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妾 第19节
未料楚山浔目不斜视,也不需人扶的,才跨了一只脚上去,掀帘说了句:“今儿纤云去外头,你来伺候。”
第26章 .送医 [vip]
“是。”福桃儿虽讶然, 却也很快接过纤云递来的黄米馍馍,就跟了进去。
马车外头瞧着素雅不起眼,里头一边却有半人宽的软塌, 上头铺设的竹篾凉席还未撤去。顶棚高度也够, 像楚山浔这样的少年身量, 都能够在里面凭窗站直。
见主子上了车,向矮塌边靠了执卷默读。福桃儿瞧了瞧, 过去将窗格处的帘子打了个结扎起,熹微晨光便尽数投进车轿中。
少年挺秀的鼻尖, 在晨雾中明明灭灭。他的确是个读书种子,严肃起来, 便分毫不见了平日的骄矜。
福桃儿其实很想提醒他,这样是很伤眼睛的。见少年实在投入,便只好将自个儿化作空气,悄无声息地找了个远离他的位子坐了。
日影渐渐炽盛起来,离开了那个有些萧条的小镇,窗外黄土峭壁的景色也开始慢慢褪去, 就这么走了半日, 绿荫鸟鸣的山景便出现在了眼前。
前头不远就是一座商贸如织的大城了。
午膳是在一处简陋的驿站中随意解决的,因秋闱在即, 众人不过稍歇片刻,就整装重新上了路。
因怕行路要内急,男子还好,女儿家便极为不便的, 是以福桃儿还是只敢饮了两口热水。葵水滞涩了半日, 除了早上那会儿, 始终也没怎么下来。
上了车, 楚山浔闭目养神,一路朝南,这暑气便发了些余威。午膳一过,人就昏昏沉沉得只想着瞌睡。
他迷迷糊糊地一边盘算着这回秋闱的考题,才刚会了周公,还隐隐约约见着了策论的墨字题名。
“唔……”时断时续,带着痛楚的呻吟声就将他拉回了现实。
撇嘴不满地睁开桃花眼,就见眼前的胖丫头身子缩成了一团,好像是不适到了极点的模样,额头上汗珠子都沁了出来。
“主、主子,奴婢……额”一阵炸裂般的剧痛袭来,打断了她的告罪,“非是……有意。”
见她死死按着下腹,一脸难忍的痛苦。楚山浔揉了揉眉角,下意识以为这丫头是吃坏了东西,闹肚子了呢。
“停车!”真是懒人屎尿多,麻烦!
双瑞被喝得一个激灵,当下使劲一勒缰绳,两匹骏马前蹄被扯得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
一众镖师也是奇怪地看向了后方。
好看修长的一只手刷得一掀车帘,烦躁地‘啧’了声,朝纤云指了指里头:“你带她林子里解决去,快着些。”
外头的纤云应了声,就听里头传来个极虚弱的调子。
“不必、耽、耽搁……”福桃儿痛得一句话都要分了三段来说,“我不是要……”
看她这副要死不活语意不清的模样,楚山浔脸上愈发不耐,只恨不能将人直接踹了下去,叫她快些如厕了,才不耽误行程。
“还是给她些热水,快些行路吧。”纤云只瞧了一眼,就明白过来,面色忧虑地吞吐不清,“五爷误会了,只是,只是不需耽搁的。”
见众人都盯着自己瞧,纤云也没脸面将女儿家的事说个清楚。这荒郊野岭何来的热水,只好再三催促着赶路。
“唔……”
又是一阵细弱的哀叫压制不住,楚山浔瞬间想起了什么,当下尴尬地一甩车帘,也不多作解释:“无事了,走吧。”
前头的镖师们都是大男人,除了极少数妻女也每月害疼的,其余的,都对这场变故摸不着头脑,只当是这小公子又乱耍脾气了。
车轿内,楚山浔对着时不时蜷缩痛呼的胖丫头,只觉平生少有的手足无措。
“你……你不要紧吧?”
见她脸白如纸,汗珠愈发细密,楚山浔虽然不懂,却也能察觉出这痛苦的程度。
“扰、扰了……啊…扰了主子了。”
怕不停哼叫要讨嫌,福桃儿死死压住下腹,简直要将肉也压烂了去,却也只能稍稍抵挡。从去岁初潮,偶尔犯痛也是有的,却从未有哪次会这般。
哎,自己也太麻烦无用了吧。她竭力抵缩着身子,因怕楚山浔要发怒责骂,那剧痛袭来的时候,因着心理上的紧张,便一阵高过一阵似的,只觉得更是难以忍受。
福桃儿告着罪,让楚山浔只别理自己。每一次裂痛袭来,她都在心里乞求着,这是最后一次,再忍忍就好了……
可是马车颠簸着又走了二刻,这种绵长持续的痛苦丝毫不减,还有愈演愈烈的情势。
见她说话都气若游丝,随时都似要昏厥过去的模样,楚山浔终于坐不住了。
“停车!”
车内传来一声高喝,双瑞哀叹着拉住缰绳,这自家主子恐是秋闱在即,这脾性真是难测。
这回,却没有再传来带着怒意的命令,就见楚山浔三两步跳将下来,快步朝前头护送的队伍走去。
少年停在祁大年边上,仰头不容质疑地说了句:“师父,您的乘风借我一用。”
高壮的男人挑眉,也不多问,跳下马去把缰绳交到了徒弟手中,自己又招呼着另一个男子,换了匹稍逊的好马。
“将那胖丫头扶来。”楚山浔牵着黑亮骏马,熟稔地轻拍了下马首。
众人都晓得这丑胖丫头是他的通房,为了避嫌,便只有纤云去扶。而福桃儿已经是被葵水折磨的有些恍惚,下来的时候险些栽个跟头,将纤云也一并带到地上去。
好在双瑞反应迅疾,也不避讳,伸手撑了纤云后背一把。
远处的楚山浔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转了转眼睛故作不见地看了看天色。
“这丫头害了急病,若没了,祖母可要责问的。”他吩咐双瑞,“只得本公子快马带她去先找大夫,咱们前头城里会和。”
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剧痛,福桃儿强忍住泪水,瞧见眼前是匹陌生的高头大马。腰上突然被一双温热的手覆上,她听着指令,勉强攀住缰绳,便被一股力道托上了鞍去。
楚山浔随后翻身上马,他的双手因为过于用力有些微颤。
想不到这胖丫头竟重成这样,他有些恼怒,还好自己撑住,否则岂不要给众人看了笑话。
觉察到身前人的虚弱,他赶紧双手圈紧了,将人牢牢护在怀里。若是一个不慎,跌下马摔死了,那叫他如何向祖母交代嘛。
“走了!”朝祁师父点点头,乘风顿时就扬蹄飞奔出去。
祁大年弟子众多,这马却是有来历的。原本以为两个人的重量该比祁大年重些,正可均衡了两匹马的速度,可福桃儿到底是个姑娘,便是再胖的厉害,加上才还未长成的楚山浔,却也只比高壮的祁大年重上不多。
是以才跑了片刻,后头那匹就明显吃力起来,终是把祁大年给远远得甩得没影起来。
这条道从前跟着大哥走过两次,楚山浔读书过目不忘,认路的本事自然也是不差的。他见祁大年落远了,仗着马好,便也没什么可慌的。只管抱紧了怀里人,一个劲地朝前头的大城狂奔而去。
快马颠了两下,倒是把一阵滞涩的经血颠了些下来。福桃儿终于得了个喘息的空,回过神来,才觉察到自己背后贴着的温热躯体。
衣衫单薄,少年骨肉匀停的胸口紧贴在她的后背肩膀处。两侧肩膀到上臂,都被他纤长有力的双手牢牢制住,因怕坠马,不得不抱得极紧。
这种力道,就像两个相思已久的恋人,阔别多年后情动的拥抱。
福桃儿一边脸红,一边告诉自己这没甚的。这小公子瞧着挑剔傲气,却是能为了担心自己性命,当机立断独个打马送她去找大夫。
这份心意,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都让她觉着心口发暖。
可是暖过之后,便是忧虑和害怕。
其实葵水哪怕痛晕过去,也难有伤性命的,倒是这般狂奔乱颠,才要伤了身子。福桃儿自然不会同楚山浔细说,撑着身子艰难地前倾,要去抱马首。
“再忍忍,也就二刻功夫,定能入城的。”
楚山浔只以为她是痛的更厉害了,当即扬手将人按回怀里,破天荒地出口安慰了句。
避无可避,剧痛也是再次袭来,福桃儿也顾不得什么,也就顺着他的力道,缩进了身后人尚不宽阔的怀抱,她虽胖,却是细弱骨架,痛歪了头,倒恰好仰靠在他肩颈处。
少年垂首,瞧着她蔫嗒嗒得,就像只病瘟的胖鹌鹑,双髻柔软地拂过,竟觉出两分可爱来。楚山浔为自己这念头倒抽一口凉气,心底啐了声,暗骂自个儿是读书读傻了,没见过女子。
他把马儿赶得如草上飞一般,二刻不要就过了塞东城的北门。
凭着记忆精确无误地穿街过巷,却见原先的医馆早已经改成了茶肆。他只得又在附近问了好大一圈,才终于是在一处小巷子中,找着了行医兼卖药的老大夫。
到门口时,祁大年因熟悉地形,猜着了他们的路程,竟赶先了一步候在了门前。
“这丫头瞧着不好。”因为雪歌的事,祁大年对这胖丫头印象不错,阔步上前,就要去接手。
楚山浔却挥手制止,按住马首:“我来吧。”
将人扶下马来,却见胖丫头已然是痛的昏了过去。楚山浔一咬牙,便打算将人横抱着送进去。
他左手穿过胳膊托在胖丫头后背,右手正要去捞她腿弯,却是一个脱手,踉跄得差点连着自个儿也摔在地上。
楚山浔到底年少力气不够,又从未这样抱过人,省力的诀窍也不知晓。
这一下看着他出了个大丑,祁大年深知他心性,当即暗翻了个白眼,想着可千万别迁怒于自己了。
未料这回楚山浔却只是紧张地将人捞回怀里,松了口气后,少年极快地扁了扁嘴;“祁师父,还是您来吧。”
粗人一个的祁大年心无芥蒂,听徒弟这么说,当即就阔步上前,瞬息间,就将胖丫头打横抱了起来,赶紧送进了医馆。
同样一个动作,楚山浔去做,险些将人摔了,可祁大年,却像喝水吃饭似的,轻松的很。
楚山浔沉默地跟在后头,暗想不就是个通房丫头嘛,这种时候给人抱下也是无妨。不过往后,自己屋里人,还是不要多往外带了。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利用 [vip]
看病的是个年轻的后生, 见他要给胖丫头把脉,楚山浔当即上前问道:“可有女医?”
那后生手僵在半空,瞧了他一眼, 有些不满:“且等等。”
说着, 他转身去屋后喊了个妇人出来。
瞧年纪似是这后生的师父或娘亲, 这中年女医却没恁好脾气,她正歇息着被人叫出, 送了楚山浔一个轻蔑的眼神,才不紧不慢地去搭脉诊病。
少年自然受不了这种眼神, 但也知道胖丫头的病不好,倒也将挑衅的话忍了回去, 在旁仔细陪着。
“这姑娘只是葵水阻滞,痛晕了过去,待老身开剂活血化瘀的通经方子,便可无碍。”
“多谢大嫂子。”祁大年见徒弟不理睬人家,赶忙陪着说了句好话,跟着那后生到药柜前抓方子去了。
中年女医也看出了少年的脾气, 回过身故意对着后生说了句:“痛晕了本不妨事, 被这么快马一路颠过来,才算这姑娘命大呢。”
楚山浔实在受不得她讥讽的口气, 当即再难忍耐,脱口回道:“我家的奴婢,生死都只在本公子一句话。你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 还敢教训起我来了!”
“呦, 什么人家的公子, 竟这般说不得一句。”女医是真被他激怒, 转过身正视他的眼睛。
“人来求医,要被你这般奚落,算什么医者。”楚山浔毫不相让,争锋相对起来。
……
抓了药回来的祁大年见状直呼糟糕,拉着徒儿的衣襟就就要将人朝后扯去。这女医他见过数次,早年守寡,是出了名的脾气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