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人情

  “霓霓,我在你的店子门口了,快点开门。”
  上午九点,奶奶打来电话,江映霓一秒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在美妆店门口?”江映霓愣了一下,想起自己还没给奶奶说过换工作的事……奶奶大概还以为她住在那间十五平米的美妆店铺里。她问:“您怎么一大早突然来城里了?”
  “听说一个老朋友病得很严重,我今天茶馆生意关门,特意来城里看看她。”奶奶暴躁地催促说:“臭丫头,快点给我开门啊,想让我在你店门口站得腿发麻啊?”
  江映霓的奶奶在老家小镇上开了一间简陋清寒的茶馆,一开就是一辈子。她奶奶是小镇上出了名的暴脾气骂嘴,那些在茶馆搓麻将的顾客都曾被她指着鼻子破口大骂过……也难怪生意不好。奶奶这辈子都没几个朋友,江映霓有些疑惑奶奶口中“病得很严重的老朋友”是谁,竟然有面子让不爱出门的奶奶一大早坐长途汽车赶到江城来。
  “奶奶,我没在美妆店做生意了,也没住那里了。”江映霓说:“您先在店门口等我一会儿,我马上过来接您。”
  “行吧,那你动作搞快点,别让我等得不耐烦了。”奶奶说完就挂了电话。
  江映霓无奈地揉了揉眉心,重新瘫倒在床上,决定再多躺一秒钟就立即起床。
  古城看着她死也不肯起床的模样,只得把她从床上扶起来,然后一件件给她穿衣服:“我陪你去接奶奶。”
  江映霓伸起双臂,任由古城往她头上套T恤:“其实,我还没跟她说过咱们俩的事……等会我打出租去接她吧。”
  “你不想让她见到我?”
  “不是……”江映霓解释说:“她脾气忒不好,等会儿要是见到你,肯定会骂骂咧咧个不停。不想让她惹你心烦。”
  “我不会觉得烦的。”古城给她穿好了一身衣服,连哄带劝地说:“快去刷牙洗脸,乖。”
  江映霓今早刷牙洗脸的速度飞快,一想到她要是让奶奶在珍珍美妆店门口等久了,会被奶奶当街破骂的尴尬场面,她就觉得头皮发麻。
  幸好古城开车很快,而且南洋明珠距离红灯区那条街也不算太远,差不多十分钟就到了店门口。
  “奶奶!”江映霓下车走向店门口眉头紧皱的老人时,堆上了一脸假笑,心里却打退堂鼓,不知该如何向奶奶介绍古城。
  “您好,我是霓霓的男朋友。”古城站在江映霓身边,十分谦和地向长辈打招呼。
  奶奶一脸怀疑地打量着古城,又看了看江映霓,没好气地问:“什么时候谈了朋友,你俩同居在一起?他比你年纪大这么多,你们到底是在谈朋友还是他包|养你?”
  “奶奶,我有正经工作,什么包|养不包|养的,”江映霓有些不快:“你别乱猜嘛。”
  “啧,”奶奶不放心地看着古城:“告诉你,你要是敢欺负她,我绝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跟你很负责地说,我这个老婆子打起人来完全不手软。”
  古城现在大概知道小崽子这嚣张脾气是跟谁学的了………
  “放心,只有我欺负他的份。”江映霓拉着奶奶的手:“您就别乱操心了。”
  “最好是这样。我现在也懒得给你这丫头操心了。”奶奶把快要不堪重负的红色塑料袋塞到江映霓手里:“顺便给你带了两瓶豆瓣酱,哦,还有昨天卤的牛肉。”
  “谢谢奶奶。”江映霓捧着沉甸甸的大红色塑料袋,心头一烫。
  上了车,祖孙二人坐在后排。
  江映霓问:“是您哪个朋友病了啊?”
  “是陈奶奶,你还记得她吗?”
  “哪个陈奶奶?”
  “哎呀,不就是你小学那个特别好的朋友,郑梓杉的奶奶吗?”
  特别好的朋友,她什么时候和郑梓杉是特别好的朋友了?!
  江映霓怀疑奶奶是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
  奶奶又说:“哎,你个没良心的丫头,该不会把郑梓杉和陈奶奶都忘了吧?你读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我在校门口等着接你放学,陈奶奶等着接郑梓杉放学,我俩就经常一边等一边唠嗑。我还记得,每次放学,那个郑梓杉都跟在你后面走出校门……”
  “好好好,我想起来了,就那个皮肤特别白的陈奶奶是不是?”
  江映霓想着,再让她奶奶把小学那段故事添油加醋地描述下去,恐怕某个老男人又要吃醋了。
  “想起来就对了。”奶奶不容置喙道:“今天必须和我一起去同济医院看望陈奶奶,你读小学的时候,她对咱们很好,不提她经常带着自己做的点心送给你,就说她孙子郑梓杉吧,你想想,人家郑梓杉给你补习讲题多少次。没有郑梓杉帮你,估计你连初中都考不上,一辈子只有个小学文凭。今天去了医院,你肯定能碰到郑梓杉,听说那小子越长越俊了………总之,咱们要感恩!知道吗?”
  “哦。”江映霓陷入沉默。奶奶现在对郑梓杉赞不绝口,怕不是想给她乱点鸳鸯谱。
  …………
  到了同济医院,奶奶迫不及待下了车。
  “我上去看看陈奶奶,半个小时。”江映霓临走时特意环住古城的腰撒娇:“不准和郑梓杉吃醋。”
  “我是那么容易吃醋的人么?”古城笑着说:“你看望陈奶奶是应该的,我理解。”
  江映霓踮起脚,在他脸颊“啵唧”亲了一下,然后笑容明媚地夸他:“不错不错,终于懂事了。”
  奶奶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家孙女:“大庭广众有什么好搂搂抱抱的……回家了关着门再搞这些事,公共场合注意点分寸。”
  “思想迂腐。”江映霓不满地顶嘴。
  “好了,快去吧。”古城捏了捏她的鼻尖:“回家再亲热。”
  ————————————
  病房里。
  “陈奶奶,我带霓霓过来看你了!”奶奶见到老朋友,语气里难免洋溢着激动。
  陈奶奶躺在病床上,虚弱地撑起了身子打招呼:“你们都来啦,哎呀,真的好久没见面了。我看看,霓霓还没长变相,和小学一模一样,还是那个眼睛又圆又亮的漂亮小丫头。不像我家梓杉啊,初中开始就戴眼镜了。”
  奶奶环顾着病房四周问:“梓杉那孩子呢?怎么没看到他?”
  “卢奶奶,”郑梓杉提着一瓶开水走进病房,正好听见询问声,便热情地打招呼。
  他意外地看见江映霓也在病房里,脸上的笑容瞬间稍有些尴尬地僵硬住。自从江映霓那次打来电话,清清楚楚宣布她已经和古城在一起了,他就没再主动找过她,更没有打扰过她。
  郑梓杉一直是个内敛的男孩,被拒绝过一两次以后就不好意思再开口表达心意了,更不会厚着脸皮去纠缠已经名花有主的女孩。所以他和江映霓好久没有联系过。
  他现在还默默喜欢着江映霓。或许也不是喜欢江映霓这个具体的人物,只是喜欢那段童年时光,喜欢那些年单纯善良的他自己。换言之,现在得不到的,总是好的。
  “你好。”他生疏地同江映霓微笑,用客套的句式问:“最近过得好吗?”
  如果江映霓回答说“不好”,他会觉得很开心。如果古城那个男人死性不改,又在外浪荡,辜负了江映霓的感情,让江映霓对这段恋情后悔…那再合郑梓杉的心意不过。
  “过得挺好的,”江映霓问:“你科目三学得怎么样了?”
  郑梓杉说:“已经考过了,等着考科目四了。”
  “那挺好的。”江映霓祝贺道:“祝你早日拿证。”
  陈奶奶知道自家孙子喜欢江映霓这丫头的事,然而江映霓的奶奶还不知道这档子事,疑惑地问孙女:“你们还一直保持着联系吗?你怎么知道他在学车的?”
  “卢奶奶,我和她在一个驾校学车。”郑梓杉解释:“我们是同一批报名的。”
  “你学车干什么?想当司机?这辈子又没钱买车。”奶奶啰嗦嘀咕着孙女:“成天净整些没有的事……”
  陈奶奶连忙打圆场说:“学车是好事,你别批评孩子嘛。”
  “她这丫头就是找骂。”
  江映霓小学那几年早就习惯了奶奶对她骂骂咧咧的态度,此刻并没有觉得在陈奶奶和郑梓杉面前丢了脸,反而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站在旁边。
  倒是郑梓杉,不禁默默心疼江映霓从小就缺爱。
  奶奶骂了孙女几句,得不到回应,顿觉索然无味。她搬了把椅子到病床边,开始和陈奶奶闲聊,情真意切地回忆往事。
  江映霓客套地和老人们聊了一会儿,最后实在没话可说了,只能低着头玩手机,消磨时间。
  她昨天给邵秋玉发了信息,提出了辞职的想法。邵秋玉现在给了她回复,说辞职可以,但是现在辞职违背了合同,需要赔偿违约金,而且拿不到这个月的工资。
  江映霓斟酌了一会儿,决定放弃这个月的工资。至于违约金,古城已经说了,不管需要赔多少违约金,都由他来付。
  其实江映霓目前还不太想辞职,毕竟这份工作的薪水很高,但她更不愿意让古城担心。眼看古城就要出国参加比赛了,江映霓不想在这个节骨眼成为他的负担。
  “如果你还是执意辞职的话,我也留不住你。但不论辞不辞职,后天晚上我要参加一场聚会,你得最后一次给我化妆。否则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也找不到顶替你的人。”
  邵秋玉与江映霓谈条件,毫不客气。
  与此同时,郑梓杉突然收到了表姐Vivian郑发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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