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7)

  津岛怜央仰头朝哥哥露出了甜滋滋的笑容,乖乖点了点头。
  临到出门前,太宰治才发现那个粗心的部下不仅衣服尺码买大了,还忘记了给津岛怜央买合适的鞋子。
  算了,反正裤子这么长也根本走不了路。虽然嘴上嘀嘀咕咕地说着回去就要让那个部下降职、去捡几天尸体再说,但太宰治面上的神情还依旧明快又轻松,眉眼舒展,两边的嘴角都克制不住地微微上扬着。
  虽然前一晚还在思考着森鸥外会出什么招来,但跟怜央在一起的话,无论是怎样让人烦躁的事情都可以暂时放下了。
  太宰治弯下腰来,朝津岛怜央伸出了双臂,说道,来吧,怜央。
  哥哥要抱着我吗?
  嗯,暂时只能这样了,等给怜央买了鞋子,就让你自己走哦。
  好~
  孩童的眼中闪烁着的是全然信赖的光芒,长长的尾音里带着亲近和撒娇的意味。
  津岛怜央哒哒地往前走了几步,同样张开双臂,如同乳鸽般毫不犹豫地投入了哥哥的怀抱之中,他熟练地揽住了哥哥的脖颈,挪了挪身体,在那并不宽厚的胸膛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之后,便安静地不再动弹了。
  我们走咯。
  太宰治有些坏心眼地颠了颠津岛怜央的身体,让感受到了悬空感的孩童小小地惊呼了一声,搂着哥哥的细细手臂也愈发收紧了。
  满意地感受那一团暖融融的温度愈发地贴近了自己,太宰治从自己的口袋里抽出了工作用的手机,关了机随意地扔在了地板上,便穿上鞋子出了门,他又从裤兜里摸出了家门的钥匙,插|进锁孔拧了两圈,将门反锁之后才离开了。
  。
  他们首先去到的就是鞋店,太宰治给津岛怜央挑了一双男孩样式的运动鞋,让津岛怜央好不容易能自己下地走路了,但他却在双脚踩地的第一时间就拉着太宰治,到了另一边女孩童鞋的区域,指着一双款式漂亮、带蕾丝花边的小皮鞋,跟太宰治撒着娇,哥哥,买这一双。
  要这一双吗?太宰治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起来,怜央确定吗?
  这时候,太宰治才觉得有些不妙了起来。
  他仔细地回想着,津岛怜央小的时候是交由内山加奈子照料的,那贪婪又大胆的保姆常常把按季分配下来的津岛怜央的新衣服拿走,稍加改动之后给自己的女儿穿,只给他穿自己女儿不要的旧衣。
  而之后被那群咒术师掠走,被奉为神子之后,又一直穿着白衣绯袴的巫女服,本来巫女是没有男性的,通常只由纯洁的未婚女性来担任,也就是说,津岛怜央其实是穿着女孩样式的衣服被养大的。
  这样的话,会因为衣服样式而对自己的性别产生误解也应该是正常的现象吧?
  嗯。津岛怜央朝他笑了,他轻快地说道,因为绘里奈说了喜欢嘛。
  哥哥对我好,给我买鞋子的话,也要给绘里奈买才行。
  莫名的,在听了津岛怜央的话语之后,太宰治松了一口气,只是因为宠爱妹妹所以才会购买女款小皮鞋的话就还好。
  好,这一双鞋子也买下来带回家里吧,好不好,怜央?
  哥哥最好了!
  小孩子开心又甜蜜的语调让人心底柔软一片,太宰治揉了揉津岛怜央细软的鸦黑长发,让店员把那一双漂亮小皮鞋包了起来。
  太宰治刷卡结了账,又接过了装着鞋子的袋子,看着站在一旁正用亮晶晶的眼瞳看着他、乖乖等着的幼弟,忽然有些明白了那些宁愿向黑手党借高利贷也要充大款的人是什么心理了。
  没有办法,看着自己喜欢的人用那样依赖的、崇拜的目光注视着的感觉,真的很容易上瘾,又难以戒断。
  走吧,太宰治伸手牵住了津岛怜央的手,我们去下一家店了哦?
  好。
  津岛怜央把自己还带着些肉感的手指挤进了太宰治的指缝里,隔着绷带被少年人嶙峋突出的骨节硌到了也不想松开,他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跟在哥哥的身后,认认真真地踩着他的脚步往前走着。
  。
  横滨市,前不久才经历过龙头战争的这座城市似乎已经忘却了伤痛,在麻木地、习以为常地收拾好破碎的砖瓦、沾血的碎玻璃和一具具横死街头的冰冷尸体之后,就沉默着舔舐着流血的伤口、掩盖了丑陋的疤痕,若无其事般再一次顽强地修正了偏离的轨道,朝着憧憬幸福的方向前行着了。
  在龙头战争期间,这条位于港口黑手党大厦附近的商业街上,绝大部分的店铺为了安全、也出于畏惧,都紧闭了店门,挂上了沉重的铁锁,宣布了暂停营业,但即便如此,也无可避免的被黑手党之间的火|拼波及到,到战争结束之后,整条商业街都破破烂烂的,被炸|药和枪弹毁了个彻底,近乎全部的店铺都需要重新建造装修。
  而现在过去了不过一年的时间,重建完成的商业街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景象,人们来来往往、摩肩擦踵,两旁店铺林立,还支着不少的甜品摊子。
  太宰治正牵着津岛怜央的手,带他来买可丽饼吃。
  这种街头随处可见的甜品,津岛怜央还一次也没吃过,更没有见过这种直接在户外的移动餐车上制作甜品的模式,正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小手扒在了餐车的边缘,踮起脚来聚精会神、一眨不眨地看着经营着甜品摊子的大叔手上利落的动作。
  而这时,距离他们不远的一家小众洋装店前,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爱丽丝酱,再逛一家吧?拜托了,就只要一家就好了?
  不要不要不要,林太郎刚刚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我的脚都走累了还没有结束,林太郎就是说话不算话的大混蛋!
  这回是真的!只要再一家就好了,爱丽丝酱之前不是也很喜欢他们家的小夜曲系列吗?
  我不听我不听。
  津岛怜央好奇地朝那边投去了目光,只见一个穿着精致小洋裙的女孩正鼓着脸,双手捂着耳朵,跟穿着一身白大褂、正蹲下身来低声下气地哀求着她的林太郎赌着气,我要回去了,林太郎快把司机叫过来!
  爱丽丝酱整个人都灰暗下来的森鸥外还不死心地在叫着爱丽丝的名字,蓦然,他眼角无意识地一瞥,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呀,这不是太宰君吗?
  森鸥外兴致勃勃地跟太宰治打着招呼,仿佛真的是巧合遇见般笑眯眯地问道,你也来逛街吗?
  太宰治预想过森鸥外会对津岛怜央下手,但他没有想到这只为了防止被刺杀而整天待在阴暗又封闭的首领办公室里的狡猾狐狸,竟然会为了怜央专门从安全的港口黑手党大楼离开,跑到人来人往的商业街上。
  要知道龙头战争可才刚刚过去不久,虽然表面上恢复了平静,但在狭隘的、阴暗的小巷子里,那些砖墙烂路上带着硝烟气息的弹孔和陈旧发黑的血液都还没有完全清理干净。
  太宰治微睐起了眼睛,转眼又笑开了,好巧啊森先生。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第62章 第 62 章
  森鸥外今天穿的很普通, 衬衫西裤,外罩一件白大褂,往常扎在脑后的小辫松散了下来, 半长的黑发披散在肩上, 表现的像是不太擅长打理自己、也不怎么在意自己外表的正常男人, 又若有似无般显出了些温良无害的气质, 他朝太宰治打着招呼的样子就像是这街上任何一个偶遇熟人的普通人的模样。
  而在碰见太宰治之后, 爱丽丝不知道什么时候沉默了下来,不哭不闹地褪去了任性娇惯的伪装, 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了森鸥外的身后, 机警地观察着周围人群中可能出现的异动。
  津岛怜央有些好奇地往森鸥外那边投去了视线,他先前身上穿着的那套不合身的衣服早已经被太宰治扔掉了, 现在他换上了偏休闲的短袖短裤的柔软衣物, 只以舒适作为主要目的的衣服样式简洁,也分不出性别。
  以津岛怜央那一头柔顺凉滑的鸦黑长发和孩童还未长开、漂亮到有些模糊性别的稚嫩脸庞来讲, 可能很多人会在看见他的第一眼时,就下意识认定这是个漂亮的女孩。
  显然,森鸥外也是这样认为的。
  本来就打着要近距离观察一下太宰治对那孩子的态度的森鸥外眸光闪了闪, 也并不绕弯, 直入主题地对太宰治说着, 太宰君,我听说你捡了一个孩子回来就是这孩子吗?真是可爱的小公主。
  他对着津岛怜央露出了亲切又和善的笑容, 稍稍俯下身来,用诱哄般的语调跟他打着招呼, 你好啊, 小朋友,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借着弯下腰之后稍稍降低了的视野, 森鸥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津岛怜央的外表、穿着和太宰治手上拎的满满当当的购物袋。
  津岛怜央身上的衣服面料柔软舒适,但裁剪和样式都很普通,不像是价格高昂的设计师系列,而太宰治手上提着的购物袋上基本都印有服装品牌的logo,容易判断大致的价格区间,服装种类的分布也相当均匀,一半是繁琐精致的洋装品牌和以坚持手工制作出名的漂亮和服,另一半是一家运动品牌适合日常穿着的宽松衣物和几家接受童装定制的私人作坊看样子是先把别人预定的衣服让裁缝师现场改掉之后买回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些杂七杂八的鞋包配饰。
  因为看不见购物袋里的内容物,森鸥外只能这样大致地估量着。
  没有价格高昂的奢侈品牌,但森鸥外却反倒越发地肯定了太宰治对那个孩子的上心与重视。
  跟只需要无脑花钱的奢侈品相比,太宰治能愿意耗费大量的时间,耐心地一家一家为那个孩子挑选合适衣物,才是需要令人惊奇的事情。
  那孩子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反倒抬起头来,看向了太宰治。
  那神态之中的信任与依赖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培养出来的。
  森鸥外眯起了眼,他几乎可以肯定太宰治是说了谎话,那孩子不是被他捡回来的,他们在此之前就认识了,甚至可能对彼此都相当熟悉和亲近
  他们这八年间也并非是时时刻刻都在一起的,太宰治虽然为他工作,在背后为他设计那些令人毛骨悚然、却又可以达成最优结果的血腥方案,但他同样也在为了以普通人的身份插足咒术界的事务而努力着。
  他需要了解狱门疆的传说与历史,需要得知狱门疆的内部是怎样的一个空间,需要可以解开狱门疆封印的咒物,还需要可以替津岛怜央祓除咒力的强大咒术师。
  偏偏亲自出手封印了津岛怜央的咒术师是立于咒术界顶端的天元,在他的命令之下,那些可以称得上珍贵的卷籍都被送到了天元所居住的薨星宫中封存了起来,而可以用钱收买的诅咒师们大多又都是没有家学渊源的流浪咒术师们,可能听说过狱门疆的名头,却都不知道它具体是怎样一种存在。
  普通人跟咒术师的世界之间,所隔着的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看不见就是看不见,即便是亲生的父母也无法理解咒术师所做的是怎样一件事情,那是一个封闭又排外的里世界,想要进去都难之又难,更别提想要取得那些可以称得上是机密的卷籍了。
  在这样的困境之中,太宰治最终还是不得不找上了他唯二熟识的两个咒术师,五条悟和夏油杰。
  不对,现在应该不能用[咒术师]来称呼夏油杰了。
  应该说是[诅咒师]才对。
  在善与恶的边界徘徊着的迷茫的人,最终还是因为站上了高峰、看见了咒术界真实的形貌而无法忍受了。
  他无法忍受咒术界的高层就是这样一片臭气熏天的垃圾场里孕育出来的垃圾,无法忍受自己所想要保护着的咒术师同胞们就这样被这群垃圾们浪费着汗水、鲜血和情感。
  跟五条悟打算从内部培养新鲜的血液来冲击着咒术界原有的权力结构不同,夏油杰决定执行的是另外一种更加偏激的、更加疯狂的方案。
  他要推翻、毁灭、再重建,将如同地基已经腐朽殆尽、摇摇欲坠的大厦般的咒术界全盘否定,从头开始建立起自己理想中的咒术师国度。
  跟五条悟不同,在经历过天内理子死亡事件和从愚昧的村民手中解救出了咒术师双胞胎之后,夏油杰对非术师的保护欲已经被无限地削弱了,他不会在意自己的计划之中,咒术界的动荡会对普通人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也不会在意那群如同进化不完全的猴子一般的非术师会因此遭遇多少不幸。
  他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同胞们能否得到他们应有的尊严和生命保障,能否得到不再有咒术师悲伤、不再有咒术师牺牲的世界。
  因为[咒术师]的这一方没有人能够理解他的理念,围困在这垃圾场里对他理想的实现也没有丝毫好处了,于是夏油杰叛逃了。
  虽有留恋,但一次也没有回头。
  那时的咒术界好不容易才在平衡了各方势力之后,选举出了新的高层来,局势渐渐平缓了下来,五条悟也能抽出空来喘口气,却骤然得到了这个消息。
  虽然吊儿郎当的少年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唯一的挚友叛逃,这无异于晴天霹雳的消息,毫无疑问地给了他很大的打击。
  家入硝子试图安慰过他,但五条悟只是摆摆手,露出了一如既往云淡风轻的开朗笑容。
  我能有什么事?硝子你想太多啦,我可是最强的。
  但是显而易见地,虽然还是那样性格糟糕又惹人火大,五条悟变了。
  变得冷静又可靠,做事周全又细致,只有有他出现的地方就可以让人安心,无论是多么强大的咒灵或是敌人,都没有办法敌过五条悟。
  他是咒术界名副其实的最强。
  太宰治找上五条悟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那样沉淀了下来的成熟模样了。
  五条悟没有拒绝太宰治的请求,他的心里或许是愧疚的,为自己最终也没能救下津岛怜央。
  他干脆利落地答应了要帮助太宰治,从五条家的藏书里翻出了所有记载了狱门疆事迹的卷籍,也告诉了他解除狱门疆封印的方法。
  但是很可惜的是,五条悟告诉他,可以破除一切术式的天逆鉾在怜央被封印以前就被我折断,可以让咒力产生混乱的黑绳只在非洲的某个小国家被制造,而编织出这样一条绳子即使是倾尽全国之力也需要几十年的时间。
  太宰治别无选择,只能等待,怀抱着星点的希望在寒冷的黑夜之中沉默又孤独地等待着。
  而森鸥外在为太宰治寻找黑绳的这件事情上出了不少力,他们的合作还算是愉快,因此,森鸥外对太宰治在这八年期间的行踪可以说是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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