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导法则_20

  “你疯了吧阳得意!”她又怒,又气,又带着几分心疼,掐阳得意的胳膊,“你还在惦记东北虎?那人渣把你害得多惨你忘了吗!”
  阳得意不吭声,把棉球拿下来自己擦手背上的擦伤,紧紧抿着嘴。对面的师兄又笑了:“原来你对东北虎这么饥渴?我有同学是东北虎啊,他在里面问话,等他出来我介绍给……”
  一根刚点燃的烟箭一样冲他射去,他躲闪不及,被烫到了额头,连忙低头捂着伤处哼哼起来。
  坐在阳云也身边的唐楹保持着食中二指夹烟的姿势,呆了一瞬,慢慢转头看左侧的乔芳酒。是她把唐楹的烟弹出去的。
  乔芳酒搓搓手指,闻了闻,脸上露出嫌恶之色。“臭死了。”她说,“别抽烟。”
  唐楹翻了她一个白眼,从烟盒里又弹出一根新的。
  “唐楹!”疲惫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带着拼命压抑的怒气,“墙上那么大一禁烟标志,你看不见?”
  唐楹咬着没点的烟,冲沈春澜咧嘴一笑。她长相很甜,笑起来眼睛弯弯像新月,一头柔顺长发简单梳了条粗辫子,眉眼像用墨笔仔细描过一样清晰精致。“老师,我没抽。”她用乖巧的声音回答。
  沈春澜被这帮人弄得连生气都觉得累。生科的师兄被人叫走了,沈春澜站在自己的学生面前,是真正的满脸严峻。他的神态太过端整严肃了,众人渐渐察觉事情不对头,不敢再说话。
  虽然已经看过了视频,但沈春澜仍不清楚阳得意和那师兄因为什么起了冲突。
  “都说说,今天怎么回事,打着球怎么就互殴起来了”
  阳得意微微仰着脸,满是愤怒,抢先发声:“他骂我骚,我说骚也看不上你。他生气了,打我。大家都是为了帮我。”
  沈春澜想起来了,阳得意和那师兄发生冲突的时候,身边只有饶星海和屈舞。周是非当时跟生科的队长沟通,万里和龙游在旁边热身。只有饶星海走到屈舞身边观察屈舞怎么用神经义肢打球,两个人就在阳得意身后,几乎背贴背。
  除了他俩之外,别人应该都没听见阳得意为什么被师兄揍了一拳。
  沈春澜瞥了一眼屈舞,又瞥了一眼饶星海。
  “饶星海,”他选择了饶星海,“你说,发生了什么事。”
  饶星海一下抬起头,目光直直盯着沈春澜。沈春澜立刻又补充了一句:“我相信你,你不会骗我。”
  他记得“海域”检测报告上说过,饶星海是一个诚实的人。
  沈春澜虽然第一年当老师,但他毕竟比这些孩子多了几年学习的经验。阳得意说得太快,太坦荡了,他不相信。而此刻一切如他所料,在他强调自己会相信饶星海之后,饶星海反而什么都不说了。他不仅不说,而且眼睛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女孩子堆里看了一眼。
  沈春澜敏锐察觉,他在看宫商。
  而在饶星海看宫商的瞬间,坐在他身边的屈舞迅速敲了敲他的膝盖。饶星海立刻收回目光,这一眼很短。
  紧盯饶星海的阳得意也发现了饶星海的眼神,立刻吼出来:“饶星海!你直说!不用给我面子……”
  “你闭嘴!”沈春澜怒喝。
  沈春澜看着满脸莫名其妙的宫商,判断她并不知情。饶星海抿紧了嘴,一脸挣扎和倔强,似是在辜负沈春澜的信任和说出实情之间摇摆不定。
  “你出来。”沈春澜把饶星海叫了出去。
  两人走到保卫科的走廊外。夜幕已经降临了,初秋的晚风一阵接一阵从湖面吹来,横跨湖面的那座小桥上三三两两地站着情侣。
  没有旁人,饶星海才把实情说出来。他不仅复述了那位师兄侮辱宫商的话,连带着把前几天阳得意发生的事情也告诉了沈春澜。
  沈春澜默默听完,不发一语。
  廊外是几棵枫树,昏黄的路灯把叶片都给染了色,一时之间分辨不出它们是否已经步入暮年。有叶片被风推落,抚过他搭在栏杆上的手背,落进走廊里。
  沈春澜心情很复杂。他甚至宁愿阳得意就永远是那个没心没肺,成日给自己惹麻烦的白毛小孩子,这样他可以没有任何负担地去批评他,去教训他。
  但阳得意不是。对方侮辱他,他可以当做玩笑揭过,但对方侮辱宫商,他不能忍耐。沈春澜有几分惊讶,也有几分感动:他被阳得意心底的一点儿正气和善良触动了。
  他现在没法批评阳得意了,当然也不能批评屈舞和饶星海。他们在保护自己的同伴。看着眼前的饶星海,沈春澜甚至觉得惊奇:饶星海说话向来是不看场合,也不留情面的。但他顾及到宫商的感受,咬紧了牙关,没有在众人面前说出来。
  他们三人合力保守了这个秘密,为了不让宫商受到无谓的伤害。
  “……回去吧。”饶星海看到曹回正匆匆穿过走廊奔向自己,便让饶星海先回到室内,“我尽力。”
  饶星海:“什么尽力?”
  沈春澜一愣。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下意识说出这句话。
  曹回走近,饶星海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室内,脸上是淡淡的不解。沈春澜接过曹回手中正接通的电话,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心里很虚。
  “主任。”他把自己的声音维持在一个奇妙的平衡中,既有痛心,又很积极。他以前闯祸的时候,就常听辅导员用这种口吻接系主任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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