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下雨了

  二十四、下雨了
  “顾月晟就是王八蛋...王八蛋!”
  许临韵黑着脸顶着酒肆一众好奇鄙夷的眼神,对面的芮秋喝多了,脸比初日还红几分,指着他骂顾月晟,那么真情实感,声泪俱下,连许临韵都差点觉得自己就是顾月晟本人了。
  顾月晟,你真的欠我一个大人情。
  许临韵本就不厚的脸皮在芮秋一声声控诉里好像被削得更薄,最后彻底没了面子。
  许临韵和芮秋已经一起出任务五个月了,一开始他们还彼此变着法的挖苦对方,五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够原本充满成见的他们放下防备熟悉对方,说到底,他们两个也就是两枚棋子,再特殊点,是两枚绑在一起的棋子,谁又比谁高贵。
  这天他们一起收拾了清风堂哪个新人留的烂摊子,在城门排着队等着进城,离老远就听见前面两个书生模样的人在彼此恭维,两人各带一个书童,看起来像是偶遇。
  “李兄满腹诗书,您的文章数人传阅皆是赞不绝口,如今您可是才绝京城。”
  另一个拱拱手,做出一副谦下的模样,
  “不敢当不敢当,只是凑巧,贤弟才是少年有为,堪当大任。”
  许临韵和芮秋都是粗人,听着读书人互相文邹邹的吹捧只觉头疼,盼着城门检查的官兵能快些,早点回去躺下睡觉。
  也是邪门,那两人彼此夸得没词了,本以为终于能闭上嘴,谁知人家转头又赞赏起别人来,赞这李朝盛世,赞当今圣上的英明决断,赞这京城繁华,最后竟赞起顾月晟来。
  “顾公子当真是才貌双全,居商人世家竟能怀济世之心,实在是君子。”
  坏了。
  许临韵暗暗叫苦,拿余光去瞟身边的芮秋,果不其然,芮秋整个人像在那里生了根一般,一动不动,直到后面的人大声催她,她才像大梦初醒一样堪堪迈了几步。
  进了城门芮秋就拉着他找了一家酒肆,一碗又一碗,他拦都拦不住。结果喝成这德行,指着他直骂娘。许临韵一个头两个大,自认倒霉,把烂醉如泥的芮秋从凳子上拎起来,芮秋抱着酒不撒手,许临韵从她衣服里搜出了钱袋,把酒钱搁在桌上,艰难地拖她往酒肆外走。
  “顾月晟你禽兽不如!”
  “...别喊了,姑奶奶,求您了行不行。”
  芮秋不依不饶,拽着他的领子大力地晃,一双眼睛似迷蒙似清醒,
  “你真的过得挺好的...挺好的...”
  许临韵扶着她一步三停地向芮秋的家走,华灯初上,京城依旧川流不息,一样的月光照着不同的人,一辆马车从两人的身边驶过,驶进夜幕之中,停在了顾家门前,顾忠和顾夫人付氏早早领着一众下人站在门口迎接,见马车驶来,顾夫人难掩激动,握紧了手里的帕子。
  马车上下来一位着青衫的公子,面似温玉,体如松柏,登上台阶,朝顾老爷和顾夫人行大礼。
  “给父亲、母亲请安。”
  “月晟,一路奔波辛苦了,快起吧。”
  顾忠话音刚落,顾夫人已经扶起顾月晟,关切地看着她的儿子。
  “怎么瘦了这么多。”
  顾月晟正要回答,一滴雨落在他脸上,他一怔,抬头看着夜空,一片漆黑,阴沉沉的似乎马上就要压下来,这么寒暄的功夫,雨滴落得更勤了,外面站的一群人都三三两两的抬头看去,顾夫人忙拍拍顾月晟的手,
  “下雨了,快进屋吧。”
  ...
  许临韵把芮秋送进门就走了,谁知还没到家天就下起大雨,淋了个正着,踏进家门的时候衣服都能拧出一桶水来。
  芮秋站在院里,二郎神围在她脚边转。
  好久没人提起那个人,她以为她忘了,原来不是,他与金陵都没在她的记忆里死去,只要有一滴活水,立刻就在她贫瘠的心上抽出新芽,原来她忘不了。
  老天爷像是与她作对似的,一滴雨落在她脸上,她没动,雨滴接二连三的落在她身上,她身边,芮秋怔怔地抬起头,今夜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只有要把人吸走一般的一片片黑云。
  下雨了。
  芮秋不想进去避雨,直直挺在那里,任雨水将她打湿,思念像是跟着这雨势一样不受控制了,疯也似的如藤蔓爬满整颗心脏。
  “汪汪!”
  二郎神用牙咬住主人的裙角,拽着向屋里拖,可他的主人一动不动,二郎神焦急地打圈。
  到屋子里有什么用呢?
  他的主人眼睛里也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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