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自战斗民族_197

  徐强从吴凉的语气里听出了莫大的嘲讽,拎着吴凉领子把他拽起来,红着眼睛咬牙切齿道:“还不是你养的好狗……妈的,老子杀了你!”
  吴凉最近几个月锻炼出了非人的胆量,不以为然地歪了歪头,眼角的余光扫到旁边的床上躺着一个人。
  那人已是病入膏肓,形容枯槁,身体像干瘪的麦子,厚实的被子压在他身体上几乎看不见任何起伏,只有脑袋露在外面,干巴巴的,突兀得像在沙漠晒了三天的白菜帮子。
  吾建华像生锈的齿轮一般扭动脖子,浑浊的双眼在看见吴凉的颤了颤。
  “吴凉……是你……”
  他喉咙里像含了一口痰,声音沙哑难听,听得人极不舒服。吾建华,吴凉记忆里挥之不去的梦魇,缠绕他二十几年的阴影。已经快死了。
  “你是来看我的吗?”吾建华伸出枯木般的手,在空中颤颤挥舞着,“你是来讨债的……不,不,你是来感谢我的,我教会了你那么多,当年要是没有我给你穿给你住……你早就趴你爸妈坟前饿死了……”
  吴凉懒得说话,他突然发现,他那么多年的恐惧其实很可笑,他怕的就是这么一个不堪一击,连畜生都算不上的人吗?
  他已经长大了,他早就可以将吾建华一拳击倒。其实,只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而已。
  这时,又是徐翠花推门进来,屁股后头跟着一个肥嘟嘟的男孩,男孩推着一只铁笼子,哈哈低头弓背地缩在笼子里,蔫头耷耳的,雪白的皮毛变得黄黄的,朝着吴凉委屈巴巴地叫了两声。
  吴凉眼神一变,巨大的愤怒竟让他浑身充满了力气,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道:“你们……敢让它吃屎……”
  徐强绝口不提刚才差点被哈哈整疯的事,只冷笑一声,道:“老子有什么不敢的?皇帝来了都管不了我!”
  天渐渐黑了,房间里人多了起来,昏暗的死气却越发浓郁了。徐强拍了拍铁笼,道:“吴凉,你记得,是你把你的狗放在我家寄养,给了我们一百万寄养费,你手机在哪,现在就把钱打给我。”
  吴凉颇为无语,感觉自己与傻逼的世界格格不入,哑声道:“我手机不是被你拿走了吗?”
  徐强:“……”
  “寄养费还是不牢靠,”徐翠花心思比徐强恶毒得多,窃窃道:“张老头说,这小子到现在都没有结婚,他要是死了,我们是他家人,应该能分到他的钱吧?就算不死,我们把他打傻,以后他的钱还不是由着我们花?”
  徐强在吴凉口袋里摸索起来,不耐烦道:“先找到他的手机!”
  徐翠花命令道:“先把他打傻!”
  徐强骂道:“艹,怎么打,打傻了之后要是连银行卡密码都不知道,我们还得白养他!”
  徐强没找到吴凉的手机,吴凉自己也想不起来他的手机掉在了哪里,徐翠花笃定吴凉把手机藏了起来,举着哈哈作势要将它扔下阳台。
  徐翠花比起泼妇更像个疯子,伸着野鸡似的细长脖子,歇斯底里地道:“你这个混蛋,你那么有钱,为什么不肯给我们一点!!!只要你给我们一点钱,你姑父就能活下去了,明明那点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吧!那是一条人命啊,你眼睁睁看他死!钱!!!把钱交出来!!!”
  哈哈在笼子嗷嗷直叫,叫得吴凉心惊肉跳,这里是五楼,哈哈如果掉下去,不死也残。
  吴凉:“……我的卡在钱包里,密码是六个八。”
  徐翠花尖声叫道:“我们不去银行取!你手机呢!!!”
  吴凉快被气死,但还是强行压下愤怒,深深吐了一口气,道:“我说,我手机丢了。听不懂吗?你们只要给我一个手机,我登陆账号就可以。”
  徐翠花:“我不信,你在骗我!!!”
  吴凉:“……”妈的智障。
  吴凉望着哈哈,心道:“周向晚怎么还不来……”他这么想着,又反过来暗暗吃惊,他向来遇事只靠自己,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会依赖起周向晚来。
  徐翠花恨极了吴凉这幅波澜不惊,看小丑一般高高在上的眼神。她妹妹从小就得到家人更多的宠爱,读更多的书,嫁更好的男人,生更好的儿子。明明吴凉小时候已经被毁成那样了,偏偏现在还能开着她只能去碰瓷才能摸到的好车——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徐翠花凝视自己那只会哎哎叫唤的丈夫和嗜赌成性的儿子,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死,我要你死!!!!!!”
  徐翠花眼神充满了疯狂与怨恨,从厨房抽了把锈迹斑斑的水果刀,气势汹汹地冲向吴凉,徐强觉得他妈疯了,竟在阳台扭打起来,徐翠花家的阳台,不知怎么回事,竟是没有护栏的,吴凉生怕他们把哈哈碰下去,虽浑身无力,特别是双腿竟一丝知觉也无,咬牙向阳台爬去。
  徐翠花被徐强一推,踉跄几步,站立不稳,将笼子的二分之一碰出了阳台边缘,哈哈完全没有恐高的意识,朝虚空汪了一声,猛地一跳,从阳台笔直滑落,掉下去的时候,甚至听不见一丝声音。
  徐强和徐翠花停止了争吵,愣愣地对视一眼,往楼上瞧,吴凉趴在地板上,眦目欲裂,不知道自己喊出声音没有,他心脏跳得很快,除了如幻听般巨大的轰鸣声,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思考不了。
  他只知道,哈哈死了。那只喜欢往他身边凑的,永远不知道嫌弃的小狗子没了。
  也许只过了几秒,也许过了漫长的十几分钟,轰鸣声越来越大,吴凉才意识到有什么不正常。
  浩浩长风吹进阳台,一轮月亮挂在墨兰的天际,月牙的中间悬着一根拇指粗细的绳子,绳子很稳,只是微微颤抖着,像是下面挂在什么东西。
  “嗷嗷嗷嗷——呜——嗷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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