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对于这枚戒指, 金恩和不敢大摇大摆戴出来,于是定做了个形似项坠的镂空小盒子, 然后把戒指放进去挂脖子上。然后就去《老男孩》的剧组拍戏。
  之前虽然没有金恩和的戏份, 但她却常常抽空泡在剧组里。因为她被崔岷植和刘志泰前辈的演技震撼到了。人人都说,经得起长时间面部特写的电影演员, 才是顶尖的电影演员。以前金恩和只在大银幕上见识过,从没想到近距离观看这种演员的拍摄,受到的震动会这么大。
  《老男孩》的剧情, 非常重口。主题也很有意思,叫:纵使我是禽兽,难道就没有生存的权利吗?
  崔岷植扮演的男主角吴大秀, 莫名被绑架关在一间私人监狱里15年, 又莫名被释放。却发现自己已经成为杀害妻子的通缉犯,女儿也不见踪影。他决心复仇, 却遇上了一个名叫美道的年轻女人, 两人在逐渐相处中深深爱上彼此。这时那个神秘又势力强大的仇人李宇珍放话,只要吴大秀能在五天内找出自己被关押15年的原因, 他就自我了断。
  终于吴大秀抽丝剥茧发现, 当年他和李宇珍姐弟读同一个高中。在他转学的前一天意外撞见了李秀芽和某个男人偷情, 然后告诉了自己的好友。结果这个消息在他走后越穿越离谱, 渐渐演变成李秀芽已经怀孕。信以为真的李秀芽扛不住□□的压力,在弟弟李宇珍面前跳河自杀。
  吴大秀找李宇珍了结他们的恩怨, 李宇珍却告诉他, 美道就是他失踪的女儿。一切都是他刻意安排加催眠诱导的结果。李宇珍终于让吴大秀体会到自己的痛苦, 成功复仇,自杀身亡追寻姐姐而去。而吴大秀无法放下对美道的爱,带着美道远走他乡,并请求一个催眠师帮他彻底忘记他和美道是亲生父女的事实。最后这对父女还是在一起了。
  金恩和完全折服在崔岷植表演密室被囚15年的那段戏下。疯狂、暴躁、愤怒,再到麻木,甚至连产生幻觉时的表情都微妙而深刻。这些可都是完全的内心独角戏啊,还全是长镜头有没有!
  这就是顶级演员的实力,是她平时绝对接触不到的层次。金恩和像海绵吸水一样,目不转睛地学习前辈们的演技。
  如果她没有下定决心接这部戏,估计还呆在井底,见识不到更广阔的天空。这样一想,金恩和十分庆幸和珍惜这次机会。
  不过,在见识过崔岷植和扮演李宇珍的刘志泰飙戏后,金恩和默默在心里为自己的选择点赞。毫无疑问扮演美道的姜惠贞xi也很出色,但她的角色设定本身不够出彩,又夹在这两位男主演中间,存在感简直弱成渣渣了。
  李秀芽不一样,她作为活在回忆里的人,是有很大发挥空间的。而且要论影响力,是整部电影中的战斗机,让大boss李宇珍都癫狂的存在啊。
  受到刺激的金恩和立刻干劲十足了,私底下为这个小小的角色做了大量准备。李秀芽的戏份分三块,其中两块最考验演技。一段是偷情,一段是跳河前悬在栏杆上向李宇珍告别。
  偷情那段,需要清纯又有致命的吸引力。作为深受香港电影影响的韩国人,金恩和觉得性感的极致,毫无疑问是香港8、90年代那批影星张国荣、林青霞、钟楚红、王祖贤。她特意把他们的电影翻出来,反复重看取经。
  然后看着看着,郑允浩送上门了,金恩和顺手把他推倒身体力行。
  果然自古实践出真知啊,现在再回头看剧本,金恩和对李秀芽的感受又有了全新的体验。有没有过真正的□□接触,对普通情侣尚且意义重大,更何况李秀芽和李宇珍是一对亲姐弟。
  朴赞郁赶在金恩和对此体会最深的时候开拍她的戏份,这时机掐的,不能更好!
  在做造型的时候,金恩和挑了一件纯白的老式长裙,把长发扎成清爽的马尾。越是清纯的外在,到最后给观众带来的冲击感越大。朴赞郁仔细打量了一下金恩和,通过后宣布,他们先拍跳河。
  一上来就挑战难度最高的内心戏啊。金恩和想了想,取下橡皮筋,披散了头发坐到布置好的道具栏杆上。因为在真正的桥上拍摄危险太大,主要镜头都是在道具上完成的,事后再去现场补拍几个镜头,后期剪辑把它们拼凑在一起就可以了。
  和她搭戏的少年李宇珍过来,站在栏杆前单手拉住金恩和的一只手。金恩和向后仰倒,仿佛马上就要落下身后的大河。
  这段戏对金恩和要求非常高,不仅是表演,还有体力。倒垂向下,不是看起来那么轻松。腰部负担很重不说,头部一直处于充血状态,同时还要完成高质量的内心戏。
  祈祷能一次过啊。
  金恩和在导演宣布开拍前闭上眼睛,慢慢让李秀芽的人格浮出水面,进入到剧情中。腹中骨肉既是亲子,又是子侄,这件事真的是让李秀芽自杀的主因吗?并不是,让李秀芽选择自我了断的原因,是对弟弟的爱。将会继承大财团的弟弟,聪明优秀,前程远大,但他们的爱情是罪孽,是会把弟弟推入深渊的污点。
  李秀芽一直知道,却抗拒不了爱情。怀孕只是把一切矛盾激化,并正式摆在了李秀芽的眼前。既然她无法停止爱弟弟,那就停止她的生命吧。
  “action!”随着导演一声开始,金恩和睁开眼睛,那是李秀芽的笑容。融合了母性的包容和爱人的感情的笑容。
  没错,李秀芽对弟弟的感情,始终带着母性的情怀。这点,正是亲生姐弟相爱与普通恋人最大的区别。如果不体现这一点,这段表演就是失败的。
  金恩和能体会到这种情绪,还要归功于郑允浩那天事后趴在她颈窝流泪的举动。那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那一刻,他既是她的男人,也是她的孩子。
  “宇珍啊。”金恩和鼓励地看着少年李宇珍:“我知道你怕。那就放手好不好?”
  少年李宇珍失声痛哭,拼命抓住摇摇欲坠的姐姐。
  金恩和奋力抬起身体,吃力地够到少年李宇珍胸前的相机,摸索着打开。然后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美丽又温柔的笑容,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对即将到来的解脱的欣慰,和对弟弟最后的爱意。
  “记住我。”
  她按下快门,松开相机。
  “我不后悔,你呢?”
  镜头对准少年李宇珍的脸,在镜头最下方,是被风扇吹舞飘荡的发丝和坚定挣开的金恩和的手。
  “cut!”随着打板结束,这条顺利通过,快得连朴赞郁都觉得不可思议。李秀芽这个角色戏份少又关键,必须准确体会到角色复杂的情绪,并在最少的镜头里迅速展现出来,才能凸显出电影的主题。虽然他之前和金恩和接触的时候,觉得她没自己想的那么差,但也绝对没想到有这么好。
  说真的,他都做好死磕这条戏好几天的准备,所以才选择先拍这条。
  这就通过了?结束了?不用折腾了?
  现在的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就能体会这种纠结的感情了?
  朴赞郁莫名觉得有点失落。他跑回去又看了一遍拍摄的镜头,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大手一挥,宣布收工,现在就全体转战另一个拍摄地点,主角们当年就读的高中。
  金恩和兴奋地帮忙工作人员一起收拾东西。第一次拍电影,居然这么顺利。最重要的是,她现在有点明白苏志燮前辈说她缺乏阅历的意思了。有些东西,确实必须要亲身体验过,才能懂。从书籍和影像上观看一百次一千次,也体会不到。
  高中里的剧情,基本都是回忆部分,崔岷植本来可以等他们这些后辈的戏份都拍完后再过来集中拍他的。毕竟朴赞郁预估不足,以为今天拍不到这里。不过崔岷植接到通知后,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片场,十分敬业地和扮演他少年时期的演员商量怎么配戏。
  金恩和就安静地呆在旁边认真听崔岷植讲解他的走位经验。电影的拍摄手法真的比电视细腻多了,不同的跑动方式和镜头角度,拍出来的效果天差地别。
  再次庆幸她接了这部戏。
  操场的部分难度不高,两三个小时就拍完。朴赞郁一看时间还早,才下午3点钟,决定趁着大家状态好,一鼓作气拍完高中部分。金恩和想了想,这不就是说,她的戏份,只用了一天就全部拍好了。
  她自我安慰,这说明她演技好!绝不是因为她是龙套!呜呜呜,她戏瘾还没过足怎么就结束了。
  很快就轮到金恩和拍偷情那场戏。一开场气氛就不错,姐弟俩在废弃的教室里嬉戏,少年李宇珍追着姐姐要给她拍照。金恩和被抓住后,干脆坐在桌子上,大方地让少年李宇珍拍。
  这条过。
  镜头对准少年李宇珍,他拍着拍着,脸上的神色就变了,迷恋地望着姐姐,解下相机放到一边,然后蹲在金恩和膝边,把头轻轻靠在她膝盖上。金恩和低头,刚刚跑动中散乱的头发,有一缕垂在她颊边,她完全没在意,而是伸手抚摸弟弟的头顶和后颈。
  这条过。
  弟弟站起来,手伸向她【去看电影,经典电影情节不让写非要锁我也没办法】。
  金恩和浑身僵硬,卡了。
  其实这段没脱衣服,她里面也穿了两条裤子,但金恩和还是有点恶心到了。她觉得,这样演有点低俗。可能她还不是个真正的好演员吧。
  朴赞郁大概猜到,年轻小姑娘演这种戏放不开。鉴于金恩和之前表现得很好,他并没有发脾气,而是准备好言劝说她放松点。金恩和自己了解自己,一时半会儿她还真过不了心里这关,按照剧本演下去,今天一定会卡在这里的。
  好的导演在拍戏时,并不会死板地照搬剧本。随时和演员沟通想法,并根据自己的灵感调整拍摄才是常态。金恩和知道这点和拍电视剧不同,与其自己憋屈着演,还不如果断和朴赞郁说出自己的想法:“朴导演,李秀芽和李宇珍姐弟的恋情,是很美好的。我觉得这一幕,是不是拍的唯美含蓄点比较容易打动观众。剧本上写的,太直白了。”
  什么□□脱内衣的,就算没露肉,给人的感觉不还是和露了差不多吗。她之前拿到剧本的时候,就觉得这段怎么看怎么不爽。当然,以金恩和的个性,偷偷改剧本神马的必不可少,早就想过要怎么应对了。
  这是今天最后一条戏,让金恩和试试看也行。演员自己觉得别扭的话,拍出的效果肯定大打折扣。他只要达到他的目的就可以了。金恩和先和饰演少年李宇珍的演员沟通了一下,又和朴赞郁以及摄影商量了一下拍摄角度和镜头的移动,开始她的自由发挥。
  从弟弟站起来开始,这里重新开拍。
  少年李宇珍伸手想要碰触姐姐的脸,被金恩和避开。她眼神不敢和弟弟对上,而是微微斜着看向一边。
  李宇珍再接再厉,又想伸手【去看电影,经典电影情节不让写非要锁我也没办法】。金恩和忽然抬起右脚,抵在李宇珍胸前,阻止他靠近。然后她微眯着眼睛,双手按在桌上,【去看电影,经典电影情节不让写非要锁我也没办法】,停在他的颈边,顿住,然后轻轻摩挲了一下。
  李宇珍扑过来,紧紧抱住姐姐。
  镜头推进,只拍金恩和的脸。她脸上的挣扎消失,渐渐带了欢愉的色彩,然后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整理自己的头发——这是个很有内涵的细节表演。对比之前李宇珍靠在姐姐膝头,金恩和没有注意头发而是先去关注弟弟,再结合她直到这个时候才注意起仪容的举动。说明姐姐的本能被女人的本能压制住,代表了姐姐与恋人身份的转换。
  这时,她震惊地看到镜子里映出一双眼睛,躲在窗外偷窥的眼睛。
  有人发现了他们!她立刻惨白着脸,尖叫一声,手一松,镜子滑落到地上跌碎。她猛地回头,那双眼睛的主人消失了。
  一气呵成。
  朴赞郁有点赞赏地看着金恩和,这比他的剧本要好。他原来的剧本,重点在偷情。而金恩和的表演,侧重于李秀芽挣扎抗拒又不得不沦陷的心理斗争过程。
  “金恩和xi对内心戏的处理,非常细腻啊。希望下次我们还有机会合作。”
  能让一个本来对自己心存偏见的导演发自内心地认可自己,金恩和心里有股淡淡的喜悦。她认真地向朴赞郁道谢:“是我要感谢导演您,给了我这次机会。”
  朴赞郁想了想,给金恩和指了条路:“如果想多争取拍电影的机会,不妨向忠武路上的各大制作公司投简历,或者留心那些公司发布的消息,有些导演的粉丝论坛也会流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像这次这样,直接找上我,用诚意打动导演也不错。”
  “路啊,都是人走出来的。抓住每个机会吧。”
  金恩和想,朴赞郁导演大概是联想到自己早年坎坷的电影之路,所以有感而发鼓励自己。正是有了跌宕起伏的过去,朴赞郁导演才能有今天的智慧和体悟,拍出好的电影。
  有很多角色,她消化不了。不是每次都能幸运地遇到适合自己的角色的,她要成长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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