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节
至于韩漠,则是要率领近百名精锐的燕国武士,在公主入宫之前,都要全程护卫。
皇家别院灯火辉煌,庆国的礼部官员以国舅为首,更有太常寺和鸿胪寺的大批官员,都已经聚在了皇家别院内。
燕国的礼部官员自然是陪同寒暄,昌德候曹殷则是陪着国舅说话。
热热闹闹,等到了卯时,皇家别院门外庆国派来的迎亲仪仗队率先响起了锣鼓之声,锣鼓队,彩旗队,华盖队,礼乐队,都是穿着鲜艳,尽显堂堂大庆国的风采。
宋世清自是令燕国的仪仗队也造起声势来,虽然人数比不得庆国人,但是身在异国,却也不能输了阵仗。
没过多久,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身着礼服的紫儿终于出了来。
上绀下缥,深领广袖,虽身量略显不足,但是愈发显得玲珑娇小,行走之时,却是动作轻缓,透出十足的皇家威仪来。
在场官员,俱都跪下行礼。
踏着长长的红色地毯,在宫女的扶持牵引下,在无数官员的参拜下,这位伪公主,却比真公主更有气质地出了皇家别院,在韩漠率领的燕国武士护卫下,登上了华贵的车辇。
此时天刚蒙蒙亮,但是队伍便已经开始起行。
上京城太过庞大,皇家别院距离齐天观的路途并不算太近,必须在辰时之前,赶到齐天观。
车队在礼乐声中,缓缓前行,一条长龙般,蔓延在上京城的大街道上,那美妙动听的礼乐声,也打破了凌晨的宁静。
从皇家别院通往齐天观的道路上,沿途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上京警备营的精锐武士守卫,衣甲鲜明,劲气寒霜。
沿途的房屋,早都挂上了红绸,透着喜气。
上京城的百姓们,早就知道今日乃是太子大婚,许多人都是起了个早,聚集在路边等着看浩荡的车队,即使是在上京城,这样隆重热闹的场景,却也是并不多见的。
虽然上京城内的达官贵人少不得婚嫁,但是自然没有人敢比皇家的规格气派,皇家的婚事,才是真正的国婚,隆重非凡。
上京警备营的官兵固然严阵以待,韩漠的御林军,却也是手握刀柄,做好了随时应对任何意外的准备。
韩漠骑在马上,神情淡然。
虽然是盛大的婚事,但是对于韩漠来说,这种政治联姻,实在没有让人高兴的理由。
骑马跟在车辇旁边,韩漠却是想到了已经脱离苦海的小公主霜儿,自在送亲半途设计让她脱身,之后便再无那个小丫头的消息,也不知她如今身在何处。
只不过此事既然是秀公主精心策划,那么一切的程序想必都是非常的妥善,倒也不必为小霜儿担心。
只不过,那日一别,今生却不知是否能够再相见?
……
齐天观内的祭天道场,此时已是被精兵环卫,说得夸张一点,也确实是连苍蝇也难以飞进去,上京圣将商钟离一身戎装,豁然在场,而上京警备营总制使云沧澜,亦是亲自在齐天观负责保卫事宜。
军方不少将领都集中在此处,比起前来齐天观的公主车队,此时的齐天观内,却显得很是安静。
在已经布置好的场地正中间,却有一名身着明黄礼服,头戴金冠的年轻人正安静地坐着,他的长相很普通,若不是一身奢贵无比的礼服,便是属于丢在人群中谁也不会注意的角色。
但是这个人的身份实在不一般。
这位便是今日大婚的主角之一,堂堂的庆国太子。
他的嘴唇很薄,眉毛很淡,身体看起来还颇有些瘦弱,与旁边的商钟离等一帮军方武将相比,实在是瘦弱的很。
庆太子虽然尽量做出镇定之色,但是却显得颇有些紧张,两只手有些拘束不安,一会儿扣在一起,一会儿又是放在椅把子上。
商钟离在旁瞧见,眼中却是显出一丝黯然之色。
国之强弱,与一国之君的才干息息相关。
当今天子,人所共知乃是一代昏君,在位十三年,除了开始两年还作出一副要大干一番的姿态之后,便陷入了长达十多年的酒色生涯之中。
一开始,庆国文有老丞相,武有商钟离,以这二人为首,庆国朝堂亦是有不少能臣干将,整个庆国上下,倒也是安宁昌盛,皇帝倒也乐得逍遥自在。
那时候皇帝立下的太子,亦是聪明睿智,而且能文能武,作为未来之君,庆国有这样一位太子,实乃是大幸之事。
如果一切顺利,庆国不能保持着中原第一强国的地位,而且励精图治之下,很有可能完成一统中原大地的霸业。
但是,玉寒宫的那一场火,改变了庆国本来极其美好的前景。
新的皇后,新的太子……!
当年前太子葬身火海,崇仁帝的子嗣之中,有资格继承太子之位的,便只有皇后所生的二皇子和三皇子。
二皇子与当今圣上一般,乃是一个酒色之徒,不学无术,而且为人阴损狠辣,稍有不顺,便要虐待下人,甚至毫不顾忌地取人性命,朝野上下对于这位二皇子,自然都是满腹怨言。
在新太子之争中,二皇子身边一开始的势力,显然要强国三皇子,而且三皇子性情懦弱,遇事容易受惊,所以不少人都以为新太子将是二皇子的囊中之物。
谁知在最后时刻,商钟离与老丞相竟是一同上书,举荐三皇子为新太子,宫中刚刚被立为皇后的鲁妃,甚至在崇仁帝询问时,也赞同立三皇子为新太子。
这一场太子之争,最终却是出人意料被没有任何实力的三皇子赢得。
三皇子被立为太子之后,二皇子却是在半年之后,被封到了庆国极北部的北地郡,名为封地,实际上则是将其驱逐出京城,免得又起波澜。
虽说新太子背后有商钟离这座大山,但是这位太子,优柔寡断,性情柔弱,稍微遇到一点事情,就神经兮兮,紧张莫名,这让心忧庆国前途的朝臣们,心中总是免不了泛起一阵黯然。
当今之世,实非太平之世,且不说国内已经隐患频现,只说环肆两侧的魏国和燕国,无不是龇牙咧齿,并不掩饰争霸中原之心。
如此懦弱的太子,日后真要是登上帝位,到时候手下倚重的臣子例如商钟离这一类镇国之臣离世而去,是否能够让庆国继续存于中原大地?
商钟离看了太子一眼,收回目光,心中只是叹了口气。
当前他已没有精力去想十年二十年后的事情,现在他要应对的,乃是庆国面临生死存亡的一场大劫。
辰时之前,公主的车队抵达齐天观,齐天观内的祭天仪式便即开始。
祭天仪式繁琐而隆重,韩漠只是领着十名武士进入道观。
祭天仪式持续到午时,所有人都有些疲惫,等到仪式结束,太子与公主又是分坐车辇,往庆宫而去。
庆宫内自然也是处处张灯结彩,一片喜气,入宫之后,庆太子以红绸拉着燕公主进入了承天殿,庆帝与庆后已是在威严的金銮殿等候。
接下来,便是要于承天殿之上行册封之仪。
庆太子与燕公主跪拜于朝堂,老丞相亲自持帝册封命诏读之,“妃尊与太子齐体,供奉天地,祗承宗庙。盖有内德,长秋宫阙,东宫旷位,今有燕公主霜,秉淑媛之懿,体河山之仪,威容昭曜。寮所咨。佥曰宜哉。卜之蓍龟,卦得承干。有司奏议,宜称绂组,以临兆民,立为太子妃。后其往践尔位,敬宗礼典。肃慎中馈,无替朕命,永终天禄。”
韩漠亦是在朝堂之上,昨夜一夜未睡,今日又是绷紧精神,倒是颇有些疲惫。
想到昨夜之事,不由往高座上的皇后瞧去,只见庆后此时一身金装礼服,贵气无比,端庄冷傲,有一股子凌然不可侵犯之姿。
看她此时模样,实难将她与昨夜那激情风骚的风流艳妇联系起来。
韩漠也看不懂这些繁琐的礼节,只是静静等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庆太子与公主终是谢恩离殿,这一次则是在无数的宫女太监簇拥下,太子牵着燕公主登上了更为华贵的花车辇,无数的宫女手提花篮,跟在车辇旁边,华贵的红色地毯,竟是从承天殿直铺到东宫,花车辇便顺着地毯往东宫而行,宫女们则是沿途向空中抛洒花瓣,空气中弥漫着幽香味道,礼乐锣鼓之声,喧天齐鸣,整个庆宫,庄严中却是透着热闹。
太子与公主既往东宫,除了陪嫁的宫女和太监一同前往,燕国的武士们却是不能再跟随,只能退出庆宫。
而庆宫之内,则是举办一场盛大宴会,百官齐乐,燕国众官员自然也是要参与的。
这一场喜宴,只进行夜深时分。
宴会散后,群臣却没有散去,因为大家都知道,宴会过后,上京圣将商钟离便要出城与他的两千亲卫军汇合,赶往前线御敌。
这一次,往日里浑浑噩噩的庆帝,竟是亲自趁着龙辇,率领百官,深夜出城,送别商钟离。
庆帝更是吩咐商钟离与他同辇而行,出了城,商钟离部下的两千亲卫军已是在城外静静等候,寂无声息,显得极是训练有素。
庆帝牵着商钟离的手,下了龙辇,并没有立刻松开商钟离的手,那张因为酒色过度而有些涣散的眼睛,看着商钟离。
“圣上,保重龙体,还请圣上早些回宫歇息!”商钟离感觉庆帝紧握自己的手,心中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庆帝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终于道:“明月为圣将指路,圣将则为朕指路……朕不会做皇帝,圣将却是千古名将!”
商钟离想不到庆帝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急忙跪倒:“圣上……!”不知为何,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庆帝用力扶起商钟离,凝视着商钟离,许久之后,才轻声道:“圣将,朕等你回来!”
商钟离抱拳躬身,“圣上,臣定当剿灭魏军铁骑,凯旋而归,以报效圣上,报效我大庆!”他后退几步,双手依然抱拳,高声道:“诸位,商钟离就此拜别!”
庆国群臣俱都抱拳,齐声道:“圣将走好!”
所有人都看着一头白发的商钟离从身边的亲卫手中接过头盔戴在头上,头盔遮掩了满头白发,这位老将看上去威猛无比,浑身上下散发着骨子里所蕴含的霸气,他翻身上马,又看了庆帝一眼,在马上抱了抱拳,再不多言,一甩马鞭,骏马顿时飞驰而去,两千精锐亲卫军,跟在老将身后,如雷般的马蹄声响起,只是片刻间,那一队骑兵的身影,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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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六卷《诡海风》至此完结。即将进入第七卷:《隆山会》!
第七卷 隆山会
第六七五章 侯爷说兵
太子大婚,乃是庆国的大喜事,在一些大臣的建议声中,庆帝倒是在第二日便颁下了旨意,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这场婚事留下的余庆,自然不是一两日便散去,家家户户门头的红绸并没有在大婚一过便取摘下来,至少是要保留十日方可。
燕国的使团,却是在大婚过后,便开始准备着返回燕国。
只不过大婚之后第三日,上京城却开始下了一场大雨,让使团返回的行程延迟了两日,另外也是为了照顾红袖的伤势。
红袖因为身体体质极佳,伤势的恢复速度,倒是比想象中的要快不少,只不过终究是几乎致命的重伤,所以一时半会要想痊愈,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儿,这一路返回燕京城,少不得在途中要受颠簸,迟上一两日,虽然不会让红袖的伤势有太大的恢复,但是能够多恢复一些,能够经受途中的颠簸也是好的。
确定返京日期,韩漠倒是无甚话说,公主既然已经大婚,使团的职责也就完成,也就没有理由继续留在上京城。
只是曹殷提出返程路线时,却是让韩漠有些诧异。
在韩漠看来,顺着来路回返,应该是最佳选择。
往上京城来的这条线路,虽然途中遇到了一次袭击事件,但是总体而言,这条道路并无太大凶险,而且远离战区,更何况已经行过一遭,自然对这条路熟悉的很,也会加快行程中的速度。
但是昌德候曹殷却是召来韩漠和宋世清,在提到返京路线时,却是提出从西边的线路返回燕京城。
从上京城到燕国燕京城,有两条官道可通行,一条便是来时所行之道,亦是燕庆两国的主要商道,途径庆国的昌庆武平二郡,经燕国的的吴郡抵达燕京城所在的会稽郡。
另一条则是西线,路途却要多出一倍,最为紧要的,却是要经过庆国南阳郡,还要经过燕国的临阳郡,在这个时期,无论是南阳郡还是临阳郡,俱都是陈兵无数,杀气森严。
曹殷选择走这样一条道路,确实是出乎韩漠的意料之外。
宋世清更是劝道:“侯爷,如今南阳关随时都要被攻破,途径南阳郡,实不太平。侯爷贵体,岂能涉险?”
韩漠也是点头道:“宋大人所言极是。侯爷,南阳郡兵荒马乱,据臣得报,前些日子,庆国竟是下了旨意,将南阳郡宛城外围百姓,都往临近郡县迁移,如今的南阳郡,想必是乱作一团。这个时候从那里回京,只怕有些凶险!”
曹殷温和笑道:“本侯也知道南阳郡如今很乱。百万黎民大迁徙,乱作一团……正因如此,本侯反倒想去南阳郡看一看,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他唇边带着笑容,轻声道:“真要是被魏军攻破南阳关,打进关内,那个时候南阳郡便会更乱,戒备也会更加森严,只怕那个时候,咱们大燕想知道南阳郡的状况也是不容易的……!”
韩漠与宋世清对视一眼,似乎明白了曹殷的心思。
曹殷显然是想在南阳郡发生真正的大战之前,以路过为名,实际上却是要观察南阳郡目前的状况,例如庆军在南阳郡的兵力配置以及布阵情况。
谁也不敢保证战事会是一个怎样的走向,更没有人知道燕国最终会不会被卷到这场战争中来。
未雨绸缪,事先对南阳郡进行一番了解,自然是有利无害的事情。
曹殷微微一笑,继续道:“南阳关确是危在旦夕,被攻破也是迟早的事情,但是以本侯得到的情报来看,十天八天之内,庆国人还是能够撑得住。守卫南阳关的,也不是一般的将领,那是商钟离手下三兽将之一的虎霹雳林诚飞,此人不善于平原作战,但是最擅长的,却是固守关隘。南阳关乃是庆国第一关隘,本就是一道天堑,这么多年来,庆国人虽然在军备上并没有太大的作为,但是……对于这道关隘,还是用了十分的心思。那里有守军三万,关隘坚固异常,据说修筑加固所用的岩石,都是从庆国极北之地所采,非一般的关隘城墙所能比,庆国人号称南阳关是中原大地第一关,却也并非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