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青天]何以安乐_115

  袍子上味道独特的淡淡熏香,也是白玉堂常用的那种。
  可是袍子还在,人却……不知所踪。
  庞昱心头一紧,既然已经说定入夜再行动,白玉堂就绝不可能提前离开,若他不等自己醒来就离开,那肯定是碰上不得不离开的突发情况!
  他匆忙欲站起,可腿还没立起又软了下来:“嘶……”腿麻了。
  这时候庞昱才发现,他的两条腿已经没什么知觉了,连屁股都是酥的,根本动不了。
  人越是心急,就越容易弄巧成拙。
  庞昱起身不成,又跌坐回去,用来撑扶的手腕由于突然受力,还错了位,一阵剧痛之后,手腕处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
  “……”庞昱疼得倒抽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眼角泛着泪花,既憋屈又狼狈。
  偏偏此时白玉堂不在身边,腿麻的劲儿又还没过去,他只能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握着肿起的手腕,揉也不敢揉。
  这大概是安乐侯此生最狼狈的情景之一。
  “混账白玉堂,走了也不说一声……”庞昱忍着疼痛,尽量用没受伤的手撑起身子,艰难地靠在树根旁,气咻咻地嘀咕,“再着急的事儿也不能连个招呼也不打啊!”
  他正想从旁边的包裹里找出万金油之类的药瓶,忽然一阵腥风铺面而来,庞昱倏然警惕起来——好浓郁的血腥气!
  还没缓过气来,庞昱就见一个魁梧血人瞪着铜铃般的大眼朝他扑了过来。
  “啊!”庞昱连忙往就地旁边一滚,刚要摸出暗器,却见那魁梧大汉直直栽倒在地,没再爬起来过。
  莫非……这是个死人?
  庞昱满腹疑云,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探探此人的脉息,随即就听见边上有人道:“我不过离开一会儿,你怎么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
  庞昱一抬头,就看见了满脸无奈的白玉堂。
  “你……你还好说!”庞昱气不打一处来,“纵有急事,你也该先跟我说一声啊!我一睁眼就不见你,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了……对了,这是何人?”
  “不管他。”白玉堂连个眼神都没给那死去的大汉,径自从包裹里取出跌打扭伤的药膏,拉过庞昱的手,细细涂抹在手腕上。
  “嘶!你轻点!”庞昱疼得龇牙咧嘴,这外伤看着不严重,到底还是有点伤到经脉了。
  白玉堂专注地替他揉开淤血,神情比方才严肃多了:“轻不得,这伤得多用专门手法揉揉才能好,不然就是消肿了,以后也会落下毛病。”
  庞昱一扭头还能看见地上那血人死不瞑目的凸眼,心里发毛:“他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就死在这里了?是白玉堂下的手?可是不太像啊,白五爷杀个人不说有多风雅,至少不会把人弄得血呼啦的。
  白玉堂一抬眼看见他这副毛骨悚然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人不是我杀的,我去的时候,就只剩一口气,药石无医了。我本想拎远点丢了,不过一想你也快醒了,就先过来,没成想这人临死挣扎,突然暴起,反而把你吓着了。”
  庞昱还有些后怕:“真是吓死个人……他怎么把自己搞得全身是血的?”
  观此人身强力壮,且带着一身匪气,十有八九是江湖人士,再不然也是混军队的。
  说到军队,庞昱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襄阳王的人?”
  白玉堂冷笑:“不错,确实是襄阳王的走狗。虽说我赶到时这人已经快断气了,但伤了他的人,我也有了猜测,料想我的猜测不会错。”
  “怎么说?”
  “分权不均。”白玉堂言简意赅道。
  “分权不均?”庞昱用没受伤的手摸了摸下巴,“你是说,这家伙是个叛军头目,还是被同伙所杀?啧啧,还没起兵就先内讧了,襄阳王手下多半也是些乌合之众。”
  白玉堂点头道:“确实,都是一群乌合之众。”
  根据胡老爷所说,襄阳王收留了不少江湖上恶名昭彰的狠辣角色,大多是作奸犯科之辈,事情败露之后遭到开封府与白道侠士的追杀,走投无路才前来投奔襄阳王的。
  什么神手大圣、飞叉太保,名字听起来挺能唬人,其实就是惯偷和水贼。
  也不知襄阳王是不是太心急了,什么香的臭的都敢收入麾下。
  本就是谋反,其心可诛,手下的人又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人,要说真才实学也多半没有,就这么一群人……还真是乌合之众。
  庞昱越发觉得自己从前真是对襄阳王太过畏惧了,还把自己搞得紧张兮兮的,生怕落入襄阳王的算计。
  实则襄阳王的厉害之处正是攻心一道,他顶多也就是能做到离间君臣、联合外邦,在背地里出点阴招耍点计谋,真要带兵打仗,别说韩琦老将军,就连秦鹏年估计他都打不过。
  谁来给他带兵?就靠这些小偷水贼吗?
  庞昱忽然就有了底气,暗自握拳,这回可不能再重蹈覆辙了,不管是自己,还是白玉堂,一定能活下来!
  第100章 谋天下9
  庞昱忽然想到:“既然此人一个小头目,那这几个寨子归不归他管?他死了, 寨子会不会乱, 咱们是不是能趁虚而入了?”
  白玉堂倏然笑开, 抬手刮了下庞昱秀气的鼻子:“不错嘛, 我才说了一句, 你便会举一反三了。”
  庞昱得意地笑了下:“见得多了, 自然就学会推敲了, 不然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傻乎乎的小螃蟹么?”
  白玉堂心说其实现在也是个傻乎乎的小螃蟹,不过好歹只对自己人傻, 不会把自己卖了还倒帮别人数钱,进步已经不小了。
  庞昱动了动已经擦完药的手腕, 刺痛感还有一点, 但比方才受伤时好多了,除了不能使劲外,旁的都不影响。他皱眉看向一旁死不瞑目的反贼小头目, 道:“咱们把他就地掩埋了吧, 虽说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可他浑身都是血, 指不定会引来山中野兽。”
  “行, 听你的。”白玉堂嘴角噙笑,也不说破,小螃蟹其实还是心软, 见不得人曝尸荒野。哪怕此人生前是否罪恶滔天,死后一切也随风而散了,顺手埋个土, 也是件善事。
  起初他以为庞昱是天生同情心过剩,见人有什么困难都乐于帮把手,还对此嗤之以鼻,觉得心太软难以成事。
  后来白玉堂才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小螃蟹其实心里门儿清,别人乐善好施,重在“乐”和“好”字上,慈悲得宛如庙里供着的菩萨。而小螃蟹呢,重在一个“善”字,他是觉得能做点善事就去做,颇有点为自己积福的意味在里头。
  这倒也没什么不好的,白玉堂若是顺手也会帮他一起做,就比如雨夜里碰到的那个朱云娘。
  据说会这么做的都是平日里亏心事做多了的贪生怕死之徒,可庞昱嘛……年纪小时确实做了些错事,可要说他贪生怕死,那很不至于,要是小螃蟹真的怕死,又怎么会跟自己跑进山里来暗探,连一句怨言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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