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烟上还有微润温暖的唇舌滋味。
林水程咬着他抽过的烟,手肘撞了撞他:“火。”
使唤人倒是理直气壮。
傅落银刚刚才掐灭它,倒也不生气,伸手又给他续上。
火光亮起,林水程睫毛坠下一片阴影,眼睛亮晶晶的,眼角的红色泪痣仿佛会动似的鲜活魅惑。
黑暗里,傅落银的声音还是低低的,带着淡淡的笑意:“好学生,抽烟啊?跟谁学的。”
傅家没人抽烟,只有傅落银抽。和所有男孩女孩都试过的一样,他高中时和楚时寒偷偷试过抽烟,楚时寒抽了一口就呛出了眼泪,从此一根都不碰。他后面却学会了买这种尼古丁含量低的薄荷烟,抽起来很凉,但是提神。
刚开始参加工作的时候,他靠咖啡提神,后面忙到咖啡都没用了,就开始抽烟,楚时寒后面学化学专业,抽空给他配了薄荷含量特别高的烟,吸一口冰凉入肺,也不会像市面上其他的款式一样对身体造成太大损伤。
林水程抽烟的样子居然十分标准,深吸一口入肺,随后才缓缓吐出。
他说:“减压,这两年学的。”
火星闪动,薄荷的气息和林水程身上沐浴露的清香混在一起。首长跳上来,林水程在傅落银怀里,它畏畏缩缩不敢动,只敢在他们旁边绕圈儿。
林水程咳了一声:“好凉。”
“抽烟不好,好学生。”傅落银说。“以后少抽。”
林水程还是没理他,自顾自地轻轻吐息。
傅落银忽然就觉得他这样子特别可爱可怜——尽管天已经黑得什么都看不清了,他说:“压力大就算了吧,这事我让七处接管。好学生。”
“我可以做出来。”林水程说,“你不要管我。”
傅落银还想说什么,怀里的人就凑了过来,直接堵住了他的嘴——也是用嘴唇。
薄荷的香气凑近了,带着温暖的体香,林水程捉着他的领子吻他。
很用力,傅落银不知道林水程还有这么强势、富有侵略性的一面,不是他吻林水程,而是林水程吻他。扣着他的五指,把他压在沙发上
奶牛猫被他们突然的动作惊了一跳,立刻跳到了地上,随机更加疑惑地观察着他们,绿幽幽的眼睛在暗处闪着光。
傅落银说不上为什么,林水程吻上来的那一刹那,他竟然感到微微的眩晕。
他想起初中时被罚抄,语文老师要他把写漏的成语抄一百遍,当中有个词是“目眩神迷”,他带了复写纸,熬着夜在灯下写,目眩神迷目眩神迷目眩神迷……台灯很亮,照在纸上泛出寂静的白光,夜深了,他呆在傅凯的办公室,幽暗的夜把他包裹住,从台灯的四面八方将他重重围起来,黑暗里仿佛鬼影幢幢。
他和林水程在黑暗里亲吻,仿佛把他带回了那么多个寂静的夜晚里,陪伴他的只有清浅的呼吸声。
两个人都有点着,林水程伸手摁住他的手,一口咬在他肩膀上,低声说:“今天不要。”
傅落银揉了揉他的头:“……好,今天不闹你,这几天都不闹你,好学生。”
这天晚上他们一直都没开灯,林水程在沙发上小睡了一会儿,傅落银去厨房热了热昨天没被收走的饭菜,叫林水程起来过去吃。
厨房灯是暖黄的,不亮不刺眼。他们依然被黑暗包围。
傅落银说:“我接下来几天在七处,你有事给我打电话,直接过来找我也行。”
林水程“嗯”了一声。
吃完饭后,林水程就去了他的工作间,把首长关在了外面。
他忘了给首长喂粮,傅落银吃完饭后,发现首长叫得很凄厉,这才过去看了看。
两个碗都是空的,干干净净。
傅落银蹲下来瞅着首长,手伸出来,手心向上:“握握手?”
首长不肯交出爪子,也瞅着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傅落银退而求其次,决定摸摸首长的脑袋,不过这次他手一伸出去,首长就跑了。
傅落银还是给首长装满了猫粮。
首长这次倒是没有骨气了,开吃前又窜过来,往上盯了他一下,之后才埋头大吃。
它一低头开始吃猫粮,傅落银就伸手摸一把它的头。
这么一摸,首长就会停顿一下,似乎是遇到了猫生的重大难题——是忍受被摸头,继续吃,还是干脆生气不吃?
思考一会儿后,它继续吃。
傅落银又摸它。
如此周而复始三四次之后,奶牛猫终于不耐烦起来,甩着尾巴过来想咬他。
傅落银笑:“你姓林吧?怎么都这么喜欢咬人,猫随主人一个样。”
第26章
倒计时第四天。
傅落银最近忙,他也知道林水程忙,最近饭也没要他做了,更多时候就住在七处分配的住所上。
林水程想事情的时候很有意思,傅落银在家的前几天,经常见他一个人在落地窗前走来走去,一个人可以走好几个小时,跟个小钟摆一样。
有时候又会看见林水程窝在沙发上打游戏。
林水程不玩时下大学生喜欢的网游或者竞技手游,他只玩连连看,对对碰这种不需要动脑的游戏。傅落银坐在他身边斗地主的时候,曾经看他三个小时通关了四百多关连连看,看神态很明显还在思考两幅画的事情,垂眼发怔,叫他名字都没反应。
还有一次傅落银半夜醒来,去客厅倒水喝,一看林水程已经不在家里了——凌晨三点,林水程一声不吭跑去了学校实验室,第二天中午才回来。回来之后,又不知道从哪里订了一批化学器材,天天把自己锁在工作间滴定。
有一次林水程忘了锁门,傅落银喂完首长,追着猫摸的时候经过他门前,就看见林水程一身冷气,面容近乎于肃穆,一滴一滴地往锥形瓶中加入溶液。
他的手很稳,手指纤长白净,皮下透出骨骼和若隐若现的淡青色血管的纹路,滴落一滴,长长的睫毛才会扑闪一下,眨一次眼。眼底碎星涌动。
那种神态近乎于虔诚,像寺院僧人撞钟,一滴一滴,一下一下,没有别的什么,只是重复。只是寺院僧人能撞出禅意,林水程的气息却很明显带着沉沉封闭起来的偏执。
他不要他帮忙,也不要任何人的援助,这是可以刺伤人眼睛的骄傲和光芒。
傅落银怕他这个状态在家会饿死,首长也会跟着饿死,于是特意叫让周衡联系家政每天过来做饭、打扫、喂猫。
林水程没注意,也不在意,只在思考、演算得体力不支的时候,才会想起来去餐桌前吃几口饭,至于什么人过来了,又是什么时候走的,他完全不知道。
院系里默认林水程可以请假,全力为名画鉴定项目投入精力。但是慢慢地也有人嘀咕起来,二组余樊还能看到他天天在鉴定办公室忙来忙去,林水程却除了第一天跟去总务处了解情况以外,之后几天基本都是神隐状态,谁都找不到他,谁也联系不上他。
学校里的人也对此众说纷纭:“该不会是要跑路吧?手机一关,到时候鸽子一放就当做无事发生,这也真够没种的。”
傅雪一直都在关注星大论坛情况,院系里除了余樊以外,还有好几个教授和她们公司关系紧密,有过合作项目。如果余樊这次能够成功结项,那么她们手里拥有的人脉资源又能上一个台阶。
她截图了这个帖子发进群里,笑了:“还没到时间,我看小鱼已经要输了,谁都联系不上那个冒牌货,该不是躲回老家哭了吧?”
群里一片嘲笑:“我看没跑了。”
苏瑜没有发言。
他有点生气得打不出字来。
他点进星大那个帖子看了看,然后翻出手机联系人。这么一翻,他才发现上次林水程说的第二天通过好友请求至今没通过。
林水程应该是忘了。
苏瑜犹豫了一会儿后,给傅落银打了个电话:“喂,负二?嫂子在你那里吗?”
傅落银在七处,刚开会中场休息,问道:“你找他干什么?”
苏瑜不清楚傅落银知不知道林水程这事——而且既然傅落银把林水程当替身,他的行为看起来说不定还是没事找事。
他没说实话,只说:“我妈说林等有些情况要通知他,我联系不上嫂子,找你来问问。”
傅落银说:“最近他是不接电话,不过应该在家,要是紧急的话你过去找他吧,我这边抽不开身。另外你别打扰他研究,他这几天忙。”
苏瑜赶紧说:“知道知道,我就小小地过去一趟。”
苏瑜正想见林水程,对于再次上门的机会求之不得,当即就打车去了林水程和傅落银的住处。
他过去时,正好撞见家政上门准备做饭,苏瑜跟着进了门,看见林水程在客厅,叫了声:“嫂子!我直接进来了啊。”
林水程正在打游戏,抬眼看了看,发现是他之后才放下手机,站起身来:“你怎么来了?”
苏瑜挠了挠头:“有些事情想跟嫂子你说。啊你别担心,不是等等的事,林等的状况很好。”
他友好地跟窜过来的奶牛猫咪打了个招呼,而后瞥了一眼正打算洗菜做饭的家政阿姨,咽了咽口水。
林水程也不问他有什么事,他揉了揉眼睛,说:“先把饭吃了吧,我做饭。”
林水程让家政阿姨先走了,又说了声稍等,先去洗澡换衣。
苏瑜注意到他面容有些苍白憔悴,头发也比上次见到时乱一点,有点像刚睡醒的样子,比平常多出了一点容易亲近的气质来。
他一抬眼,苏瑜心跳又慢了半拍,连声说:“嫂子你慢慢洗,这边有没有什么需要我打下手的?”
林水程想了想:“你不忙就帮我切个土豆。”
苏瑜立刻照办,兢兢业业地去切了土豆,他看见旁边还有黄瓜,于是自告奋勇地拍了个蒜,做凉拌黄瓜块——这是他学会的生存技能之一。
林水程洗澡换衣出来,整个人精神了很多,只是头发还湿漉漉地搭下来,看起来柔软又散漫。
苏瑜已经不敢正眼看他了——他倒是对林水程没什么想法,苏瑜单纯觉得美貌值得敬畏。
林水程今天做大盘鸡烩面,又把苏瑜凉拌的黄瓜加工了一下,炒了底料伴切成段的米肠,米肠浸满汤汁,加上黄瓜的清香,一口下去清香爽辣,后劲十足。
剩下的配菜,他随便炒了点番茄炒蛋,再把昨天没吃完的呛虾热了热端上来。
苏瑜大口塞着饭菜,好吃到几乎落泪——他这个卧底当得不亏!
有这样的美食,根本不用刑讯逼供,他自愿倒戈!
苏瑜在这里胡吃海塞,吃相奔放,林水程却慢条斯理地吃着他的烩面片,他很斯文,但是不端着。
苏瑜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吃得半饱时才想起来自己的来意:“嫂子,我跟你说个事儿,你最近是不是接了个名画鉴定的案子?”
林水程“嗯”了一声。
苏瑜又问:“这事儿负二知道吗?”
林水程愣了一下,没听清他在问谁,依稀领会到是傅落银的外号后,又说了声:“知道。”
苏瑜憋了憋:“嫂子要不你别做那个项目了,我刚听人说过了,好难的,你卷进去讨不了什么好。负二他……他可能不知道这里边的难度,不然他会劝你不做或者帮你担下来的。”
“他知道,是我没要他帮我。”林水程唇边挂起淡淡的笑,“你今天过来跟我说这个事的?别担心,我会有办法的。”
苏瑜说:“可是嫂子,你的竞争组……哎,这个怎么说,就是我知道会有一家纳米排列扫描公司帮余樊做这个项目,这个的话会不会……”
“纳米吗?”林水程弯起眼睛,淡淡地笑了起来,“这个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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