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晏楚和微微顿住,懂了。
  再不懂就不是成年人了。
  “不带。”他淡声道,“我对包/养没兴趣。”
  话说得很直白,落在沈岁知耳中,不知道为什么让她有点儿开心。
  她眨巴眨巴眼睛,噢了声,说:“看来外界说你清心寡欲洁身自好,没欺骗成分啊。”
  晏楚和意味不明地朝她投来视线,没反驳,但也没承认。
  “可能因为我圈子问题吧,我参加的拍卖会都挺没劲儿,就算真遇着好东西,兴致也被他们抬价抬没了。”沈岁知这会儿也不知道干什么,索性开始跟他闲扯,“那价抬得高到离谱,我就看人家各自给家里金丝雀砸钱,怪无聊的。”
  她本意只是想随口说说二世祖圈子里的寻常事,因为晏楚和或许不曾接近过,就当科普了。
  哪知晏楚和听完她的话,思忖片刻,道:“如果你想,下次我带你去。”
  沈岁知愣住,转头有点懵逼地看着他。
  晏楚和接收到她的视线,意识到她兴许是想岔了,便耐心解释:“我出席的拍卖会比较正经。”
  沈岁知想说你这人是真不怕我抹黑你名声,但犹豫半晌还是没吭声,她隐约感觉到晏楚和并不喜欢她自我否认。
  于是她对他笑吟吟道:“行啊。”
  二人闲聊的空档,已经抵达酒店门口,跟先前苏老爷子办寿宴的地方相同。
  下车前,沈岁知收到苏桃瑜发过来的微信消息,说她已经替她把贺礼交给负责人了,让沈岁知安心入席。
  沈岁知回了个表情包过去,刚锁上屏幕,晏楚和便已经下车替她打开车门,稍抬下颌示意她出来。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酒店辉煌灯光猝不及防洒进眼底,沈岁知略微不适地眯了眯眼,看着晏楚和。
  男人五官生得极好看,眉骨挺拔,眼窝深邃,嘴唇却削薄,给人冷淡疏离的感觉。
  沈岁知不合时宜的想,应该很少有人见晏楚和笑吧,他好像大多数时间都礼貌而冷漠。
  但她见过,次数还不少。
  沈岁知对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骄傲感到无话可说,觉得自己真是要完蛋了。
  她搭着晏楚和的手下车,凛冽的冬风刮过来,她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正想催晏楚和赶紧进室内暖和暖和,却见他蹙了蹙眉。
  “等等。”
  晏楚和轻握住沈岁知的手腕,俯身从副驾驶位置上拎出那件长款棉服,随后对她道:“抬手。”
  沈岁知有点儿茫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下意识乖乖照做。
  晏楚和神色未改,将她手臂穿进外套袖子中,她全程配合,因为脑子是放空的。
  沈岁知盯着他略微低垂的眉眼,脑中乱七八糟。
  她突然想,完蛋就完蛋吧,去他/妈的。
  晏楚和给她套上棉服,这才侧首看向旁边早就瞠目结舌的招待生,将车钥匙递过去,“35号车位。”
  招待生震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连声应好,拿着车钥匙忙自己的工作去了。
  临走前他不忘记狠狠掐自己一把,疼,不是梦。
  ——平城最不可能同框的两个人,其中一方竟然给另一方穿外套?!
  这场景甚至可以列入年度迷幻大赏。
  沈岁知并没有注意到方才招待生那副被震撼到全家的表情,而是拽了两下棉服,抬脸看晏楚和:“暖和是暖和,不过穿这个进门也太不体面了。”
  晏楚和同她一起走向酒店入口,言简意赅,“天冷。”
  沈岁知不服气:“我特别抗冻。”
  “是吗?”晏楚和却笑了,没什么感情地问她,“比如顶着个位数的温度,只穿着条裙子去ys?”
  沈岁知:“……”
  她不说话了,默默吸了吸鼻子,轻咳一声,尴尬地转移话题:“我的意思是,进去以后,我这衣服也没个能放的地方啊。”
  晏楚和侧首看着她,眼神像是觉得她傻,但还是耐心开口:“酒店有服务生。”
  沈岁知为自己问过的问题感到全身心后悔,她更尴尬了,垂眼道:“哦对,我给忘了。”
  他瞧着她吃瘪的模样,实在生动有趣,眼底不由浮现些许淡淡笑意,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不然?”他说,“我帮你拿着也不是不可以。”
  沈岁知想象一下那个场面,觉得太惊悚了,可能当晚自己跟晏楚和的名字就要传遍全国。
  “得了吧。”沈岁知撇嘴,“不知道以为你是我家长呢。”
  晏楚和不置可否地抬了抬嘴角,他们并肩迈入酒店。
  宴会还没开始,但场面已经十分热闹了,这是属于上流社会的交流场所,平城名门勋贵皆在其中。
  见大门被推开,来往宾客习惯性投去目光,不约而同露出震惊神情。
  只见男人一席黑色西装,衬衫平整洁净,纽扣扣到最后一颗,剪裁得当的衣料勾勒出劲瘦腰身,更衬出男人冷冽气场。
  而他身边容貌姣好明艳的女子,身穿复古黑色长裙,白皙修长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色彩对比更为鲜明,两人并肩极为般配……
  如果女方没有接地气地穿了件长款棉服的话。
  当然好看是好看,此情此景也十分赏心悦目,所以说——
  晏楚和跟沈岁知为什么会同框???
  一个是在商界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名门新贵,一个是声名狼藉恶名远扬的纨绔子弟,当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场面实在称得上惊悚。
  门口的工作人员也傻眼了,但好在多年的工作经验让他迅速冷静下来,微笑着唤了声“晏先生”“沈小姐”,随后在宾客名单上确认。
  沈岁知把外套脱了,递给服务生让帮忙收着,收回手臂的时候她顿了顿,才发现自己小臂上的纹身忘了遮。
  晏楚和察觉她异样,问:“怎么了?”
  “纹身忘遮了。”沈岁知语气中透出些无奈意味,“老爷子特讨厌这些花里胡哨的,每次看见我胳膊都得吹胡子瞪眼,我之前都是拿遮暇盖上,这回赶时间就忘了。”
  说着,她将那只手臂在他眼前晃了两下,随口问:“真有那么非主流啊?”
  柔嫩的肌肤白得晃眼,那只墨黑乌鸦栩栩如生,晏楚和伸手扣住她手腕,指腹不轻不重地在她纹身上拂过,几分说不清楚的酥痒。
  他说,“挺好看的。”
  沈岁知愣住,方才皮肤上的温热触感还刻在脑海挥之不去。
  晏楚和却已经面色如常地松开手,走出去几步,回头看她,“发什么呆?”
  沈岁知倏然回神,暗骂自己有病,抬脚快步跟了上去,随他一同入场。
  一路下来,途经身边的每个人都用震惊的眼神盯着他们,沈岁知强行看不见,侧目瞥了眼晏楚和,他仍旧是清清冷冷的模样,好似根本不在意。
  沈岁知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正好看到不远处的苏桃瑜,她言笑晏晏,正挽着身边男人的臂弯,沈岁知多看了一眼,却发现不是叶彦之。
  她愣了会儿,清楚苏桃瑜并不是那种换男人如衣服的人,当中应该是有什么内情,但眼下不是问那些的时候,她便没有过去。
  虽然礼物是送到了,但沈岁知身为沈家人,还是得亲自过去祝贺老爷子过寿,大概率会收到对方不屑一顾的白眼。
  不过沈岁知自认宽宏大量,而且认为不能自个儿恶心,所以有必要去拉着老爷子一起恶心。
  晏楚和身为受邀宾客,到场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同寿星道贺,所以二人仍旧同道。
  沈岁知看向他,“我还没听你说过场面话。”
  晏楚和颔首:“人际交往必修课。”
  沈岁知深以为然,毕竟自己在沈家这么多年也是被迫学会这节必修课,实在不怎么容易。
  沈老爷子精神矍铄,看外貌倒是不像已经八十的人,白发被染黑,穿着身改良过的中山装,随和但不失威严。
  他周围站着两两三三恭维祝贺的人,晏楚和看了眼沈岁知,沈岁知示意让他先上,自己不急。
  于是晏楚和迈步上前,唇角噙着礼貌疏离的弧度,同长辈们问好,祝贺老爷子过寿后,又与ta'men谈笑风生片刻。
  沈岁知看沈老爷子眉开眼笑的,这会儿才不急不慢端着酒杯走过去,神情瞧上去有些流里流气,她语气含着笑意,道:“来晚了,抱歉抱歉。”
  果不其然,在看到沈岁知后,老爷子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下去,尤其在看到她那不经掩饰的纹身后,眼底都流露出反感。
  他向来厌恶这个沈岁知,当初若不是沈擎执意带她回来,他定是连家门都不让她进,后来还养成这狼崽子的模样,更是烦上加烦。
  但碍于公共场合,他还是收敛情绪,笑道:“小知来了啊。”
  “嗨,您老精神头真好,前段时间见您还有白头发呢,今天这么看,染的效果不错嘛。”沈岁知眉眼弯弯,说出的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偏偏脸上还乖巧又规矩。
  晏楚和垂下眼帘,看她这副满身刺儿的模样,不知怎么有些想笑。
  眼见着老爷子的表情僵住,沈岁知达成目的后见好就收,态度还算可以地祝贺道:“今儿是您八十大寿,我在这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完,她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老爷子皮笑肉不笑,回道:“好,好。”
  沈岁知从他语气中听出咬牙切齿的意味,于是打算功成身退,谁知这边正要走,几步之外就传来男人冷淡沉稳的声音:“路上堵车,来迟了。”
  沈岁知停住脚步,朝声源处看过去。
  两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走过来,出声的人是沈擎。他今天穿了身深灰复式西装,内搭同色马甲,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长眉俊目,气宇不凡,丝毫瞧不出已经年近半百。
  而他身边的男人亦是仪表堂堂,模样温文尔雅,唇角噙着疏离笑意,瞧起来有些眼熟。
  沈岁知和沈擎关系一般,不至于剑拔弩张但也没到开口喊爸的程度,更何况沈擎平日总是冷冷淡淡不近人情的模样,二人鲜少有过对话。
  于是视线对上后,沈岁知只是稍微颔首,便算作问候,沈擎目无波澜,不再看她。
  场面功夫做的够到位,沈岁知松了口气,刚原形毕露吊儿郎当打算走人,没走出去几步就听到晏楚和唤:“爸,你也来了。”
  ……
  众目睽睽之下,沈岁知面不改色地拐过弯来以一个神奇走位重新回到原位,整个人气质焕然一新堪比被夺舍,没有分毫方才闲散做派。
  她站在晏楚和身边,沈擎身边的中年男人就站在她对面,似乎有些意外。
  沈岁知调整好表情,拿出下午面对宋雪的架势,问候道:“原来是伯父,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旁边的晏楚和:“……”
  这开场白怎么这么耳熟?
  作者有话要说:晏老板眼里,吱吱大概就是个缺爱别扭但可爱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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