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观众们一波接一波地涌入直播间,除了一睹爱豆们在生活中的烟火气外,更多的是喜闻乐见某位导演输成穷光蛋后的激情发泄、口吐芬芳。
  弹幕上被无数“23333333”占据。
  不断有人添油加醋——
  “老铁,别光嘴上掐,不如荷枪实弹打一架!”
  “我仿佛进了个假的文艺导演直播间???”
  “不是,这是拍文艺片的那个魏西延?确定不是同名同姓拍抗日神剧手撕鬼子的野鸡导演???”
  弹幕里也不时夹杂着询问——
  “你不是重点吐槽你师妹吗?她人去哪儿啦?”
  “别又是趁着昭导不在,你才在这儿激情辱骂、吐槽三连吧!”
  “有本事当面怼一个,想看凶师妹大战怂师兄!”
  “哇前面的可真会起名字,我严重怀疑你在ghs,这名字一听就很激情,我可以!”
  就在此刻,门开了。
  从洗手间回来的人,推门就看见夹缝里飞入一只灰扑扑的小飞蛾。
  昭夕从小到大生活在地安门,四合院里常有这种苦恼,夏天偶有蚊虫鼠蚁。而她早就练成了绝世神功,看见昆虫一类的小动物,眼都不会眨一下。
  于是仿佛条件反射般,昭夕抬脚就摘下了平底鞋,想也不想,原地起跳,啪嗒一声,把飞蛾拍死在墙壁上。
  动作潇洒利落,一招一式,颇具大侠风范。
  因为赢了钱,心中还在激荡,她还很应景地喊了一句。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哪里逃——”话说到一半,发觉包间里过于安静,她抬眼看看,“干嘛呢你们,怎么都一副安静如鸡的模样?”
  魏西延:“……”
  陈熙:“……”
  梁若原:“……”
  包间里呈现出死一般的寂静。
  昭夕拍拍鞋子,重新穿好,“都是老同学了,怎么,第一天见识到我的凶残?”
  “我以为我人设早就崩了呢。”
  “咋的,这还震惊上了?”
  “……”
  “……”
  “……”
  魏西延沉默半天,缓缓扬了扬手机,“你看这是啥?”
  “iphone 7啊。”昭夕一脸迷茫。
  “不是,你看看屏幕,好好看看。”
  昭夕一愣,定睛一看。
  屏幕上是她无限放大的脸,先是一脸懵逼,然后逐渐僵硬,最后震惊得像是见了鬼。
  观众们大概和她的反应差不多,至少在她震惊到嘴都张成o字型时,弹幕也停止了两秒钟。
  两秒钟后,屏幕上的弹幕密密麻麻,比原先多了十倍不止。
  一条条飞速掠过,完全遮住了她的脸。
  “2333333333!”
  “我看见了什么哈哈哈哈哈我的妈我要笑岔气了!”
  “卧槽这身手,干净利落,英俊潇洒,简直回忆杀,像不像是当年的木兰重出江湖,只是打的不是敌人是蛾子?”
  “这踏马是什么直播间哈哈哈哈想笑死人继承蚂蚁花呗吗???”
  “这是昭夕?这是真的昭夕?我莫不是看了个假直播?”
  “所以女神息影多年,重回影坛,接了个逗比的角色,演的是个傻子?!”
  “笑到头掉笑到灵魂出窍!”
  包间里寂静了整整十秒。
  十秒钟后,一声气壮山河的咆哮——
  “操,你在开直播?!”
  当晚,微博热搜再添新词条:
  昭夕。
  昭夕人设。
  魏西延直播间的昭夕。
  女导演人设崩塌。
  *
  离开水云涧时,人设崩塌的昭夕有些虚弱。
  精神受到重创。
  生无可恋. jpg。
  魏西延笑到岔气,最后不忘提醒她:“别忘了今晚攒这局的目的。”
  昭夕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她的本意是要感谢梁若原,为她牵线白唇鹿的故事。结果娱乐一下午,晚上又被直播冲昏了头。
  于是帕拉梅拉给了魏西延,由他送陈熙回家。
  她坐梁若原的车,两人一同离开。
  陈熙并不满意这个安排,临走前还争取了一下。
  “我和若原住的地方离得不远,要不就不麻烦魏导了,您自己回去,我和若原昭夕坐一辆车?”
  魏西延厚颜无耻,拉住她就往外走。
  “别啊,这良辰美景的,你忍心让魏导孤苦伶仃,一个人回家?”
  都上车了,他才对陈熙道歉:“刚才是我唐突了。但昭夕有话要跟小梁说,留点空间给他们吧。”
  陈熙顿了顿,笑问:“有什么话要避开我们说吗?”
  “我不清楚。”
  魏西延看似大大咧咧,但从来不谈他人私事,口风很紧。
  陈熙又试探着问:“莫非,昭夕对若原有意思?”
  “不排除这种可能。”
  他扶着方向盘,冲陈熙笑笑,只花了几秒钟,就准确地从后者有些不自在的笑和微微泛白的脸色里判断出,她才是对梁若原有意思的那一个。
  这事,有意思了。
  *
  在梁若原送她回家的途中,昭夕把牵线的事提了出来,并由衷表示感谢。
  梁若原莞尔,轻描淡写:“小事情,不足挂齿。”
  “对你来说可能只是嘴上一提,但对我来说意义非凡。还是要感谢你关键时刻想着我。”
  车内有短暂的沉默。
  片刻后,梁若原侧头望着她,笑了,“关键时刻?”
  “你错了,昭夕。”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眼神里却有当初对戏时的暗涌。
  “这些年,我一直想着你。”
  她有些错愕,没想到梁若原会挑在这个时候,忽然道破当年的感情。
  张了张嘴,饶是素来伶牙俐齿,此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梁若原继续开车,目视前方。
  “你那么聪明,应当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不是吗?”
  昭夕慢慢地嗯了一声,“我知道。”
  “你当然知道。整个学校,从表演系到导演系,再到舞蹈系,有谁不知道你呢?”梁若原轻哂,“我还记得,当初多少人对你示好,你对人礼貌有加,却仅仅只是礼貌有加,转身永远头也不回。”
  往事从男人口中娓娓道来。
  “我也是其中一员。因为喜欢你,简直太容易了。”
  “可是那时候我很自卑,父亲病危,家中缺钱。比家境,学校里多少天之骄子?比容貌,我也不是最出众的那一个。”
  “我太胆小了,比起那些跟在你身后大胆示好的人来说,我连表露心迹都不敢。”
  “因为我总问自己,我何德何能?”
  良久的沉默,昭夕轻声问:“那今天又为什么要说?”
  “因为我一直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总有一天能追上你的步伐,配得上你。可是努力这么多年,眨眼就要三十了,我才发现有的目标不是努力就能办到的。”
  梁若原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们之间的差距还是很大。但好在我醒悟了,哪怕差距在,也已经比当年缩小了太多。”
  车停在国贸的公寓门口,他侧头望着她。
  “昭夕,现在的我,配得到一个走向你的机会吗?”
  *
  昭夕一路飘回家,心情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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