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那里认得一个直属学姐,已经快四十岁了,是个剪了短发,眉眼温柔的人。她当了十几年外交官,回母校看望恩师以及学弟学妹们的时候,很真诚的告诫她们。
    如果,如果,你想自由自在的活着,千万不要当外交官。
    外交官这三个字,每一笔,每一画,都承载着常人拖不起的重量。
    她们坐在箱子一样的语音室里从早到晚对着一块玻璃练习口语,大量大量的语音片段被塞入脑海,有的时候一分钟可以有四百多个词汇。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剩下的时间她们就呆在那不足一平方米的语音室里,重复的练着口语,不论寒暑。
    一年级的时候练口语,二年级的时候跟着老师出去学习外交手段。每天的时间被精确计算到分秒。
    跟她一块进学校的有八个人,后来毕业的时候,只剩下三个。
    剩下的都受不了这种高压生活,读了一段时间就转行了。
    本来这份工作就是一项尖子里拔尖子的选项,有那么多人受不了,也是无可厚非。
    季汐然从小心里就是有做外交官的愿望的,原因来自于她非常小的时候,她爸给她讲的总.理的外交故事。
    她被她爸抱着,到气势恢宏的天安门广场前看站岗的解放军叔叔时,她爸就很激动的跟她说了总理的故事。
    受当时的影响太大,所以她很小的时候,就立下愿望,自己一定要努力,成为一枚新时代的外交官。
    但是直属的学姐却告诉她,如果你想当一个无法被别人打败的外交官,你就要做到私生活没有瑕疵。要保证别人不会从这方面攻击你。
    怎么样才算是瑕疵呢?那时候她还特别天真的举手问了问学姐。
    温柔的女人看她一眼,眼眸里藏着孤苦,她轻轻道,“大抵,有悖于世俗的都是有瑕疵的。”
    比如老夫少妻,老妻少夫,比如有血缘关系的人相爱,再比如同性相爱。
    爱是没有国界的,却被有些人划分了范围。
    季汐然很喜欢看做外交官的师兄师姐们在面对那些刁钻的国外记者和官员时,不卑不亢侃侃而谈的样子,但是在这个学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想到了温欣妍。
    她很久没有和温欣妍联系了。那么久,雪下了又化,花开了又谢。
    “如果被人知道了你的瑕疵,那么你就像是一件被烧坏了有裂缝的瓷器,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打碎,有可能身败名裂,有可能一辈子在牢狱里度过,有可能不知不觉就没了命。甚至你的家人,朋友,都会被你影响,被人当作同样的瓷器,破坏掉。因为有缺点的瓷器,不配当作国之利器。”
    学校门口的枯树枝传来几声乌鸦的清响,她听着学姐的演讲,脊背上冒的都是冷汗。
    她努力了那么久,只是因为爱上了同样美好的另一件瓷器,就变成了瑕疵品了。
    可是她又想,就算是变成有瑕疵的东西又怎么样呢?
    她如果是一件瓷器的话,那也是成双成套的瓷器,如果缺少了另一件瓷器,那么她就算变得有瑕疵,也无所畏惧了。
    在外交学院学了两年之后,她谢绝了请她任外交官的工作请求,转而做起了自由译员。
    在日本的翻译公司挂了个名,平常就由他们来安排陪同翻译的工作。不过一年的时间,她走过了很多个国家,每次出差不到三天后,又要出门,所以家对于她,就只是个可以住的地方而已,别的,什么都不是。
    季汐然搂着她,回想自己这几年的日子,神思恍惚,想要跟她倾诉这些年的遭遇,却听得怀里的人哭声慢慢弱下来,她低下头,才发现她已经哭得在她怀里睡着了。
    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找到她以后,她放松了心神。
    她保持着紧紧搂抱住她的姿势,眼角的泪水还没干,就这样,哭得睡了过去。
    季汐然看着她有些憔悴却依旧漂亮的一张脸,心里潜藏多年的爱恋一下子激涌出来。
    我爱你。
    可是……
    她低下头,唇一一点过她的鼻尖,眉梢,唇角。凝视她睡着以后安静的睡颜,将她的容貌一笔一划刻进自己心头深处,她微笑道。
    “温美人,我回来啦。”
    ***
    清晨,耳边传来恼人的“滴滴”声,季汐然迷迷糊糊的,眼睛都没睁开,就惯性的伸手去摸,要关掉这讨人厌的闹钟,
    摸来摸去,没有摸到自己小巧可爱的小猪闹钟,倒摸到了软乎乎还带着温度的皮肤。
    她脑子还不太清醒,一时间没想起来这是什么。闭着眼睛,嘴里嘟嘟囔囔道,“嗯……?难不成小花卷蹦到床上来了?”
    花卷是她养的一只橘猫,因为头顶有梅花璇儿,得了这个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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