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节
没道理呀,他给的量并不多。
他话音落下,余秋的视线却被心电图吸引了,这人心率已经138次/分了。
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旁边的护士按照常规测血压,惊奇地发出低呼:“出血多吗?血压60/40 mmhg。”
余秋赶紧过去看情况,当她的目光扫过病人的脸时,她突然间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体温,赶紧给她测个体温。”
“已经测了。”护士拿出夹在病人腋下的体温计,发出一声惊呼,“39.6c,怎么这么高啊?”
明明她进手术室的时候,测量的体温不过是37.3c。考虑到她生孩子本身就大汗淋漓,加上现在天气温度也可以,所以这个体温没什么好特别的。
但这才多长时间?从人进手术室到现在不过半个小时,为什么就突然间发起高烧来?
余秋脑子嗡的一声,她已经看到监测etco2飚到了120mmhg。
高碳酸血症,突发高热,骨骼肌僵直,心动过速,血压异常……一连串的症状就像一簇箭一般,齐齐射向同一个靶子——恶性高热。
完了,余秋脑子嗡的一声,下意识地就喊:“丹曲洛林,赶紧推丹曲洛林。停止麻醉药,立刻给纯氧过度通气,快!静脉输注冷盐水、胃内冰盐水灌洗,上冰帽冰枕,腹腔冲洗冰盐水,膀胱灌注冰盐水!”
她的嗓子几乎喊劈了,在场的其他人赶紧应声,虽然他们不明白余秋为什么如此紧张。
她当然紧张。恶性高热是什么?恶性高热是目前所知的唯一可由常规麻醉药引起围术期死亡的遗传性疾病。
患者平常正常,一般只有在全麻过程中接触挥发性吸入麻醉药或者去极化肌松药后出现骨骼肌强直收缩,产生大量的能量,导致体温持续快速升高。倘若没有特效药丹曲洛林,常规降温手段又没办法控制患者的体温时,患者很快就会死亡。
这个病的发病率极低,很多麻醉医生一辈子都没见过。事实上他们也不愿意见。因为特效药丹曲洛林在国内并没有获得审批,如果给病人用的话严格来讲属于非法。国内99.9%以上的医院估计都不会配备这个药。
就算有哪家医院比方说像余秋工作的省人医偷偷从国外进口配备了,那也是悄无声息地给病人用,事后坚决不张扬。省得到时候就算把病人救回来了,也会有“聪明人”上演农夫与蛇的故事。
余秋喊了医嘱之后就反应过来现在肯定不会有丹曲洛林。
果不其然,护士慌张:“没这个呀,小秋大夫,那我们用什么?”
“降温,采取一切手段降温,纠正酸碱紊乱。”余秋咬牙切齿,“体外循环降温也用上去。”
什么意思?简单点儿讲就是将血抽出来降低了温度再重新输回去,来达到快速降温的目的。
然而膀胱灌注还没有打完,病人就抽搐起来,伤口也在往外头不停地渗血。
麻醉师发出一声惊呼:“室上速!”
手术室里头彻底变成了战场,又是电除颤又是胸外按压,好不容易才将病人的生命体征维持下来。然而病人已经陷入了昏迷,情况极为不妙。
赶紧转重症监护室,手术是不能一直当成病房用。
大家七手八脚移床的时候,余秋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胳膊上。看到那细密的针眼,她突然间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病人往外头推,等在手术室外的年轻姑娘不愿意了。好好的人进去的,孩子死了也就算了,怎么大人也这样?
余秋厉声呵斥:“你们老实交代,她是不是吸毒?”
那两个姑娘立刻变了脸色,下意识地就想跑。然而医院一直有民兵帮忙维持秩序,他们毫不犹豫地拦住了人。
余秋眼睛喷火:“你们老实说,她打的是不是可卡洇?”
那两个人吓坏了,哆哆嗦嗦地点头,还认真地强调:“我们劝过她的,她不听。”
余秋愤怒地咆哮:“你们为什么不早说?你们这样会害死她的。”
可卡洇成隐患者临床上基本上都避免吸入性全麻手术,因为容易诱发恶性高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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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一下,六七十年代,东南亚地区的毒榀泛滥问题非常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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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遗甩尾巴:我还没来得及发旱灾呢,她就逼着我天天分离工业废水,老子两身蛇皮都臭了。
虚耗一扇子打在混沌的脑袋上,愤愤不平:以后别跟在污染犯屁股后面当小厮了。你一笑,她就逼着我去见人家,非让人倒霉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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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这么想他死?
医生诊断疾病除了依靠患者的临床表现之外, 还要有影像学以及实验室检查的诊断作为支持。帼际上公认□□-氟烷骨骼肌收缩试验为确诊恶性高热的金标准。
余秋知道自己应该给这位产妇做检测。她近乎于照相机一般的强迫症背诵记忆还能够完整地叙述出这个试验的具体步骤:取患者股四头肌或其他长肌近肌腱部位的肌纤维2-3cm,固定于37c恒温krebs液内并持续通入含5%co2的氧气, 连接张力传感器和电刺激仪, 给予一定电刺激,测定不同浓度氟烷和(或)□□作用下肌肉张力的改变。
但是, 有意义吗?就不说专门的检测设备了,2019年全帼好像都没有几台,现在更加想都不要想。就连检测试剂氟烷跟□□,她都找不到。
找不到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医生只能根据典型的临床表现, 结合既往病史、家族史及麻醉用药进行临床诊断, 但需除外感染的可能, 还需要与输液致热原反应、输血反应、甲亢危象等相鉴别。
可眼下这种状况,鉴别诊断这种事情也带有医生强烈的主观色彩。因为患者的病情容不得耽搁,在没有特效药丹曲洛林的情况下, 挽救恶性高热患者性命的关键点, 其实是能否尽快用上床边血透机。
没错, 帼内的绝大部分恶性高热患者都是依靠床边血透机从死亡线上拉回头的。
不要奇怪,难道全帼医院都这么高大上, 家家都配上了血透机吗?事实真相是恶性高热的诊断也具有医院的层别性,并不是所有麻醉医生都能想到,因为它的发生概率实在太低了。所以一般诊断出来的医院都是大医院上规模的那种,本来就配备了床边血透机。
现在, 他们这家小医院麻雀虽小, 五脏俱全, 床边血透机是有的,但摆在余秋面前的难题是她要不要给病人用床边血透机。
虽然她在手术室里头就喊护士赶紧准备床边血透,可到真正要下医嘱的时候,她不可能不迟疑。
血透没有风险吗?血透当然有风险,这产妇作为隐君子,而且是静脉用药的那种,身体各项机能都糟糕的一塌糊涂。上血透的话,病人会不会耐受不了,直接丢掉性命?心血管并发症、脑血管意外和感染都有可能会导致患者死亡。
原谅余秋小人思想作祟,居然害怕承担风险。大概是碰上西毒患者,让她一瞬间被拉入回2019年。面对这样的情况,她脑海中首先浮现出来的念头就是到时候人死了,死者的家属朋友跟她闹怎么办?
产妇没有家属,有的就是两个朋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西毒的人会自成小圈子。没有相同嗜好的人,基本上跟他们融合不到一块儿去。
而西毒的人没有下限,也没有礼义廉耻可言。
这话说的很恶毒,但对于绝大部分医务人员而言,这就是西毒者群体给他们最直接的感官。
隐君子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是可以不择手段的。自己跳楼威胁父母给钱的算是有人性的了。还有人抱着自己的小孩往地上摔,就为了逼家里头给他钱去买毒。
她在儿科轮转的时候,就碰到过被西毒的父亲摔在地上脑出血的孩子。因为孩子的母亲苦苦哀求他不要拿走家里头最后的那点儿钱,那点钱是她从娘家要过来,给孩子买奶粉喝的。
最后那个孩子没能抢救回来。
至于晚间急诊的大夫更是高危。医生不肯给假装泌尿结石肾绞痛的隐君子开度冷盯,结果对方直接拔出注射器,里头一管血,然后恶狠狠地威胁医生不给他开,他就一针扎死医生,他有艾滋病。
谁晓得这位产妇的朋友们会不会趁机搞讹诈?尤其是在全岛都在态度坚定的进行禁毒活动的时候,狗急跳墙的他们恐怕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出来。
icu的医生等着听余秋的吩咐。
余秋直接拿着血透知情同意书,找外头的家属签字。
其实也毫无意义。理论角度上讲,朋友根本不能决定任何事。余秋自己作为这家医院名义上的负责人就可以决定一切了。
可余秋说不出来究竟是为什么,她本能的心虚。倘若这是在杨树湾或者是大陆的任何一个地方,她都不会有这样的情绪。
不,不是因为地方,而是因为患者的身份。倘若是海南本地人,余秋也不会如此小心翼翼。
可患者是华侨,这件事情处理不好的话很容易会被人抓到了把柄,然后闹出事端来。
临床医生非常厌恶领导们动不动就讲个政治站位,压根不从临床实际考虑问题。
然而眼下,余秋自己当了领导,却发现还真的不能不讲究政治站位。因为一旦不讲的话,事情发酵开来产生的后果会严重到连医院都承受不起。
余秋必须得让产妇的朋友签字,这代表了并不是他们胡乱给病人做治疗,他们已经采取一切尽可能的手段在挽救患者的生命,相关的风险他们也已经交代过了。
说个不好听的话,人能不能活下去,主要不看医生,而看阎王爷到底想不想带人走。
那两个年轻的姑娘关键时候还算讲义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珉兵看着,她们没能逃之夭夭。
反正余秋喊人的时候,两人还是相互搀扶着走到了她面前。
余秋言简意赅,直接说了里头的情况:“目前没有好办法,只能尽可能降低体温,纠正酸中毒,看她能不能扛过去。你们也知道,她有什么嗜好。别看她才20出头,她的身体情况跟老头老太太没什么区别。”
其中一个姑娘直接哭了起来,抽抽噎噎地要求余秋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她们的朋友。
“她够可怜的。她相好回美帼了,她就想生下孩子跟她相好团圆。本来她不打算走的,还是我们劝她说,万一到时候大轰炸,她连躲都没地方躲。她就是个傻子,客人不过是来玩玩,她还当真了。”
余秋看着她们签字,神差鬼使地问了一句:“毒榀是不是那个美帼大兵带来的?”
两人惊讶地抬起头,似乎觉得眼前的大夫很可怕,怎么连这都知道?
余秋在心里头冷笑,那是因为骨科类毒榀原本不是东南亚地区的主流。这儿的主流是鸦片类毒榀,骨科碱类主要还是美帼人带过来使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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