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她似早有预料,停住手上动作直起身,安静地任由后面的人将她越抱越紧。
  后面的人觉察她顺从地怪异,拥抱的力气泄掉了一半。长手绕到她颌下,欲将她的脸转向自己,不想,却触到一手的冰凉水迹。
  接着,那人将她整个身体扳了过来,一双冷幽的丹凤眼落入她的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第83章 谁能比他奸佞下作
  北条以为他会看到一张被命运无情摧残的脸。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这样她才会领悟,那个男人不值得她执着, 才能清空那个男人在她心里留下的所有痕迹。
  然后再让她体会, 他北条橘男比那个男人好得多。
  他不允许自己败给那个卑鄙小人。
  他实在迫不及待,扳过她来的时候, 动作都是急切的, 以至,还扯痛了手腕上的伤,以及方才来的时候, 与人搏斗伤及的腹部。
  北条暗吸口气,忍下撕裂的痛楚。
  接着定睛望住唐幼一。
  可是, 他看到的只是一张流泪的脸, 上面除了泪水, 便只有凉凉的疏冷。
  北条皱眉,比他想象的平静太多。
  难道是因为伤的还不够……
  忽然, 北条橘男发现唐幼一正用一种看戏的目光看他, 与嘴边讥讽的笑意, 同时凝固在她苍白失色的脸上, 乍看之下,实为诡异瘆人。
  她身后陈列着数个还未被人认领的或新鲜,或陈旧的尸.体。有的身上不知什么地方还在缓缓流淌不明液体,顺着木板边缘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屋内充斥的残血烂.肉.腥腐味,被灌进来的寒风一搅,登时变得时浓时淡, 趁人呼吸,不管你愿不愿意,直往鼻腔里灌。
  北条脑海顿时闪过昏暗的地窖,里面横七竖八躺的十几位七窍流血的人,他们身上穿着与他同样的羽织袴,昨日,还在与他嬉笑怒骂的同僚们。
  北条橘男胃里一阵翻搅,额头浮汗:“我们出来吧。”揽过她的肩膀要往外走。
  女人没有推开他,但是发出了两声刺耳的讥笑。
  北条正当心绪紊乱,听见这样的笑声,顿时敏感地止了脚步,诧异回头看她。
  “北条大人这是心虚?”她似笑非笑的样子。
  北条心里没来由一颤,努力镇定自己:“我为何心虚,心虚我会来找你吗?”
  “找我做什么?”唐幼一抬袖轻轻拭去缀在脸颊下巴的泪珠:“来看我会不会伤心欲绝,会不会需要你的安慰,是吗?”
  北条张望四周:“没错,我担心你……”
  “那你快来看看。”她蓦然向他走前一步,冷冷的目光如一枚钉子,直直钉入他的眼眶:“我似要你的安慰吗?”
  “你需要。”北条笃定道:“你流泪,说明你伤心。你要是需要我帮你报仇,我很愿意帮助你。”
  唐幼一嗤笑:“报仇?好啊。条件呢,是什么?”
  北条一噎,正想说没有,她又接着说:“不要说没有,我是做买卖的,不相信天下有免费的好处,那是伪君子在遮掩自己的龌龊目的。”
  听到伪君子三个字,北条登时脸部抽动了一下,一向温和从容的他,竟为这一句话露出狰狞。
  “唐夫人,请你慎言!我虽是喜欢你,但也不允许你质疑我的品格。”沉吟了一下,又道:“我不会强迫你干任何事。”
  她是有变化,却是变得令他无所适从。
  他不喜欢这样冷硬尖锐的她。
  但也可能只是她的伪装。所以,这远远还不能够令他放弃她。
  思及于此,北条调整好心绪,继续往自己的目的行进。
  “那你可知,方伯是什么时候死的?”
  唐幼一语气显得很轻松:“知道,在我被孟鹤棠假扮的方伯感动地想哭的时候。”说着,她蓦地一笑,转回脸,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北条橘男。
  “他演技好,次次都能骗过所有人……我都怀疑,你,会不会正是孟鹤棠?”
  北条橘男被她看地十分不舒服,侧开身,冷道:“他正准备参加杨家的家宴,和杨家人一起过你们北翰的除夕夜。”
  “听说,天黑了还有焰火。”他移回视线,想看她脸上的表情变化:“哪有空来这儿找你。”
  然而她唐幼一神色不变,带着方才那抹审视,安静看着他,似乎在等他接下来的话。
  见他没接着说,大失所望皱眉。
  “怎么不接着说?想让我伤心生气,这可远远不够。你昨天不是说,要告诉我孟鹤棠的丑事吗,我已经做好准备,洗耳恭听了。”
  她脸上流露出不耐烦:“可丑话说前头,别拿些陈年旧事来提。什么他为了自保装疯卖傻十几年,把她妹妹推下悬崖,给上官家当条狗,这些我都已经听腻烦了。”
  北条被她的话惊呆了。
  她施施然轻倚在方伯躺的木板边上,神情意懒:“还有给杨长林做军师,什么献计收购纸墨作坊,用下三滥手段拉拢你,用椒柏酒毒死人之计勾结官府,意欲独吞整个崇延酒业。”
  “以上这些,我都知道了。”唐幼一:“你若是要和我说这些,那你可以闭嘴了。”
  北条瞠目看着她,脸色僵硬:“你,都了解?”
  唐幼一唇角一弯,喉咙发出又细又甜的笑声,那张小脸仍是那么娇媚动人。
  可那双眼,却是泛着凉薄的幽光,被她这样的眼神看着,心口好似爬上了一条蛇,在吐着信子,缓满游.行。
  她红唇蠕动,声音平淡中透着一种冷漠:“我都知道,他这么做都是为了让我走投无路,让我去依附他,低头求他。”
  “他真是个卑鄙小人,和你北条截然相反,对吧?”
  “在我十二岁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她垂下眼睫,眸底闪过似恨,似憎,又似痴的微光:“无耻,下作,奸佞。”
  北条不能置信,没想到他们居然牵扯了那么多年。
  到这个时候,他才知他真的不了解这个女人,看不懂她究竟是什么心思:“既然如此,你不恨他,不想教训他吗?”
  唐幼一红唇微弯,幽幽吐出两个字。
  “想啊。”
  北条闻言,整个人瞬间激动起来,白净俊秀的脸涨得通红,甚至,出现一丝狠意:“你终于想通了。”
  他忙不迭捧起她的脸,急声道:“唐幼一,他根本配不上你,他不顾你的感受一直都在伤害你!这种人没什么好留恋的,让我来帮你教训他好吗?我会让他付出沉重代价!甚至!我可以帮你杀了他!”说着,就拉着她往外走:“走!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我杀了他!”
  唐幼一却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抽手的时候,蓦然碰到了他腹上的伤,疼的他发出一声“唔”,一片红即从衣服里面透出来。
  唐幼一看着那片红,冷道:“你有伤,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这点伤不可能影响到我。”今日的北条显然不再是平时的温润,回头怒道:“你不是要我教训他吗?为何又不走?是在耍我吗?!”
  她却丝毫不惧他莫名其妙的怒,面上毫无波澜:“没用的。想要教训他,除非你的手段比他更下作。”
  北条面露诧异,面色苍白如纸,大睁的眼睛布满血丝。
  要比他更下作?
  原来,他北条橘男是输在了这一点。
  唐幼一把他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不由发笑。笑的很不客气,直把北条笑得难堪无比。
  “所以北条大人,你什么都做不了,不论是他,还是我,你一个也动不了。你根本赢不了他。”
  北条橘男终于无法再隐藏自己的狼狈不堪,痛苦和悔恨在他脸上逐渐漫开。
  为了赢孟鹤棠,他扭曲了自己,不惜想了一套阴险恶毒的计谋来诱孟鹤棠跳入陷阱。没想到,他已使尽浑身解数,仍是败得一塌糊涂。
  实际上,收集椒柏酒一事是北条与杨长林的合作。
  当时只为引唐幼一参加满月宴,因为他准备在宴会上,当着孟鹤棠的面向唐幼一求婚,意图激怒孟鹤棠,他再借此制造混乱,杀害双生子,再将此嫁祸给孟鹤棠。
  然而没想到,孟鹤棠并未出现,而是扮成方伯,一招就瓦解了他所有的计谋。
  在他回到城内,看到方伯时才知,与唐幼一在一起的人是孟鹤棠。
  嫉愤之下,北条便想出了毒椒柏酒,吞并整个崇延酒业的计谋,并让杨长林放出风声是孟鹤棠献计。
  在捕役打方伯的时候,他故意飞暗器直接杀死了方伯,让方伯的死更进一步膈应孟鹤棠与唐幼一的关系。
  接着,他再利.诱杨长林与他里应外合坑害他,不让他从杨府脱身,所以,昨晚他就被关在了杨府地窖,并往里面放了两次毒气,意欲让他不省人事。
  半个时辰前,他还以为自己赢定了。
  然而当他的手下通知他,孟鹤棠在郊外出现,带着他们武桑人的高官纵马赶来时,北条橘男方知,他败了。
  原来杨长林一直都在假意和自己合作,孟鹤棠根本未被关着,关在里面的人,全是他的同僚。
  因幽闭时间过长,他的同僚几乎死了一半。
  北条悔恨之下,也不由惊叹孟鹤棠这招足够狠绝毒辣。
  孟鹤棠知道他们武桑人在北翰杀人,是不会被治多大罪。除非他杀害的是他们自己武桑人。所以他连夜去都城请来驻扎在北翰的武桑高官,让他们来给他治罪。
  他果真是输在不够孟鹤棠阴险狠辣。
  但是,他不甘心。
  就算要败,他也不愿轻易束手就擒。
  “不!我能!”北条将唐幼一紧紧抱住,愤怒和不甘令他浑身颤抖。
  从出生到现在,北条橘男从来都是人中之龙,事事顺心。任何想得到的东西,通过一番努力便能得到,没有遇过多大的挫折,像今日这种狼狈无力的情况更是从未有过。
  他不能接受自己败给一个无耻之徒。
  北条咬牙切齿,拉着她奔向栓在外面的马:“我现在就把你带走,带到他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他并不知道外面在这里,就算知道,我也不信他能追上!我不会就此认输的!”
  听到这话,唐幼一心中一直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北条橘男并非完全因为喜欢自己,才固执地不肯放手。是他的好胜心,令他无法放手。他不能释怀自己败给一个他鄙视的人。
  “追上?你方才不是说,他在杨府家宴吗?”
  北条蓦然一怔,别开狼狈的视线:“废话少说!跟我走!”扛起她就要上马。
  “北条。”她并无反抗,连声音都和方才一样,平静中透着疏冷:“你根本逃不掉的,还不如想点其他办法。”
  北条假装没听见,将她带上马后便开始极速驰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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