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酝酿
箐儿本来真的打算去找南止的,她甚至连东西也收拾好了,可当她在离开前查看最后一次人间的景象后,所有计划再度失去分寸。
此时的茗洛已经过完冯珠的一生,她也完完全全体验过一遍生老病死,问题却是出现在她的第二世——林桂田。
在箐儿的计划里,林桂田应该是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父母健在,头上还有两个哥哥。她发现茗洛的第二世依旧叫林桂田,在她出生后,两个哥哥却相继死了,这并非自己原来的安排。如此一来,她希望茗洛歷练的内容也都会全改了。
箐儿思来想去觉得事有蹺蹊,那是她亲自去冥界安排好的,茗洛至少不应该投错胎的。
苦恼须臾,她最终取了张纸,以那玉簪为笔,给南止写了第一封信。
「抱歉,这段日子我要下凡一趟,回来以后再去找你,珍重。」
手上一顿,发觉末处二字似乎过于客套,却又不知该如何删除,只好默默让它留在信上被她送了出去。
箐儿给苓儿发了个暗号后,也不管什么宫规,擅自离开风月宫,到了冥界。
她与冥界的人并不相熟,只不过仙界与冥界关係一向不错,而且上次来的时候带了些宝物,才成功说服了两个鬼差帮她。
帮助箐儿的两个鬼差分别叫屠白和孟夜,当她寻到二人时,两个身穿黑服、头戴尖帽正焦急朝她走来。
未待女子说话,孟夜率先开口:「出事了!」
「我正要问你们!到底怎么回......」
「那个小姑娘的魂魄没有回来!」孟夜有点躁急地跺着鬼叉:「这事要尽快处理,要是她来不及去投胎,那就乱套了。」
箐儿的心思全不在这个点上,只生气质问:「不是你们负责接她的魂魄回来吗?怎么会弄丢?」
一旁的屠白同样神色担忧,却是比二人冷静:「有人提早一步将那个小姑娘的魂魄劫走,看来现在只好随便拉个人去投胎,先顶替她的位置,之后我们再想法子吧。」
「等等。」箐儿忽然蹙眉:「我刚才用天镜看到林桂田已经出生了,所以说那个林桂田是假的?」
屠白与孟夜一时面面相覷,「不可能,我们还没找到人去投胎。」
孟夜急躁得乱抓头发,「你在这里等我,我们去奈何桥那边问问。」
两人走后,箐儿也施法查看人间的林桂田,此时小女孩刚满一岁,被娘亲死死抱在坏中,母女两人正遭受着一个男子的拳打脚踢。那是林桂田的父亲,因为她出生没多久,头上两个哥哥便意外生亡,所以他便异常痛恨这个小女儿,不时趁喝醉便藉此发洩。
箐儿认真地盯着画面中的小女孩,心下微动,手一扬,人间的映像便蒙上一层紫,那是专门测妖气的霞雾。须臾,她看见画面变了变,心中猜想立刻被证实。
两人很快就回来,屠白率先道:「查过了,那人间的林桂田是假的,真正的林桂田还没出生。」
箐儿也将方才的发现说了出来:「那个林桂田身上有妖气,应该是由妖物幻化而成。」
孟夜一抱臂,愤概道:「我就说怎么会这么奇怪!明明咱们还没找人去投胎,人就忽然生了呢?」
「那现在该怎么办?」屠白眼睛看着女子。
箐儿被他这么一问,倒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平日这些问题她都推给苓儿。
「......这样吧,我先去人间把茗洛找回来,至于原来林桂田的那个位置......」
「我们也争取帮你留着吧,若你把那小姑娘找到了,就尽快带她的魂魄回来。」孟夜一顿,又道:「但只能帮你拖一个月的时间。」
箐儿感激不尽地点头:「没问题,谢谢你们。」
两人听了她的道谢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事他们也有看管责任。
「还有一个问题。」屠白疑惑道:「为什么那小妖能及时接走小姑娘的魂魄,并且知道她即将投胎的身份是林桂田?」
冥界戒备森严,不可能出现消息外洩的问题,就算是茗洛自己也不知道。
孟夜也嘖了声,奇怪道:「那小妖还将林桂田的名字原封不动地用上了,岂不是明摆挑衅咱们!」
「那妖物恐怕不易对付,箐儿仙子定要万事小心。」屠白担忧道。
箐儿被他一说还真有点怕了,气弱道:「没事,我是天庭来的,谅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千辞来冬凝殿送信时,南止正在练字。
「仙主,有来信。」
白衣男子身形一顿,便搁下笔接过信件。这是他一个多月来首次收到她的信,男子不经意闪烁着异样的光彩,手上动作乾净俐落,三两下就把信拆好。
女子寄来的信只有一句,先是开首的「抱歉」,再来句末的「珍重」,男子眸中的神彩不着痕跡地黯淡下来。
千辞本是低着头,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叹,使他不由抬头。他鲜少看见南止有着这样的表情——无奈而怜爱,儘管是一抹浅淡神情,里头蕴含的却是他看不懂的情绪,也是他所厌恶的。
「千辞。」
「属下在。」
南止缓缓收好信纸,动作谨慎温柔,「你准备一下,过几天可以下凡歷劫。」
千辞一愣,错愕道:「仙主三思,最近道不孤等人已经有所动作......」
「本仙知道,」南止眼神坚定:「这些你不必担心。」
他本该听命退下,但此时此刻,淡漠的声音多了一丝不愤:「恕在下多嘴,是不是因为那个人,仙主才有此......」
听见「那个人」的称谓,南止神情变幻莫测起来,寒声道:「这是本仙一人的决定,如何?」
千辞抿嘴不言,良久,才低声告退。
看着黑衣男子离开的背影,南止绷紧的脸容缓下几分。的确,他本是没有打算这么快让千辞下凡,但若不如此,箐儿也自然陷于危险之中。
他揉了揉眼角,一切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