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临时工工资并不高,第一个月只有十八块钱。程叶给姑奶奶家买东西用了七八块钱,她还主动交给家里五块钱。她能如此行事,全是因为先堵她爸的嘴。
  毕竟就算程叶不给家里钱,程茂才也会让她交钱。如果她不想给在亲人面前落个自私的名声,只能给钱。被迫向家里交钱还不如主动交呢,起码她能落个好名声。而且,以后她只会每月给家里五块钱,剩下的会自己支配,或存起来,或做别的。
  程方秀看程叶表现得一直不错,程叶甚至还主动要求住宿舍。
  “姑奶奶,我可不好意思一直住你们家麻烦你们,我看我还是住宿舍比较好,等给我安排了宿舍,我还是宿舍。”
  程方秀也没强留程叶在家住。毕竟她再亲不过是个侄孙女,没有一直留在家里的道理。程叶又没往陆家交粮,程方秀怕程叶在家住时间成了,儿媳妇会有意见。
  所以在陆德明的帮助下,程叶很快住上单位的集体宿舍。
  宿舍条件虽然不如姑奶奶家好,可程叶更加自由了。下班后想去哪里,不用跟姑奶奶报备。
  此后,程叶偶尔会带点吃的去姑奶奶家,大概一个月有两三次吧。
  在程叶看来,姑奶奶即便帮她找了工作,她更不应该经常去打扰,偶尔带点东西过去看看就行。
  可是在七彩的对比下,程叶的作为显得有点凉薄。在李淑华眼里,大概就是“用着人朝前,用不着人朝后”的意思。
  李淑华暗地里跟丈夫说:“我就觉得程叶不如七彩厚道。这不就看出来了。你看程叶打搬到宿舍后,一个月能来家里两三次就不错了。哪像七彩,每次来都不空手。”
  男人大多数不太在乎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陆文杰跟媳妇说:“程叶不是偶尔也来吗,我记得她也买东西来了?”
  李淑华说:“她来是来了,就是偶尔才来一次,不如七彩来的勤快。我倒不是稀罕她那点东西,就是周末有空时,空手来家里坐坐,也比不来强啊。”
  陆文杰却说:“她一个孩子,可能考虑不那么周全,只要她能来,说明没忘了咱爸咱妈搭上的人情。”
  “再说我茂田家不如茂林家条件好。可能程叶不好意思空手来吧。”
  李淑华想了想,大概觉得丈夫说的有点道理,便没再多说什么。反正在她心里,还是更喜欢七彩。
  六十年代考高中也不容易。主要是县城高中少,而县里的各镇上都有初中。高中少,学生多,录取率就低。所以学生能顺利考进高中确实不容易。
  而七彩却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进县城教学质量最好的一中。
  第77章
  重点是, 七彩的中考成绩几乎接近满分。她的理科成绩全是满分, 文科因为有作文, 有些文史政治最后的解答问题, 她的答案跟标准答案有点出路,被扣掉几分。但是,七彩的成绩还算全县最高。
  进入初中之后, 功课骤然增加很多,七彩因为记忆力超强,她的优势逐渐显现出来。不说别的, 只说背诵的科目,每次考试七彩基本很少失分。
  七彩也没有偏科现象, 只要她用心, 学好数理化也是小意思。
  在考试前, 为了让长生和哥哥顺利考入高中, 七彩每天帮助两人复习功课, 帮别人的同时,等于她又重新复习一遍功课,做到查缺补漏。
  所以中考成绩出来后, 七彩的成绩惊到不少人, 包括未来高中的老师们。七彩还未入学,已经在老师们中间出名了。
  而林长生和程立国的名次在全县百名之内, 看来两人也确实努力了。
  放暑假后,七彩不是忙着上山采药,顺便打猎, 便是跟师傅学医。
  每次她从市里回来,最高兴的便是立远。放假后她一般都是周末回家,立远知道姐姐回家的规律,经常会跑到村口的路上等姐姐回来。因为每次姐姐回来时会给他带好吃哒。
  如果七彩偶尔有事不回来,立远会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回家。
  李秀珍自然知道闺女一般周末上午回家,可这次小儿子一个人回来的,难道闺女有事耽误了?
  “立远,你姐姐还没回来吗?”
  立远嘟着嘴不开心地说:“嗯,姐姐没回来呢,我都想她了。”
  李秀珍猜测:“那她可能是有事耽搁了,就是不知道今天还回不回来?”
  李秀珍不太担忧闺女的安危问题。因为她知道闺女力气比较大,还学武,一般男子都打不过。
  只是农村连电都没通,更别提安装电话了,信息传递太不方便。七彩就算回来晚,也没法提前通知家里,只能让家人等着。
  立远不甘心地说:“姐姐肯定回来,上回她还说给我带小人书呢。”
  李秀珍:“你不是有好几本小人书了,还跟你姐姐要?”
  立远骄傲地说:“我姐姐说给我买我没看过的。”
  程立国酸溜溜地说:“七彩对立远可真好,整天就想着臭弟弟了,偶尔才想起我一回。”
  李秀珍马上喷了大儿子一句:“你别不知足了,你的钢笔不是你妹妹送的,一只钢笔能换多少本小人书,你不知道吗?你妹妹对你和你弟弟一样,只送你们喜欢的东西。”
  然后她同时对立国和立远说:“你俩得记得七彩的好,以后七彩嫁出去,你们得给她撑腰。”
  时下很多当妈的都这么想:女孩嫁人以后,娘家就是依靠。如果娘家出个能人或者是娘家人厉害,一般嫁出去的女孩不太会受欺负。嫁出去的女孩真在婆家受欺负了,娘家兄弟就会给出头。
  人多力量大,如果娘家有好几个兄弟,去女孩婆家找场子也是不怕的。女孩如果亲兄弟不多,有时还会喊上堂兄弟或表兄弟。如果事情闹得太大的话,甚至喊上同村的干部或街坊邻居助阵。当然,这种情况还是极其少见的。
  立远是姐姐的忠实拥护者,他听完后立马表态:“以后我护着姐姐,不让人欺负她。”
  程立国又落后一步,他也忙着表态:“我现在就能护着七彩不受欺负,以后我也护着她。”
  幸好他跟妹妹一个年级一个学校,要不他又落后弟弟一步了。
  兄弟俩跟闹着玩似的,争相表示对七彩好,让李秀珍看了直摇头。她总觉得大儿子跟长大不似的,心眼不如闺女多,看着也不如立远机灵。幸亏七彩跟她哥一个班,平时多监督立国学习,要不是这样,估计立国考不上高中。
  要说起来,闺女比她这当妈的做得还好。但是闺女有一样不好,花钱太大手。
  李秀珍:“七彩这孩子大手大脚,有点钱也不存着,整天往家买这买那,真是狗窝子里存不住干粮。”
  不过她说这话时,如果不是埋怨中带着骄傲的情绪,能更让人相信她是抱怨闺女不会过日子。
  好像自从搬家以后,她家日子越过越好,起码在村里数得着。这年月谁家跟她家一样,经常偷着炖肉吃,孩子们长得都敦实,一般不会长病。
  李秀珍觉得,她家日子过得好,大部分原因都是靠闺女。如果不是闺女拾到练武的书,丈夫孩子也不会练武,那他们就不敢经常上山打猎。
  再一个,闺女运气着实好了些。她经常往家拿猎物不说,还能捡到练武秘籍,前阵子又给家里弄来几根金条和几个银锭。
  那些金银拿出去能换一笔钱。可是程茂林谨慎,并没有全部拿去换钱,而是换了一小部分。他还给儿女各留了一份金银,不管以后留着给儿子传家也好,给闺女当嫁妆也好,都很不错。
  程茂林跟媳妇说:“七彩有本事才能赚来钱,她想买就买呗,你又管不住她。再说她买的东西,哪样不是给家人买的,都用得上,钱又没白花。”
  李秀珍说:“我知道这些。可是七彩长大总得嫁人,要是她在婆家大手大脚花钱,婆家人不得说她啊。”
  闺女在娘家时能受宠,到了婆家谁宠着?她管得多,还不是为了闺女好,让她以后在婆家少受闲气。
  程茂林:“你操心操太多了,咱闺女是会受气的人吗?再说了,婚前睁大眼给她选个好婆家,比你操多少心都强。”
  李秀珍被丈夫的理论气笑了,“瞧你说的,我还没听说过哪家媳妇一点气没受过,一点破事没遇到过。我就等着,看你以后咋给七彩找婆家。”
  两口子正讨论七彩的事呢,七彩就进门了。
  立远眼神最好使,看到姐姐回来,立马窜过去问:“姐姐,你给我带小人书了吗?”
  “带了,我又给你找了好几本没看过的。”
  李秀珍看闺女又提回一兜子东西回来,冲丈夫说:“看看你闺女,哪回都带不少东西回来,这回不知道又买了什么。”
  七彩什么都往家买。爸妈舍不得买衣服,她给买回来。哥哥弟弟没没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七彩也给买回来……虽然妈总说不让她乱买东西回家,可每次看到家人收到东西时的欢喜表情,七彩觉得很满足,下次看到家人需要的东西,还是忍不住会买。
  程茂林问:“七彩,你这回怎么回来有点晚?”
  “今早跟师傅出诊了,忙活完才回来。”
  李秀珍说:“你看那你现在忙的,放假都没时间呆在家里。这么算算,你一年到头在家呆的时间真没几天。”
  七彩笑笑说:“妈,我不是忙着学医吗?忙碌才让人充实。”
  李秀珍:“我上学不多,也不懂你们那一套。既然你学了中医,就跟你师父好好学。将来就算考不上大学,也能靠给人看病养活自己。”
  程茂林不满地瞪了妻子一眼,“你咋说话呢,凭咱闺女的聪明劲儿,凭她的成绩,以后能考不上大学吗?应该是妥妥地能考上才对。”
  李秀珍轻轻拍了自己嘴巴一下,“你看我这张嘴,真说错话了,该打……”
  好学生不管到哪个学校都受欢迎。开学以后,七彩三人去县一中报名。她一说自己叫程虹。
  负责报名的老师多打量七彩几眼说:“原来你就是程虹呀,你考得可真不错,把县城中学的学生都给比下去了。”
  县里怎么都比乡镇上教学质量好,师资也好。以往大都是县城的初中毕业生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县一中,可是总有意外的,每隔几年,也会有乡镇初中时夺冠。
  七彩还是被分到一班,林长生二班,程立国三班。这回三人没有做同班同学了。
  七彩的班主任叫高杨,自然是很高兴考全县第一的同学分到他的班。所以他见到七彩去来班里报到笑眯眯的,后来又安排七彩当了学习委员。
  高中生活比初中生活还乏味,因为七彩他们离家远,平时都是住在学校寝室。于是七彩开始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的规律生活。
  七彩本来就自律性强,她的学习状态又好,再加上超强的记忆力,年底又考了全级第一。
  转眼间,六六年的春节过去了。
  政治运动出现苗头,刚开始并没有波及到学校。直到五月底,京市的初高中学生成立“红wb”的学生组织。很快全国各地的学生开始闻风响应,然后各学校开始乱了起来,包括七彩所在的县一中。
  七彩平时也关注国家大事,可她真不太理解学生们搞组织闹运动是想干嘛。
  可是等到高二开学以后,他们学校的学生也热烈响应红wb的一切活动。学生们纷纷申请加入红wb,成为其中光荣的一员,跟着到处搞运动,贴大字报、破四旧、批判走资派……
  学生不上课了,老师管不了,学校里彻底乱起来。
  七彩兄妹和林长生,还是程立国最先跟风加入红wb组织。
  七彩看同学们闹得挺疯的,觉得不太正常,她自己从没想过加入。所以当她听说哥哥成为一名红wb后,感到非常惊讶。
  “哥哥,你是当红wb了?”
  程立国兴奋地说:“是啊,七彩,你也赶紧报名吧,当红wb很光荣的……”
  参加红wb,也不是谁都能当的,还得经过红wb组织审查。必须是家庭出身好的学生才能当,而家庭成分不好的“黑五类”学生,想当红wb,组织都不要。
  第78章
  七彩总觉得国家大事轮不到他们这些中学生掺和, 于是劝说哥哥。
  “哥哥, 咱们是学生,还是学习要紧, 你别跟着瞎折腾了,不如好好学习, 争取考上大学。”
  程立国的中二期终于来临, 这次他竟然没有顺着妹妹的意思,而是说:“七彩,现在学生都不上课了,老师也不正儿八经讲课了, 还学什么习。等啥时候恢复正常上课, 我再学也不晚。”
  紧接着, 程立国又指出七彩的不对之处,“七彩,你这话可不能让别的同学听见, 你这是思想落后的表现, 要是让别人听到□□你怎么办。”
  七彩点头,表示知道了。她以后也得注意言行举止才行。因为她见外面的同学确实闹腾得厉害, 有的班的同学说老师讲课有问题, 竟然敢□□老师, 弄得老师不敢管教学生, 导致学校的境况越发乱的不行。
  但是七彩没有加入红eb组织的意思。现在学校这么乱,老师不讲课,好像她劝哥哥好好学习, 哥哥也学不进去。
  于是七彩说:“哥哥,那你也不能跟同学去□□老师。老师是教咱们学习的,为咱们传道受业解惑,应该受人尊敬才对,不应该被你们随意批判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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