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元吉道:“小姐正如你所料。”
州府并没有立刻派官兵来接管窦县,反而将窦县的防御给了他们。
如愿是让人开心的事,但李明楼只有一声叹息:“我倒是宁愿不如我所料。”
一县的父母官和兵都被杀了,万民失去了庇护,上官却并不在意,乱世不是她说的年底就要到了,而是现在已经到了。
第七十八章 一切刚开始
上梁不正下梁歪,朝廷里皇帝荒唐,地方上的官员又能好到哪里去。
上一世她知道乱世,现在则是亲身经历其中,感觉是不同的。
世事滚滚向前已经不可阻挡,李明楼收起了叹气:“四老爷那边的消息切断了吗?”
元吉应声是:“那边送来消息,四老爷和项九鼎已经开始寻找大小姐了,但他们还没有给剑南道和江陵府去信。”
李明楼不在意他们,让金桔点亮灯:“我来给明玉写信。”
她的行踪当然不会瞒着李明玉。
“剑南道那边我就只给严茂林荏桂花李敏说一声。”元吉道,“这个消息也就到他们四人为止。”
他没有提项云,李明楼很满意的点头:“这些日子辛苦了,元吉叔你…..”
元吉笑了,截断她的话:“我的身体很好,也不辛苦,还没开始训这些民丁呢,一切刚开始。”
小姐心情又变好了,金桔在一旁举着灯过来,笑道:“我偷听县衙里有人私下议论说练的乱糟糟跟放羊一般,原来是还没开始啊。”
元吉道:“不能一开始就把羊吓跑。”
要练的好是要很辛苦的。
这些因为一时热血来军营拿起兵器的民众,如果立刻把他们变成真正的兵丁,只怕人都会跑光。
那种苦和累,会让人宁愿躺着等死。
这些金桔不懂也不多言,笑嘻嘻的应声是,将灯放下,摘去先前灯上的罩子,室内变得明亮。
“光州府是没有问题,淮南道也不过如此。”元吉道,“现在要注意的是浙西安德忠。”
毕竟这些山贼可能是他的授意,知县和杜威也可能被他收买,现在一锅被端了,他可能善罢甘休?
“明杀我们不怕,他能收买窦县,不能收买整个淮南道。”李明楼道,“暗杀,我们就继续剿匪,这正合我意。”
元吉点头应声是。
“而且我认为他可能什么都不会做。”李明楼道,回想着姜亮刘范对安德忠的评价,“安德忠懦弱又多疑,他这次是奉安康山的命令做事,事情没有做好,他不敢打草惊蛇乱了安康山的大计。”
元吉没有跟安康山打过交道,李奉安后期将剑南道布置的严密,外界很难刺探,他也不去刺探他人,尤其是安康山等与之势力差不多的节度使。
多疑的人想的多,懦弱的人行动力很差,这真是一个对他们有利的性格。
“雀儿。”
妇人的声音从内室传来,人也走到了门口,金桔疾步过去伸手,如果李明楼不想这妇人过来,她的手就会变成阻止,如果李明楼不拒绝这妇人,她的手就是搀扶。
“怎么还没睡?”李明楼问,站起身来。
金桔搀扶着妇人走过来,殷勤问:“夫人你要不要喝茶?”
妇人对金桔笑了笑:“不喝了。”感觉着室内有其他人在,“雀儿你还在忙啊?”
元吉对李明楼俯首施礼,李明楼点点头:“元吉叔你早些休息。”
她在妇人面前并不掩藏对自己人的称呼,试探多次这个妇人只认得雀儿和武鸦儿的名字,其他人对她来说都是认识的也都是陌生的,并不在意。
元吉离开了,李明楼坐下来:“我写一封信就去睡。”
因为担心这个妇人一个人睡害怕,虽然妇人并没有说害怕,但她常常会问李明楼在做什么,李明楼便让她在这边睡,自己则在外的小床上,金桔去睡了单间。
“给鸦儿写信吗?”妇人含笑道,她的眼上还蒙着李明楼给的那条布,露出的面容在灯下一笑温婉,“鸦儿收到信会很高兴。”
李明楼握着笔顺口接话:“你要给鸦儿说些什么吗?我来写下来。”
妇人含笑摇头:“我见了他再说吧。”
一如既往,虽然儿子挂在嘴边,却从不多谈,李明楼一笑继续给李明玉写信,妇人在一旁坐着并不打扰。
“夫人,我给你念书听。”金桔拿着一本书坐在妇人脚边。
王知去世了,李明楼占据了他的书房,王知的藏书很多,大多数都不是圣贤书,而是野史杂记话本。
金桔很喜欢拿个话本讲故事给妇人听,妇人也很喜欢听故事,这样两人都不会打扰到李明楼。
初冬的夜里,小小书房灯火明亮,映照着三人的身影高高低低,各得其乐。
相比于窦县县衙,淮南道府所在的衙门书房要大的多,其内人也多高高低低影子挤满,让明亮的灯光变得昏暗。
淮南观察使神情威严,视线扫过案上摆放的几本文书,这是光州府送来的,他没兴趣看,这些州府呈报的东西都是废话,他心里清楚的很,还不如问光州府来送信的官员话能知道的清楚。
问出的内容让他震怒,让道府的诸官惊骇。
不过震怒和惊骇并没有让淮南道的兵马立刻杀向窦县,因为不用看县府那些废话文书,观察使就知道这件事绝不会是山贼作乱。
“境内有什么兵马动向异常?”观察使沉声问。
厅内负责兵马的官员们低声交谈几句,有人出列俯身:“没有。”
“大人怀疑凶手是官兵?”有人问。
观察使冷笑:“山贼且不说武力,身为贼怎能有杀知县的胆气。”
众人低声议论纷纷点头,淮南道有官兵作乱,杀了知县,这比山贼肆虐还要严重,但没有人站出来请速速上报朝廷。
“宣武道那边官兵似乎有纷争。”一个官员低声道,“窦县与宣武临近,该不会……”
观察使的眉头凝起来,宣武道的兵马不归他管,两道相争起来很是麻烦,更何况他也不想跟宣武道的官员去朝廷上争执。
宣武道的观察使与安康山交好,这一次借着浙西安德忠过生辰,他们约好一起去,现在崔征意属他为节度使,但全海另有所选,如果安康山能说上话,全海一人之力便不足为惧。
“大人。”有佐官眼明利索,轻手轻脚上前,说出了光州刺史送了一大笔钱买来的话,“还是先看看光州府怎么说的,当下最要紧的是安民啊。”
观察使不情不愿的拿起文书,翻开一看眉头解开了,神情有些惊讶,以往这些州府只会递上来问题指望上官们来解决,这一次光州府竟然主动解决了问题。
将王知和杜威的死归于剿匪义勇捐躯,这个倒无所谓,道府当然也要这样做,最妙的是捞住了一方闲人接过了这件麻烦事,行不行的民心暂时安了就解了燃眉之急。
“不错不错。”观察使赞叹,这才下令,“抽调一批兵马去窦县,先按山贼作乱清剿,至于追凶…..”
他手指轻轻掐算。
“待过了十一月二十八再查。”
那时候安德忠的生日过完了,朝廷的关于淮南道节度使的任命也差不多落定了。
诸官齐声应是。
并不是所有的道府都有书房,也并不是所有的官员们遇到紧急事都能谈论平和。
站在浙西节度使的道府里,形容狼狈的男人看着夜色里华丽明亮的厅堂,脸上浮现了奔逃一路都没有过的恐惧。
“安大公子,心情还好吧?”他颤声问。
引路的人看他一眼,眼神冰冷:“你说呢?”
第七十九章 安大公子不高兴
男人跪倒,将头紧紧贴在光滑的地面上,不敢抬头看一眼,感受着前方传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声响。
安德忠跟他的父亲一样,嗜好吃肉喝酒,身形也渐渐的像他父亲的肉山发展。
“我都忘了窦县的事了。”
安德忠的声音很好听,与他父亲的善舞不同,他擅长唱歌,当初这个节度使就是靠着与罗贵妃歌舞应和,龙心大悦拍定的。
不过令人愉悦的声音只是奉献给皇帝,安德忠的脾气并不好,皇帝将太子的三公主许配给他,三公主让人送信嘲笑他的肥痴,安德忠没有痛哭流涕的自惭形秽去求皇帝退亲,而是让人到太子府念了一封回骂的信。
太子大发雷霆将三公主骂了一通,给安康山说了好话,以两儿顽劣了解此事。
公主惹了他不高兴,他都要报复,更何况自己一个蝼蚁。
这件事绝不能是自己的罪,或许能求的一线生机,男人向前爬了两步喊大公子:“这件事是蒋庆的主意,他说要做山贼就要像山贼,所以才要四处劫掠,结果撞上了那群人,更可笑的是杜威他们,又假扮山贼要为蒋庆报仇…..”
“为什么我的手下总是有这么蠢的人。”安德忠没有抬头,专注的用一把刀割肉,“这么蠢就该死,你怎么还没死?”
说完他将手里的刀扔了出去,刀砍在趴在地上男人的头上,男人发出一声叫就死去了,血瞬时染红了地面。
屋子里的人没有半点惊吓,有两人走出来将死尸拖出去了,还有一个人捡起地上的刀双手送还安德忠。
安德忠将刀在衣服上擦了擦,继续割下一块半生不熟的肉吃了。
“大公子,我去把那些人杀掉。”送还刀子的男人说道。
安德忠没有下令,将刀子狠狠的戳在肉上:“我最讨乌鸦。”
“不管他们是谁的人,山贼连知县都能杀,杀了他们又如何。”男人说道,脸上青筋跳跃,带着一条伤疤狰狞。
“杀人不是关键。”安德忠说道,“现在最关键的是,他们知道些什么。”
连官兵和知县都敢杀,是不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所以有底气。
“那些人留在窦县,带着县民要剿匪,并没有说其他的,看来是不知道,光州府和窦县也都支持赞同。”另一个男人起身说道。
听了他的话,其他人也纷纷开口。
“这件事我们刚做,除了王知杜威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最多猜测知县和杜威跟山贼勾结,其他的不一定猜到。”
“乌鸦这种杂碎,养出一群不知好歹的鸦军,在振武军里都横行霸道,更何况来到这窦小县,县令团乱又如何,想要杀他,他们就敢反杀。”
因为距离近,朔方平卢范阳驻军常有来往,也比较熟悉,此番几人潜来到浙西,没想到竟然又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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