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疯长｜节之一、都熙渚

  「思念、愤怒、恨、乱。」
  「流泪、流血、痛——罢了，那就全部都，葬在那之下。」
  我与姜琦婷相约在，那于三日前了结我父母亲生命的市集。
  距离会面时间尚有一个时辰，我却已难以按捺心中的躁动而不断在各个摊位前徘徊。
  叫卖声依旧，世界仍然转动，彷彿只有我一人止步不前。
  原来我的世界正式崩塌的那天，在其他人眼中也仅是个再平凡不过的一天。
  「少年，嚐嚐看果乾吗？」
  突然一阵低哑的嗓音响起，中断我纷扰的思绪。
  我转头一看，旁边摊位的老头对我露出和蔼的笑脸。
  「不了，我今天没带钱。」回以体面一笑后，我便要转身离开。
  「哪要收钱呢？不过是分些给你吃。」未料他接着开口，手中的碟子还朝我更近了一些。
  愣了几会儿，我迟疑的接过，「谢谢。」
  「希望你吃完后心情能好点。」他新月型的笑眼里，似乎藏着更深的含义。
  霎时间，我眼眶涌现一股酸意，随后阵阵的湿热便接连落下。
  于是我连忙撇过头用袖口擦拭乾，但却仍然无法抹去胸口的苦涩。
  真好奇我现在是什么样子，就连与我素昧平生的人都能看出我满身负面的情绪。
  我缓和些后便将果乾放入口中并快速咀嚼着，它的甜味与酸味混在一块，嚥下后口腔内依然残留淡淡果香。
  接着，我回头对那位老头道：「心情似乎真的好多了，谢谢您。」
  而他也没有过问，仅是笑笑的点头。
  香气仍未散去，我轻轻抿了唇，决定将这当作滋润的养分。无论那是否是名为怨恨的种子。
  后来我又在市集内晃了几圈，最终驻足于用简单木板架起的处刑台前。
  我便这样盯着前方许久，脑袋一片空白。然而分明是什么都没思考，我竟能听见泪水打在地上的声响。
  今天真不晓得是怎么搞的⋯⋯
  我无奈叹了口气，正要将脸上的泪痕抹去时，便被一声带着喘息的叫唤给打断。
  「熙渚，你来的真早。」姜琦婷对我微笑道。
  见她额头上薄薄的一层汗水，想必是奔跑过来的。
  「谢谢你特别来一趟。」我简单说道。
  听了我的话后她用力摇着头，「谢什么！我反而很开心你愿意找我出来，你这几天将我们拒之门外令我们都很担心。虽然不晓得为何你会单独要与我碰面，但若能使你敞开心房我们都很乐意。」
  闻言，我忍俊不禁，「等你知道原因后还开心的起来吗？」
  「⋯⋯什么？」她眼底闪过一丝惊愕，似是不敢相信方才从我口中听见的话。
  「你知道我父母的罪名是什么吧？」
  我不再拖泥带水，直接切入正题。
  此时她有些迟疑的开口道：「知道。不过那天我有听玄勛说过了，我们相信你父母是清白，仅是被人污陷了！」
  听她语气真诚，使我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你是在装傻，还是真不晓得？」
  未料这时她的表情变的更加不解，「不晓得什么？」
  难道我真搞错了？不，不可能。我那天亲眼看到了她藏起来的母亲手鐲，犯人除了她外不会有别人了。
  于是我伸起左手朝自己的右手腕处比了比，「手鐲。」
  话音落下，她的面色顿时刷白，表情充满恐惧及愧疚。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想偷的，不过我舅舅那时恐吓我若是不把那个拿去给他⋯⋯他就要杀⋯⋯杀了我。」姜琦婷愈说愈颤抖，连话都快要说不清。
  此话一出，我的思绪瞬间乱成一团。
  她那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难道她仅是被当成偷东西的一个工具？
  意思是她口中所说的那个舅舅才是真正毁了我的世界的人？
  「你知道你舅舅拿那个手鐲做什么吗？」我忍住颤抖问。
  「典、典当换钱吧。对不起⋯⋯熙渚，我不应该听从他的话去偷你们的东西，那个值多少？我一定想办法还你。」
  她的眼神中满是愧疚极委屈⋯⋯不过那又如何？她的委屈有我深吗？
  「你确定你还的起？」我笑着，但眉头却无法控制地蹙起。
  此时她忽然握住我的手，用极为诚恳的眼神看着我道：「再贵我都会想办法，你就告诉我好让我偿还你吧。」
  「那值两条人命。」我的声线变的冷淡，但我能清楚感受到有两行温热划过脸庞。
  姜琦婷看着我的神色从亏欠逐渐转为震惊，握着我的双手也缓缓的松开。
  「你这是⋯⋯什么意思？」
  儘管泪水仍不断在落下，我还是勾起了嘴角，「赔不起吧。虽然我现在只想要让你付出代价，不过又有更重要的事得先处理了。」
  「告诉我你舅舅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