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路江湖_38

  “这个嘛……”方余情微阖双眼,修长素指摸了摸茶沿,“尽量别让他们死了,不过如果他们实在难缠,你们可以下手重一些。城内的机关,你们也可以任意使用。”
  待吴真领命走后,方余情才懒洋洋地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头靠在窗边,一指稍稍撩开碧珠垂帘,看向外头的红灯碧纱,嗤笑一声,哼出喃喃的自语:“卫不眠啊卫不眠,你瞧瞧你的死,会牵出多少罪孽……”
  .
  醉月楼的大厅此刻还是人声鼎沸,大厅的中间是一个莲花围水的净洁舞台,点缀以细小精妙的撒花喷泉。
  而卫殊行抱着剑,直坐在木案边,微阖双目,静如岭上孤松,与环境的烟柳红花形成强烈的突兀。柳云生有时候会很好奇,卫殊行一个在热闹的城市长大的人,为何却偏偏生出了一种孤僻而冷漠的疏离感,就像被冰雪与冷风凛冽了眉目。而明明他才是那个长在山中,与白云落雪为伴的人。
  “你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还真不那么平易近人。”柳云生笑笑。
  卫殊行垂下眼睑,道:“是吗?”
  柳云生用扇子轻轻敲了敲桌面,恨铁不成钢道:“你看你,一点都不会聊天。你说一句‘是吗?’,我就没法继续和你聊了。”
  卫殊行看向他,想了想,问道:“那我该说什么?”
  “你要找别人话里可以继续深入探讨的词,比如,我说,你不说话的时候不平易近人,你就可以问,‘那我说话的时候呢?’,这样我们就可以继续聊了。”柳云生悉心教导道。
  卫殊行点点头,现学现用道:“那我说话的时候呢,亲切一点吗?”
  “没有。”柳云生摇摇头。
  卫殊行:“……”
  柳云生看到卫殊行一脸说不出话又吃瘪的模样,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正打他打算道歉,大厅内突然哄堂而起一阵夹杂着鼓掌的叫好声,舞台边上喷泉昂扬而起,喷洒的水花夹杂莲着荷清香。
  舞台的中间,袅袅婷婷的女子拿着琴立在中央,一袭纱帔迎水而飘。
  方余情一双美目带了些许眷慵,微阖微张。她颈肩的衣裳微微敞开,如瀑青丝顺着白净的肩臂逶迤流下。在大厅柔和灯光的吞吐映照中,她的柔艳如折煞了天光的一点翠珠,在濯碧流香的舞台上点染纷扬。随即她盘腿坐了下来,美如柔夷的手指抚上的澄明圆润的琴弦,琴弦撩动,清脆的音色潺潺流开。卫殊行抬头看向舞台,恰好对上了她的视线。
  不知为何,卫殊行心中莫名一悸。
  不知何处冒出的烟雾弥漫了大厅,在飘晃的纱帘之下,大厅瞬间缭绕如仙厅,浓密不可视物。而琴音还在继续,如泣如诉似有感情的仙灵的话语,并随着仙雾的升起漫开起承转合,缓缓被推向音色带颤的高潮。卫殊行如魔怔一般死死地瞪着舞台,绷紧的神经随着琴弦一起来回颤抖,感觉随时都会不承其力而断裂。
  仿佛度过了天长地久,山水漫长,曲目终于戛然而止。尾音收手的一瞬,拨起琴弦发出最后一个声响回归了位置,卫殊行脑内随之响了一声,然后便突然陷入了黑暗与寂静。
  厅内爆出连绵不绝的掌声,良久,烟雾才缓缓散开,而此时舞台上的表演者已经消失。柳云生觉得这表演和烟雾都来得莫名其妙,他觉得虽然琴声好听,但也完全不值进入醉月楼所需要付的票钱,但为何还有这么多人捧场,还都很开心的模样,难不成其实他们并不是来听琴曲的,而是有其他值回票钱的东西可玩赏?
  柳云生思考过后,想问问卫殊行,回头一看,却已经找不到他的踪影了。
  “卫兄?”
  作者有话要说:
  伏渊:我给你重新取个外号,“傻不拉几”邱小八
  邱小八:???
  第15章折花三毒
  燕小义偷偷摸摸溜走后,一直贴着墙角小心翼翼地在羽阁楼内四处转悠。虽然他并没有穿捕快的官服,而是一身普通的装束,可由于形迹可疑,被小厮发现好几次。但不知为何,这楼内会武功的侍卫似乎都被调走了一样,一个都没有,而普通的小厮自然是追不上他的速度,所以即便他被追着跑,却感觉到了意外的悠闲。
  但悠闲过头的后果就是,不识路的他,在随心所欲的跑路中,迷路了。周围早已不是热闹的地方,相反,甚至有点黑黝的阴森和寒碜,甚至连干活的小厮都看不见了。他摸着墙往前走,冷汗直出,他感觉这个地方和印象中的青楼完全不同,没有哪家正常的青楼会把楼内的构造修成迷宫一样。
  燕小义感觉四周随时都会有鬼冒出来,祈祷此刻能出现一个人。心中话音刚落,不远的一排房间里就冒出微弱而不连续地砸门声。
  “谁,谁啊!”燕小义声音哆嗦了一下,蹑手蹑脚地朝声源靠近,迟疑了片刻敲了敲门,“有,有人吗?”
  敲门的声音停了一会儿,旋踵,一个怯怯的柔嫩声音从门缝中钻了出来,道:“呜……外面有人吗……?”
  “唉?是姑娘吗?”燕小义耳靠着木门,蹲了下来,将语气放温柔,“你怎么啦,被关在里面了吗?”
  里头的声音愣了一愣,突然爆发一阵一阵可怜的啜泣声:“呜呜呜……姐姐被坏人欺负了……哇,他们把阿桃一个人关在这里,这里好黑……”
  听到哭声,燕小义瞬间不知所措,他只好蹲在门口手忙脚乱地安慰道:“等等等等……你别哭!你只要乖乖的,安静的,我救你出来好不好。”
  “嗯……”阿桃听罢吸了吸鼻子,渐渐安静下来。
  燕小义挠了挠头站起身,拿起挂在门前的铁锁左右翻动瞧了瞧,做贼似地警惕环顾了圈四周,才从袖子里逃出一根铁丝,撅起屁股半弯着腰就开始撬锁。说来惭愧,他在被师父捡回去之前,为了填饱肚子,做的都是偷鸡摸狗的不好勾当。师父逮住了他,却没有将他扔进大牢,而是为他新取了个名字,还收了他作为徒弟。倘若没有师父,他现在早烂在垃圾堆里了,——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想救师父,虽然他还不知道师父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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