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龙幻 完结+番外_69

  贺言春便接过来尝了一口,点头道:“是香。胡爷爷做的点心好吃!那回的槐花糕,我带回去了,阿娘她们都爱吃呢。”
  胡安大感欣慰,忙道:“喜欢吃就好,等会儿给你装一盒,带回去慢慢吃。”说着转头看见方犁,奇道:“你怎么头发都乱了?敢是这一小会儿功夫还睡觉了?大冬天的,才吃了午饭就睡,小心积了食……”
  方犁窘得要命,饶是他一向伶俐,此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拿起一块桂花酥往嘴里塞。贺言春则是麻利起身,道:“我去找梳子,让你梳梳头发。”
  他在梳妆匣里摸了半天,等脸上热好了些,才佯装寻到梳子,拿过来放到方犁手边,又顺势在他旁边坐下,陪胡安闲谈了几句。天幸胡安事多,并未多坐,想起厨房里还炖着汤,便忙忙地去了。
  贺言春眼看他出了院门,这才回头看方犁,就见方犁正端茶吃,--他刚才点心吃急了些,险些噎住,喝了两口茶,才长舒一口气,吐吐舌头道:“青天白日,怎么竟像是在做贼?”
  贺言春很怨怅,道:“去城外罢。还是去城外好。”
  方犁道:“今儿晚了,明天再说。”说着把梳子递过来,道:“帮我把头发梳梳。”
  贺言春欣然从命,立刻接了梳子坐到他后头,抽出发带,把满把青丝握在手里,一下下地梳理起来,边梳边道:“你这头发生得真好。”
  说着把脸埋进去,陶醉地深吸一口气,又道:“你处处都生得好,怎么生的?怎么那么好?”
  方犁忍不住笑,道:“我一个大男人,要生得那么好做什么?又不用进宫!”说着忽然想到郑玉儿的事,忙扭过脸,道:“是了,你这回进宫,见着你阿姊了么?我猜你特意去偏僻地方值守,就是为了你阿姊,是罢?”
  贺言春点头,便把在宫里的情形都一一说了,说起阿姊要吃酸枣糕时,又道:“阿娘一听就哭了,说阿姊这是有了身孕,想吃酸的。”
  方犁闻言,大为惊喜,朝贺言春笑道:“恭喜啊,看来你这国舅爷的身份,可以做得准了啊!”
  贺言春却面带忧色,微微叹了口气,道:“我如今就只担心阿姊的安危。你想,皇后和大长公主这一头,连皇帝都不敢得罪,若知道阿姊抢在她头里有了孕,岂不是要气死?”
  他既然想到这一层,方犁如何想不到?但这也没什么法子可解,只得安慰他道:“皇上既然安排她住在延寿宫,想必太后也是晓得这事的。他们就算不看重你阿姊,也得看重她肚子里的皇家血脉,你说是不是?依我看啊,皇后若真有脑子,事已至此,就该给你阿姊一个封诰,公明正大地纳入后宫,也好随时辖制,怕就怕她太过贪心。我瞧咱们这位皇帝,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果真惹恼了他,只怕连大长公主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贺言春听他这一说,觉得甚是在理,心中忧虑果然轻了些。方犁又道:“这事你不要声张,自古小心无过逾。免得人多嘴杂,走漏了风声。连一起值守的侍卫也别说。”
  贺言春从后面抱着他,把下巴搁在他肩上,撒娇卖痴地道:“我知道,我就告诉你了啊。”
  方犁轻轻一笑,道:“知道你乖,不过白嘱咐你两句。”
  贺言春便在他耳边亲了一下,道:“左右无事,咱们现在就去城外遛遛马,你说好不好?省得一会儿又有人来打扰。……你不要一味地笑,也说句话啊……”
  方犁起初不肯,架不住贺言春再三央求,到底还是起身换了衣服。两人也没同胡安说,悄没声地出了门,从后面进了马厩,牵上马就往外跑了。
  第五十六章恨多情
  贺言春回宫的头一晚,胡安叫人送来一大盒桂花酥,白氏除了留些给石头,余下的都交给他带走了。除了酸枣糕,还有她新做的、外头买的各色点心,笼共装了满满一大包袱,好让他分给一起值守的侍卫们吃。
  当晚清暑殿歇宿的屋里热闹得像过年。齐小白等人虽是小门户出身的孩子,在家时也多是父母奴仆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难免养得嘴刁。宫里伙食不差,可吃来吃去就那几样菜,总有腻烦的时候。如今这些点心虽不值什么,却是有钱也没处买去。大伙儿每样点心尝一尝,吃得极开心。
  当晚贺言春值夜时,那小宫人又悄悄在门口张望,见四处无人,便跑了过来。贺言春忙把几盒点心拿给她,又道:“姐姐怎么称呼?”
  小宫人道:“我叫珠儿,是跟着玉儿姐姐的。”
  贺言春便特地拿出上头一盒点心,道:“这盒红豆糕,是阿娘叫我特地带给珠儿姐姐的。阿姊在宫里,也没别的亲近之人,诸事还要珠儿姐姐多费心,家里老小都感激不尽!”
  珠儿听他这么说,显然十分受用,脸红红的道:“小郎客气了。我和玉儿姐姐情同姊妹的。……那我进去了。”
  贺言春看着她进门了,才忙又回到值守的地方,心里胡乱想,也不知阿姊看到阿娘做的酸枣糕,会不会掉眼泪……
  自此以后,贺言春每次休沐回家,来的时候白氏必定让他带些糕点吃食,除留几盒给郑玉儿和珠儿,余下的都分与众人吃了。来清暑殿的侍卫,多是朴实之人,吃了他的东西,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都感念这份情。逢着贺言春有事请假,大伙儿也都愿意替他代班值守。
  不觉便到了腊月间,宫里处处挂起了红灯笼,一派喜庆气象。只清暑殿还是冷冷清清的老样子。这日清晨下起了雪,那雪纷纷扬扬的,直下了一天,入夜时还未停。晚间张石当值,大伙儿百无聊赖,都到那屋里去烤火,也陪他说话儿。正谈得热闹,忽然一个十五六岁的小黄门来敲门,道:“悄声儿些,徐常侍要来了。”
  胡十八入宫年头比别人长,闻言一怔,随即大惊,小声道:“是……是皇上身边伺候的徐衡徐常侍么?”
  那小黄门瞪他一眼,小声责备道:“宫里除了这一位,哪还有别的徐常侍?”说着也不理他们,自去门口站着了。
  屋里侍卫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都十分震惊,慌乱片刻后,忙都整理衣冠,出门排成两列,顶风冒雪笔挺挺地站在殿门口。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通往延寿宫那边的小径上,隐隐有灯火缓缓行来。走近了,众人才看清是四个人,两个小黄门一前一后地提着灯,中间一位老宦官,正是徐常侍,扶着位年青公子,一行人冒雪迤逦而来。那年青公子经过他们身边,目不斜视地进殿去了,身边只跟着徐常侍。两个小黄门却留在门外,和侍卫们一起面无表情地候着。
  过得片刻,徐常侍却出殿来了,看众人冒雪守在门外,挥挥手道:“忤在这里做甚么?都回屋里去罢。”
  说着率先进了值守的屋子,看屋里有火炉,便凑近烤了一回手,看众侍卫犹犹豫豫,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道:“都进来罢。”
  胡十八这才领着人鱼贯而入,小黄门却依旧守在外头。徐常侍将他们一一看过去,眼光在贺言春脸上多停留了片刻,这才道:“今日这事,一个字也别透露出去。若有人在外头乱嚼舌头,被我听见了,一律乱棒打死!都听清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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