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_12

  楚瑜攥紧了身下的床褥,呜咽两声,断断续续道:“混账东西……嗯,啊……别动我,你……唔!”
  秦峥醉得厉害,听不进去半个字,仗着心底那一两分酸意一鼓作气直接抽身就上。
  楚瑜脸色一白,咬牙将一声脱口而出的痛呼咽了回去,半晌匀过来一口气,心底有恼恨、有羞耻、有不甘,身体却渐渐屈服在秦峥粗暴的撩拨下。
  楚瑜想起他们第一次圆房,秦峥当时比现在醉得还要厉害,口中一遍遍念着孟寒衣的名字,把他恶心得够呛,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当时把房子险些拆了,砸得一片狼藉,到底还是滚在地上狠狠做了一回。
  他苦中作乐地想,这回倒是没有唤孟寒衣。
  秦峥的动作并不温柔,楚瑜觉得自己像是惊涛骇浪里的一叶扁舟,每一次惊涛都想要将他拍得粉身碎骨。粘白的浊液沿着他的腿蜿蜒流下,夹着细细血色,一片狼藉。
  也不知是折腾多久,楚瑜身子已经没了动静,眼皮子沉得睁都睁不开,脑子在昏昏沉沉间还反反复复转着一个念头。
  为什么要生气呢?秦峥看到他与那宁伯爷往来亲密为什么要生气?是面子上挂不住,还是……他有那么一点点在乎自己的?
  楚瑜眼睛发酸,扯紧被褥的手缓缓脱了力,滑落床外。无端想抽自己一巴掌,都被作践成这样了,做什么还念念不忘那一丁点旧情。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第二日楚瑜醒来的时候,秦峥还睡得正沉,许是摸不到身边人了,伸手捞了个枕头揽在怀里,兀自翻了个身。
  楚瑜让人送了水和衣裳,默不吭声地将自己打理好,这一切都做得有条不紊,甚至还特意让人送了一碗避子汤眼也不眨就灌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秦峥才睁着惺忪睡眼从床上爬起来,看见衣冠楚楚的楚瑜先是一怔,带想起昨晚的一切,脸色像开了染坊一样变幻莫测。
  楚瑜放下手中喝光的药碗,从一旁的侍从手里接过巾帕擦了唇角,这才撑着桌子站起身来,朝秦峥走过去。
  “你……”秦峥刚开口,就被楚瑜砸了一脸银票。
  十万两银票纷纷扬扬落了一榻,隔着雪花似的银票,秦峥看见楚瑜眼底的讥讽。
  “十万两,买的是侯爷的姿色。”楚瑜从袖中摸出两块小碎银子,扔到地上:“至于侯爷床上的表现,两钱,不能再多了。”
  言罢,楚瑜转身走得头也不回。
  第9章
  秦峥挑着眉梢看着楚瑜,打了个响指道:“可想起来了,我的二爷?”
  楚瑜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秦峥讥诮道:“二爷莫要瞧不起那两钱银子。”这口压了两个月的气,终于出了。
  楚瑜渐渐松开了指尖,稍稍抬起头来,看向秦峥。
  秦峥原本单纯想要嘴上讨点便宜,顺带着看看楚瑜吃瘪的模样,一抬眼瞧见楚瑜正盯着他看,忍不住有些心虚,轻咳一声道:“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不要妄想。”楚瑜打断秦峥的话:“我有真儿就够了。”
  秦峥愣住,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下意识反问了句:“什么?”
  楚瑜脸色苍白,愈发显得一双眸子像是幽潭一般漆黑不见底,他抬头看着秦峥一字一句道:“我有真儿了。”
  秦峥没有说话,他想到了他的真儿。最初不过是出于几分恼怒才跟楚瑜发生了关系,这个孩子来的出人意料。等他知道的时候,楚瑜已经显怀了。那时候他在做什么?约莫还是在银钩巷寻欢作乐吧……
  隐约记得有天楚瑜挺着肚子来找他,许是不肯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踏入这烟花柳巷,二话不说直接命人开始拆房子。当拆到第二家青楼的时候,这条巷子的几位东家齐齐跑到他面前连哄带拽地把他扔了出去。
  挑开华盖车辇的锦帘,他看到了楚瑜。那时楚瑜已有九个多月的身孕,跟旁人比起来肚子稍显不足,人也清瘦得厉害。看见他,楚瑜破天荒的没有冷嘲热讽,只是沉默良久,同他说了一句话。
  楚瑜说:“这孩子快要出生了。”
  不冷不热的语气,秦峥着实是听不出来这话什么意思,他低头看了眼楚瑜身前高高隆起的肚子,嘴欠地回道:“凭楚二爷翻手作云覆手雨的本事,难不成还有什么要本侯帮忙的?”
  话虽这般说,秦峥眼睛却一直没从楚瑜肚子上挪开,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那肚子里孕育的亦是他的骨血。随着楚瑜轻长的呼吸,身前的肚子也跟着微微有些许起伏,月华锦的细软袍子拢在身前,显得整个腰腹都是柔软的一团。秦峥心里有些发痒,他想伸手摸摸,如果楚瑜肯让他摸摸,哪怕只有一下也好……那他就跟楚瑜回家,陪他生产。
  楚瑜没有说话,幽潭般的眸子看了秦峥许久,就在秦峥准备把他可耻的小愿望说出来的时候,楚瑜忽然朝他伸出手去。
  下一刻,秦峥毫无防备地被楚瑜从马车上狠狠推了出去,一头栽下车,正磕在青砖上,当时血就糊了一脸。
  “走。”楚瑜冰冷的声音隔着帘幕传来,车夫一甩马鞭,留给秦峥一身飞扬跋扈的尘土。
  那是真儿尚且还在楚瑜腹中时,两人唯一一次交集。以一个并不愉快,也不出人意料之外的结局草草收场。
  眼下,从秦峥知道楚瑜再度有孕开始,他想过或许楚瑜会恼怒,会不甘,或是直接找手下的部曲将他砸出去,但他从未想过楚瑜会不要孩子……
  “如此。”秦峥像是迟钝的老风箱一样收回思绪,干巴巴道:“但凭二爷定夺。”
  说罢,他转身出去,合上门的刹那,秦峥有些脱力的踉跄两步。胸腔里像是被骤然掏空了,怅然若失。不是没有想过劝楚瑜留下孩子,可是他秦峥又有何资格和立场?
  秦峥踏着满园的海棠香离去,步履沉重的每走一步都有些费力,脑子乱的像是被风刮过的芦草,每一帧都是当时楚瑜怀着真儿时的模样。那少得可怜的一面之缘,反反复复在眼前细细展开。
  当年楚瑜每一个眼神中的细微转变,都清晰地浮现在秦峥脑海。那样骄傲的人,就坐在他对面,说完那句话,那双眸子是不是也曾经有过几分期盼,就像是幽潭边闪动的萤火。
  秦峥忽然抬手抵住胸腔,心跳骤然加快,他觉得自己要么是魔怔了,要么就是贱得好了伤疤忘了疼。
  ……
  楚瑜看着手里乌黑刺鼻的汤药,长长叹了口气,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尚且平坦的小腹。
  手中的汤药渐渐散了温度。他垂眸,丢开药匙,将碗端起来,那浓郁苦涩的味道扑面而来。就在他准备一口气喝光汤药时,一阵劲风迎面而来,手中的药碗砰地一声被拍开,当即在地上摔成了一碟碎瓷,碗里的药跟着死不瞑目地洒了一地。
  楚瑜怔怔抬头,秦峥气喘吁吁地站在他面前,双手撑着膝头弯下腰去,长发被跑得微散,遮住脸侧。
  楚瑜皱了皱眉:“侯爷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秦峥忽然伸出手去,扣住楚瑜双肩,鼓起勇气道:“二爷,您就把这个孩子留下来吧。”
  楚瑜有些意外地看着秦峥。
  秦峥张了张嘴,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可是有不知道如何去说,只好讪讪松开手。做好了被楚瑜拒绝的准备,看着地上那碗汤药,心里忽觉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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