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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菁是在2012/12/25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痕跡,就像她这个人的存在本身被单独地从现实抽离。我询问柜檯人员,没有人看到她是怎么离开。就连路口的监视器画面,从我们回到民宿到早晨的这段时间也没有记录到任何人的出入,只有一隻黑狗在05:17时经过门口。我有些茫然得看着这间空荡荡的房间,手上握着已经不知道拨过多少次电话的手机,这是我12/25中午时的记忆。我还记得那天从303号房窗户外射进的阳光特别刺眼,简直要把整个房间都染成纯白的雪似地充满着。一个礼拜没有目的的旅行从开始就结束了。
  我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台北。在一直想着什么的同时,我已经走在台北的街头朝回家的路前进。为什么我身边的人总是会在突然的时刻突然得消失呢?他们都以我无法理解的理由远离我,现实就像宇宙大爆炸般的惊人速度积极扩张着。情况从难以理解变成意义不明。我经过当时那面我与小菁一起经过的橱窗。橱窗里面的假人现在已经换上又一顶全新的红色贝雷帽,高傲地插着腰面无表情俯视我。这到底算什么阿?我没有力气得想着。连挥出拳头打碎玻璃窗的衝动都没有。我感觉心里有某个东西已经安静得跟着小菁一起消失了,连着带走我的愤怒。我还有要做的事,我走过那面橱窗。现实里我还有清晰明白要做的事情,我不能被这些东西困住。我持续地向前走着。学校的课程还未结束、电影短片尚未完成、打工还在持续,还有各式各样的事我必须去完成。可是为什么我觉得这些事情已经没有一件重要呢?我无法回答自己的疑问。我持续得往前走着,我很想很想就这样一直得往前走着,无论有没有目的地。今天没有下雨,台北的空气仍然湿冷得令人难受。
  *
  2012年的最后一天,一整天都下着断断续续的雨。我早上去学校做现场的录音。下午便一个人走到学校附近的棒球场,随便坐在已经有点潮湿的石阶上看棒球场上方的飘雨。理所当然,没有人打棒球。青草地上一隻野狗懒洋洋得从我前面经过。我想着小菁,或许更正确得说是小菁一直重复得出现在我的思绪里,我不管做任何事,她都好像正看着我。我刚刚想着中午要吃什么的时候,就想到如果是她的话,她会吃什么?我与她一起吃过许多次饭,但从来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我应该要知道阿,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拿出luckystrike的香菸盒,抽出一根香菸。今天的第7根。手不太灵巧得点起火,把所有飘逸的团团思绪重新吸回鼻腔。我现在该做什么呢?我真希望有人可以告诉我。我看着走到远方草地上的大象正抬起头看着上空,它是否也与我有同样的感觉呢?我想到了大狗陷入思考的样子,好像永远在思考的样子。去找他吧,几乎是想到就瞬间有的直觉。或许他会知道小菁喜欢吃什么。
  *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大狗开门的第一句话。比我的疑惑还疑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送你生日礼物阿。」我随口回了一句。
  「我没有庆祝生日的习惯,况且我也没送过你甚么。」
  「没差。」我把装在外套口袋的一颗棒球交给他。
  「怎么脏兮兮的?」他边说边打开门让我进来。
  「今天在球场捡到的。我还带了一手啤酒。」我举起左手的塑胶袋对他说。
  「这还比较像生日礼物。」我们走上二楼。一样的方形类比电视和一样软得没有弹性的沙发。我将自己倒在那会把人吸进去的沙发里。
  「我有炒了一些蛋炒饭,要吃吗?」
  「你看起来不像会做菜。」
  「自己一个人生活,自然就会了。」
  「好。」
  大狗往厨房的方向走去,没多久他就端了三盘的蛋炒饭出来。两个手掌托着两盘,一盘夹在臂弯,有点像在做忙不过来的杂耍表演。炒饭的香味跟着热气一起飘出,明明还没吃到却有一种肚子已经被温暖填满的感觉。
  「我叔叔等下回来。」大狗说。
  「我需要做什么吗?」
  大狗看起来在思考的样子。「我想应该不用,不过可以先有个心理准备。」
  我吃着蛋炒饭,开始想像大狗的叔叔是什么样的人。皮肤黝黑、杂乱的头发、留了几天没刮乾净的鬍子、手臂应该粗壮得像橡木桶般……。他会对我说什么呢?我该不该先亲切得打招呼?老样子,我应该这样做,我重复地告诉自己。我又好像看到了小菁,像在问号的森林里突然出现的女巫,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叮铃叮铃得响,像是森林开始吹起了寒风。大狗慢吞吞得走到电话旁边。
  「嗯……,好。我知道了。」大狗回应。
  「……。还需要什么?嗯……,好。」大概讲了3分鐘后,大狗把电话掛断。
  「我要出门了,你要一起走吗?」
  「去哪里?」
  「码头,我叔叔在那里等我。要去吗?」
  「应该也只能去了吧。」
  「好。那我们先把饭吃完,然后准备一下东西。」大狗像个在对部下达指令的士官长,很好地做了一个清楚的结论。我赶快把剩下的蛋炒饭扒进嘴哩,不再做任何徒然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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