不过昨夜匆匆一见,便能道破那伞上的阴邪之气,这实在让闻瑕迩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闻瑕迩忍不住深想,莫非……君灵沉已经知晓他的身份了?
不可能,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个念头。
按照君灵沉前世对待他的态度,若是真的知道他的身份,怎么可能还会堂而皇之地与他共处一室,还让自己睡在他的榻上。
对方能看穿那竹骨伞上的阴邪之气,想来应该是这些年修为大涨了许多,有些修士悟道到了一定境界,一眼看透邪魔之气也是有的。
闻瑕迩思前想后,心中稍安,开口道:“那缈音清君屋内可还有其他的伞能借弟子一用?实不相瞒,弟子身子骨有些特殊,不易见光。”伞没了再找一把就是,而遮光的符阵于他来说更是信手拈来。
君灵沉道:“若是见了光,你会如何?”
“我不能见光。”闻瑕迩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浅笑,“若是见了光,我可能……就不能站在这儿了。”
君灵沉眼中情绪微动,沉默了几息,道:“跟我来。”
闻瑕迩跟在君灵沉的身后,走到了一个隔间。
隔间干净整洁,一侧的书架上错落有致的摆放着许多典籍,闻瑕迩经过时随手摸了一把,均是一尘不染,犹如新物。
君灵沉走到一个博古架前,从顶端取下一把伞,递到闻瑕迩面前。
这是把净面的绸伞,伞面红似海棠,艳丽无比。与一向着清冷孤高霜色衣袍的缈音清君,有些格格不入。
闻瑕迩伸手摸了摸伞身,便感觉一股温润的灵气从掌下传来,他惊讶的道:“这是灵器?”
君灵沉颔首道:“用来遮光,应是可以的。”
闻瑕迩接过伞打开,撑着道:“这伞看起来有些贵重 ,缈音清君当真要送给我吗?要不这伞先借给我,待我买了新伞再将这把还回来。”
君灵沉盯着闻瑕迩看了许久,沉声道:“我留着无用。”
闻瑕迩又捏了捏伞柄,这伞做工精致和他在路边摊上买的那把简直不能同日而语。思虑片刻道:“那便谢过缈音清君了,这伞弟子很喜欢,这便收下了。”
君灵沉没有答话,闻瑕迩自觉对方将伞都送给他了心情应该还不错,便又顺口将自己要下山的事提了一提,“缈音清君,弟子可否下山回外门了?”
不是他不想跟君灵沉待在一起,只是他昨夜偷溜到夙千台,任何人都不知道,他在外门虽是个闲散人士,但好歹也是一大活人,就这么平白无故消失的话难免引人猜疑。
况且他现在名义上是迟毓那小崽子的哥哥,和迟毓息息相关,要是因为他牵连了迟毓那小崽子不能顺利拜入禹泽山内门,那就真是他的过错了。
所以他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待在夙千台,等他把外门的事处理好不会牵扯到迟毓之后,再找个机会摸回君灵沉身边才是稳妥之策。
君灵沉却道:“你不用再回外门了。”
“为什么?”闻瑕迩不解。
君灵沉道:“我已经和外门的人讲过了,你今后便留在夙千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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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闻瑕迩:我还没开始追,君君就要和我同居了……感觉不太真实。
君灵沉:你不愿意?
闻瑕迩:我……是不是应该矜持一下?
君灵沉:可以,没有下次了。
闻瑕迩:……
(ps:上榜了,涨幅不好这几天可能会频繁修改文名文案,大家别见怪…唉心累。各位走过路过的小姐姐大妹子,要是觉得文还行,就动动手指点个收藏吧,作者别无所求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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