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老二展尉昌是个沉默寡言的,并未有什么意见,其妻黄氏无论出身还是排序也都比不过张氏,性情又有些懦弱,自然也不敢有什么想法。
张氏便把女儿安置在了西厢,夫妇两人住正房,展家没有特意修建的库房,六十四抬嫁妆便只能塞在耳房,最后甚至正房里都摆了些,如此一来,刘嬷嬷和阳春白雪等下人便只能去住后罩房。
展家主子不算少,伺候的却没几个,张氏带来的下人多,展父有些看不惯,展母和展尉珠却很是高兴。
张氏三人回到展家后,她打算清点一下嫁妆和婚宴上的来往节礼,好做个账本往后回礼,刚进院子却发现展尉珠正指着阳春的鼻子骂,二房夫妻站在东厢门口默默看着。
她皱了皱眉,上前道:“这是怎么了?阳春犯错了?”
阳春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双眼含泪,委屈地看着她。正要说话,展尉珠却上来挽着张氏的胳膊,气道:“大嫂,你不知道,这小蹄子不知哪来的脸竟敢以下犯上,我不过说了要进去等你回来,她就说这是你们夫妻的房间,不好让别人随意进出。”
说着嗤笑一声:“什么叫别人?我可是这个家的三小姐,她一个下人竟敢来指挥我!再说了,她不让我进去是什么意思?防贼呢?我们姑嫂往日那样亲密,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我买,难道现在你嫁给我哥了反倒不一样了?这是打算卸磨杀驴么!”
展尉明冷下脸:“珠儿,你胡说什么!”
展尉珠哼了一声压根儿不惧他,张氏看了眼她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淡淡笑了:“我当是什么大事,阳春也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屋子里乱得很,还没来得及收拾,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她怕慢待你罢了。她人笨,不会说话,小姑可别和她一般计较。”
“既然大嫂都这样说了,我自然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
张氏拍拍她的手,却又语重心长道:“不过小姑你正在相看人家,嫂子知道你眼光高,但一般高门贵户规矩都十分严格,像什么家里的小辈随意进出长辈房间这样的事是要不得的,会被人说没家教,不懂规矩。”
见展尉珠脸色一变,她不慌不忙,凑近她小声道:“大嫂毕竟在镇国将军府住了好些年,京中那些公侯夫人们也都结交了不少,不如等我把家里理顺了,你再来和我学些规矩,到时出门会客,大嫂再把你介绍给她们,她们看你端庄守礼,又有这样的好相貌,还怕找不到一桩好亲事?”
展尉珠眼睛一亮:“好大嫂,你果然最会替我着想了。既如此,你们快些收拾吧,等收拾好了我就来和你学规矩。”
“好。”张氏笑着目送她离去。
走进房间,见里面空无一人,张氏问阳春:“不是叫你们清点礼单?刘嬷嬷呢?白雪呢?”
阳春看了眼展尉明,低声道:“您和大爷走后,老夫人就来拿走了礼单,说这府里的人情往来一直是她在管着,让您不用操心,又顺道叫走了刘嬷嬷,说她老人家忙了几日,身体酸痛得很,听说大户人家的嬷嬷最会按摩揉捏,便叫刘嬷嬷伺候去了。”
张氏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娘这几日却是劳累了,不过嬷嬷年纪也不小,倒不知她还有没有力道,万一没有伺候好反而坏事。”
展尉明眉间皱了起来,这时阳春又道:“老太爷又把白雪叫去研磨了……”
“这……简直胡闹!”展尉明的神色彻底冷下来,他看向愣住的张氏,忙道:“你别急,我这就把她们叫回来,没事的。”说着就忙去了。
阳春眼角的泪这才落下:“夫人……”
她们虽在姜家也曾受过磨难,却从未遇到如此不知羞耻又毫无道理可言的人,不过几日功夫,她觉得头顶的天都变了。
张氏紧紧捏住手里的帕子,眼睛也红了,却是气的。
颤抖着在椅子上坐下,却见大门敞开,东厢门口老二夫妇正好奇窥视,简直一点隐私也无,顿时脸色僵了僵,这口气也不敢发作出来,露了个笑模样朝他们颔首示意,夫妻两人也笑了笑,这才转身进屋去了。
看不见人了,这才叫阳春关了半扇门,然而坐在半明半暗的狭窄房间里,不知为何竟一时心乱如麻。
作者有话要说: 张氏往后的生活会很精彩,这是她自己选择的,也算求仁得仁了。
第58章 九月
成亲后第五日, 展尉明提出要去老师家拜访。
他的老师自然就是姜二老爷。
张氏面上露出为难模样,展尉明立时善解人意道:“我知道你往时和老师家有些误会, 不如这回我就自己先去,等往后那些事淡忘些了,你再与我一起?”
展家和姜家二房这份好不容易得来的师生情谊是一定不会因她而断绝的,逢年过节走亲戚展家都送了重礼, 张氏现在不去, 往后也是一定避不开的。
不过她若现在去了,再不是姜家大房夫人,地位甚至比二房老二的商户妻郑氏还低, 可以想见到时面对是一番怎样的嘲笑和难堪, 想了想,她便点头应下。
展尉明便带着手礼走了。
想起迟早有一日要面对那家人, 张氏不由叹了口气。
因婚礼收来的礼都被婆婆收去了,她便也不再管, 这几日就整理自己的嫁妆,不过展家母女时不时便要来看一看,露出些艳羡的模样, 虽不伸手讨要, 可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于是又不得不送出了好些首饰布料。
再加上和二房就一个院子,所谓抬头不见低头见,黄氏那里也不可能不顾及,因而她才嫁来几日, 便出了好些财物。
正登记造册呢,淑儿突然红着眼睛跑来,张氏忙放下笔问她怎么了。
淑儿抹着眼泪,委屈道:“小姑将姑姑送我的镶东珠的发钗给拿走了。”这里的小姑指展尉珠,姑姑则是姜丛凤。
英亲王妃出手的礼物自然没有凡品,一粒品相好的东珠足以换一座小院儿,而且那是姜丛凤送的,若有一天问起为何不在了,到时也没法交代。
张氏不免怒气上涌,心中升起厌恶,她实在恨极了展家母女的贪婪自私,可如今毕竟成了一家人,住得又这样近,只怕她在这里说半句谁不好的话,片刻就能传得满宅子都知道。
缓缓吁出一口气,在首饰盒里翻检出一件略显笨重的黄金手镯递给阳春:“去把小姐的东珠发钗换回来,就说到时候不好和王妃交代。”到了展尉珠手里的东西,想要就这么拿回来那是不可能的。
阳春接过手镯,虽做工不算顶好,但份量十足,张氏不喜欢金灿灿的首饰,觉得俗气,她却不知道这手镯也值小二百两银子。阳春欲言又止,却最终什么也没说拿着去了。
张氏又教淑儿:“这里地方小,不比在姜家,往后那些贵重的东西就别拿出来了。”
淑儿已经是讲美丑爱打扮的年纪了,闻言委屈道:“可是我不喜欢那些珠钗绢花。”那些东西小气又廉价,她若戴去学里肯定会被同窗笑话。
张氏环视了一圈被嫁妆箱子挤得小了一半的房间,摸着她的头轻声道:“你暂且忍耐些日子,娘一定会想办法带你搬出这里。”
淑儿这几日也见识到了展家的拥挤和混乱,想起姜家的宽敞大气,还有英亲王府的富丽堂皇,嘟囔道:“若实在不行,我们住回姑姑家不行么?”她现在已然有些后悔当初拒绝了表姐的提议。
张氏这回却没说话。
另一边展尉明到了姜家二房,见到了姜二老爷。
然他往日儒雅严肃的老师今日却萎靡又阴沉,顿时吓了一跳,忙问:“老师您这是怎么了?”
姜二老爷看他一眼:“宗庙后三殿的修缮工程,被乔侍郎给得去了。”
姜二老爷是工部右侍郎,除他外还有个左侍郎,两人相辅相成却也相互竞争,毕竟谁都想更进一步。
太初苑的密室里发生了那样惨绝人寰的血腥案件后,皇帝便下旨将太初苑合并到宗庙中,与宗庙的后三殿连到一起,以期能以宗庙中的祭祀和香火来清洗太初苑的罪孽。
这并不是一桩小工程,单就太初苑中引进来的护城河分流改道,就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同时,宫里拔下的款项也十分宽裕。
姜二老爷当初四处走动,又送了好些礼出去,方能把这工程拿下,为此暗自得意了许久。
可就在三天前,也就是张氏和展尉明回门后的第二日,上面突然将其转到了乔郎中手里,乔侍郎也不知怎会天上掉馅饼,自然高兴坏了,这头的姜二老爷却也气坏了。
他忍不住去问,却得知是英亲王插手了,顿时便知他的那些动作人家已经知道了。
至此,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把英亲王府给得罪了,姜二老爷可以预见,短时间的升迁对他来说,也基本可以不用想了。
展尉明一听有些着急:“那,老师,您此前帮学生活动的外放的差事……”
“哼!连老夫都被查出来了,你觉得你还能跑得了?想外放?去求英亲王吧?”
展尉明心心念念就是有番作为,可他身有残疾,虽能力不小却始终升不上去,便想先外放几年,做出些业绩,到时考评上来了,回京述职时自然而然就能升迁。
姜二老爷知道他的执念,便拉着他一番合计,答应等事情成功后,助他外放,当时展尉明没多想便答应了。
娶张氏自然是意外,若不是英亲王府插手,此时张氏的丑闻自然已经满天飞,到时姜二老爷会联合族老施压,要么将张氏送家庙要么休离,那时就算是英亲王来了也没法说什么,姜家大房背上这样的名声,便永远出不了头,那时还不是他二房说了算。
谁知姜丛凤以损害自己的名誉为代价,极快的解决了这件事,他们的老底也被英亲王查出来,到现在,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展尉明的脸色顿时变幻不停,却也知道英亲王府出手后,此事再无转圜。他看了眼阴沉的姜二老爷,起身告辞:“既如此,老师您歇着吧,学生便不打扰了。”
姜二老爷见他这么轻易就走了,一时有些意外,但如今自身难保,也没有什么精力再关注别人。
展尉明回到家中,说起此事,当然不可能说出实情,叹息道:“却没想到因为你我之事,倒是连累了老师。”
张氏也有些意外:“当初王妃就与妾身说起过你与二房的关系,那时我便解释了,看来她是没听进去。”
她见展尉明愁眉不展,便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当初二房对大房做了好些过分的事,王妃不相信也是正常,想必过段时间,等她气消了,便也不会揪着这事儿不放了。”
展尉明苦笑:“一则,我的确是替老师忧心;二则是,当初突然爆发出流言,我当天便走动了各处,活动了一个外放的职务,想着带你出京暂避风头,等流言过去了再回来。”
“虽如今我们已经成亲,流言之危也解决了,但我想着,咱们家这样小,你和淑儿想必也住不习惯,倒不如依然随我外放几年,虽说辛苦了些,但到底是自己当家做主,也还清静。如今,这事儿只怕也不成了。”
张氏惊讶极了,没想到他竟想得如此长远,不由感动道:“多谢夫君,劳你费心了。”
“谈何辛苦,你嫁给我本就委屈了,我自然是要为你着想的。”展尉明柔声道。
张氏心中妥帖,自己也无时无刻想着离开这牢笼一般的小院子,想了想道:“不如,过些日子我再去求一求王妃?”
虽则她觉得实在没脸面对姜丛凤,但为了这个家,低一低头也没什么。这样想着,心里那些别扭倒也少了许多。
展尉明眸光微闪,怜惜道:“只怕委屈了你。”
见他明白自己的难处,张氏更觉贴心,这会儿便是让她跪在姜丛凤面前,怕也不是不能的,她微微一笑:“为了咱们这个家,哪能你一个人操心呢,这算什么委屈。”
展尉明满脸感动,忍不住抱紧了她:“吾妻贤矣!”
张氏被他拥在怀里,只觉满心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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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丛凤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竟也能不喊累不抱怨,便是英亲王都觉得有些诧异,看着她逐渐恢复活力和精神,肚子里的孩子也没再出什么问题,同时也大大松了口气。
这天晚上英亲王刚躺上床,姜丛凤便一咕噜就趴到了他身上,英亲王见她如此迅猛的动作,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忙禁锢着她不让乱动,问道:“这是怎么了?”
姜丛凤嘿嘿笑道:“王爷,您看妾身这般轻身如燕,是不是可以考虑让妾身下床了呀。”
英亲王好笑,心想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能乖乖休养半个月想必已经是她的底线了,便问:“你现在感觉如何?胸口还痛吗?身体上还有没有其他不适?”
姜丛凤深深吸了几口气,默默感受了下,欣喜地摇头:“一点不痛了,妾身真的好了。”
见她瞪大了眼期望地看着自己,英亲王笑道:“如此,明日叫太医来,若他说你可以下床走动了,本王便让你下床。”
“多谢王爷!”姜丛凤高兴了,对着他的脸就叭叭亲了好几口,温热的唇和他的脸皮接触,又见她满脸带笑,英亲王不由自主跟着笑,他总愿意看到她活蹦乱跳的模样。
亲完了,姜丛凤忙狗腿的替他擦掉脸上的口水,烛光昏暗,但也掩盖不了他俊逸的五官和沉稳的气质,尤其他眸中含笑,有星星点点的温柔的光印在他眸子里,姜丛凤一时看痴了,心口扑通扑通一阵跳,不由自主摸上他的脸,喃喃道:“王爷真好看。”
心中升起一个念头,若能与他生下两人的孩子,那孩子想必是叫人爱也爱不够的。
英亲王见她痴迷,不由挑眉一笑,心里有些高兴,正要说话,却见她突然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双手躲在被子下面去摸索他的衣裳。
微凉的手触摸到温热的肌肤,英亲王打了个激灵,忙一把抓住她作乱的手:“阿凤,你身体还没好呢,乖乖睡觉,别乱来。”
她挣开控制,固执的去解他的衣裳,嘴里道:“妾身已经没事了,您若是担心,咱们轻些不就好了。”说完他上衣已经解开,又快速的脱了自己的,两人便毫无阻挡地贴到了一起。
心脏不受控制的激烈跳动,呼吸也逐渐急促,英亲王强自忍耐,按紧了怀中胡乱磨蹭的人,道:“你乖一点,太医还未诊断便不能乱来,等明日太医看过了再说好不好?”
姜丛凤停了一瞬,从他怀里抬头,委屈巴巴道:“可是妾身想和您生孩子。”
英亲王心头一跳,抓住她手臂将人给拖上来,又怕她压到了肚子,便将她放下,两人侧对着:“那也不急在这一时,必须得太医看过后方可。”
姜丛凤看着这张俊美温柔的脸,长长叹了口气:“您威武又俊俏,妾身长得也不丑,若是妾身能生个咱们两人的孩子,不知得多可爱,说不定比鸣鸣还要乖呢!”
英亲王忍不住笑,想起她肚子里那个多灾多难的孩子,一时又是心酸又是发软,拍着她光滑的背脊柔声道:“对本王来说,你也是本王的孩子。”
“王爷……”姜丛凤更是难受又感动,一把捧住他的脸狠狠亲了上去,啃得极凶猛,边啃边道:“不管,妾身一定要给您生个儿子!”
英亲王被她小狗般的一顿乱啃弄得哭笑不得,却也给挑起了火气,只好用腿夹住她乱动的双腿,不让她的肚子磕碰道,心里想着明日的确要叫太医来看看,否则这样的日子他真要被她折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