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他就说么,能耗费数年的心力去教养一个皇子,国师绝对是有所图谋的,这不,所有的线索链接起来一看,已经能很清楚的明白国师想要做什么了。
“一个宗教自由并兼容并济,而且以佛教为主的宗教城市,这就是国师想要看到的东西。”
这个目的还很有实现的可能,毕竟那边虽然是藏传佛教为主,可也是正宗的佛教教义。对于精研佛教经义的四皇子肯定接纳度极高。
傅子寒劝解了他一番后,四皇子无可奈何的接受了现实。
再有小半个月就要启程了,这些天的时间,全是用来特训那些侍卫跟工匠的。
他们并没有进入新庄,而是选择在新庄外三里的地方扎营,模拟行路上可能遭遇的一切生活上的不便,并进行有效的应对。
四皇子再不受宠那也是皇子,自然不会跟下面的人一起进行实战训练,他需要做的,是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接受数位大臣的填鸭式教学。最主要的就是如何收服和管理一个城市。
当然跟他一起接受教育的还有选派的两位谋士,要等四皇子彻底掌握了木鹿城之后,他们才能选择继续留下辅佐还是荣归故里。
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和回到故土的愿望,两位谋士必须得全心全意的为四皇子考虑,他们的家人也被接到了京城近郊,说是朝廷会照顾他们,实际又何尝不是变相的威胁。
二月初二的时候,四皇子带领队伍静悄悄的从新庄出发,伪装成商队,向西前进。
离开十里驿站的时候,后面追过来几匹骏马,当先的是大皇子,其后二到七几位皇子也都跟了过来。
大皇子什么话都没有说,只将自己从小到大最珍视的佩剑交给了四皇子。
“若是有困难,随时可以送信回来,便是兄弟们不能过来帮你,也能为你想些法子。”
年长的几位都送了贴身的东西给四皇子,以示自己念着兄弟之情。年幼的两位没有这些东西,但他们母族势大,所以直接送的黄白之物,说是让四哥路上千万别亏着自己了。
第一次感受到兄弟之情的四皇子红了眼睛。他心里其实也明白,这都是因为他离开了京城,也就是退出了皇位争夺,才会让诸位兄弟念这份情。可就算他留下,跟傅先生说的一样,他根本就没一点半点的希望去争夺圣人的那个位置,还不如退而求其次,哪怕日后真在西域呆不下去了,回来中原也能求得个逍遥王一类的封号。
并没有在驿站耽搁太久,四皇子的队伍很快就继续出发。
在他们身后远处的高岗上,圣人骑着马,领着几位亲近的大臣,远远的目送四子离去。傅子寒也在这个队伍里,不过是站在最末尾的位置上,隔得远了些,没有千里镜的帮助,他连四皇子的身影都看不清楚。
“傅爱卿,之前让你派去的人,可已经出发了?”
“出发了,如果没有意外,此时已该到边关。估摸明日就能收到消息。”
圣人点点头,再看了几眼之后,果断的调转马头往宫里跑去。
他跟四皇子之间实在没有太深的感情,送他去木鹿城就是他最大的仁慈了。如果让四皇子留下,结局只有两个,其一是彻底的遁入空门,其二就是死于兄弟之争。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条极为凶险的路,圣人心里也没什么底,只能尽量给四皇子做个妥善的安排,让他自听天命了。
时间就这么一日一日的过去。
送走了四皇子之后,其他几位皇子每一旬会来找他一次,听他讲讲大宴朝外面的风土人情,还有就是傅子寒编撰的那两本书上他们不解之处需要寻求解答。
三月的时候,《幼学》一书基本已经闻名天下,特别是蒙童们,差不多人手一本。
这个时候傅子寒的文名几乎可以说天下皆知,但是地位也不是太牢固。毕竟《幼学》的实际运用才开始,起码要两三年的时间才能看到效果。
而与此同时,傅子寒已经开始着手编纂《增广贤文》。这一本书需要考究的东西更多,傅子寒几乎什么都顾不上了,全身心的投入到查找史料和民间文学中,连自家的几个孩子都有些顾不上,更不用说文昀他们几个年长的。直接被傅子寒拒绝上门,让他们好好在太学和国子监读书,若是有不懂的,就去四门求教文老先生。
家里的内务有静姝帮着尹珂打理,外加三个小的已经能随地爬了,自有乳母嬷嬷和丫头们照顾,也不需尹珂费太多心神。
静姝虽不解父亲为何突然如此花费心神精力去弄这些,但她隐约能猜到父亲是另有打算,所以哪怕有些吃力,还是努力的为父亲撑起了这个家。
尹珂自己知道自己的弱点,也不会去给静姝和傅子寒添乱,每日只守着自己的小院子,看着三个孩子,其他夫人的邀约一概婉拒。
倒是静姝中间出去了几次,大部分时候是跟着柳夫人一起。毕竟已经开始走下聘的流程了,略有点出格也不会让柳家说闲话,更主要的是柳夫人凶名在外,那些夫人小姐们多是背后酸几句,没有一个人敢当着柳夫人的面指桑骂槐。国丈家的事儿到现在圣人都没有责问过柳家一句呢!
四月末,大儒齐聚江淮一带。天下书院大比就从这里开始。
书院大比并不全是让学生们上阵比试,还有夫子之间的辩论和讲解,甚至作诗画画等才艺也可以展示出来。
严格来说,官学是不会参与进来的,而评判也多是当世大儒和国子监的有名博士。当然,在不严格的时候,官学的夫子和学生也能用个人的名义参与进来,只是这样的难度会大很多,可一旦出名,那也就真正的出头了。
傅子寒就是选择的后一种方式,加之他事先就辞去了四门的教导职位,只挂了个工部的虚职在身上,所以他的参与,倒是让评判的大儒们纠结了好一阵,最后才同意他参加进来。
也因为傅子寒的先例,这一届的大比,官学里自认还不错的教谕博士等人也都以个人的名义参加了不少,也让其他书院的人暗恨在心。
毕竟民不与官斗,多少官学的人都会占一点便宜,这几乎是公认的潜规则了。
但就在大比开始前的三天,儒学大家钱家的家主提出要先审核官学的参与人员的资格,若是连个文集都没有的,还是别出来丢人现眼的好。
此言一出顿时官学的人群情激奋,毕竟能出文集的人不少,但多是些诗词歌赋,再就是游记,都是以没有出仕的人为主。而官学的教员一般都有官职在身,出书的人极少,这一条就拦下了大部分的人。
筛选之后,连傅子寒在内,官学有资格参与大比的,只剩下区区七人!
第127章 大比第二步
这七人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人, 平时对待学院的学子也十分的严格认真, 来参加大比虽然说是为了名利,但也是想要将自己的理念更大范围的传播出去。
第一天的比试在学子中进行,诗词歌赋都有涉猎。
第二天是做文章, 题材不限,但必须要有自己的论点。
第三天是对辩。也就是后世的辩论赛的一种, 但不是分队举行的,而是有一人首先提出一个观点,其他人可以去反驳他,也可以去支持他,辩到做庄的人辩不下去了, 便由反辩的这位做庄, 接受其他学子的挑战。相当于车轮战,好的是大家都比较文雅,不会过于激愤。而且做庄的人所在的书院同窗也会伸出援手。
第四天开始就是夫子间的比试了,从品析开始到给学子指点破题,基本上一个夫子在学院中所要用到的知识和技巧都浓缩在其中。当然也不可能是一天就让这么多夫子做完,而是以书院为单位, 每个环节随机抽取参赛的人员进行考核。
但是傅子寒他们七位官学的夫子就很辛苦了, 必须得从头抗到尾。若是中间精力不济而退出的话, 就视为失败。
估计这个苛刻的要求也是刷掉了那么多人的原因之一。
等到第六日,就是大儒们的教学时间, 会有三天时间供六位大儒分别讲解经义。等到经义讲解完成,大比的成绩也就出来了。
这个大比的成绩还必须得通过官府认证, 否则这样的大比就成了私自集会。这也是朝廷控制文人的一个手段。毕竟官方认证对于广大的普通人来说,还是非常具有诱.惑力的。
傅子寒前几日都老老实实的坐在下面观战,也能从学子们对辩中汲取到他需要的东西,融合进他的理念中去,完善他对建立一所书院的认知和准备。
到了第四日,各位夫子都穿上了自家书院的校服,而官学的七人也都穿上了代表身份品级的官服。
大比的地方在浙水书院的校场上。中间平整出来,摆上了垫子,供参与考核的夫子们跪坐。其中这跪坐的姿态也是考核的一项内容。除此之外,一问一答的礼节,言辞,语气,都跟考核有关系。这个阶段就能看得出有底蕴的大书院跟小书院的差别了,而官学的几人更是规矩严苛,毕竟他们要面对的是当权阶层。
书院的学子们也可以观战,但他们都被安置在校场的外围,用篷布搭成的凉棚下直接放着凉席供他们跪坐。
大儒和考官们则是坐在蒲团上,一人身前一只条案,还有人专门伺候茶水。
傅子寒下场之后,眼观鼻鼻观心的安静跪坐在位置上,整个人显得悠然自得,但他的跪坐姿态又很庄重,这两种矛盾的感官让人一眼就能看到他,忽视都忽视不了。
其他书院的夫子也不是没有发酸的,但一个品级就是一个天堑。傅子寒就算跟他们同场竞技,可人家也是有官身在,也不是他们一介白身能随便挑衅的。而且真正有城府的,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表现出对傅子寒的不爽。
这次的大比,文老先生为了避嫌,并没有担当裁判,他只接受了最后一天的讲解经义的邀请。甚至傅子寒参加比试的这两日,他也避嫌的没有露面。
但是他不露面不代表他不关心这个小弟子的成绩,正好他还有几个学生这次也参加了大比,随时都能让人给他递送消息回去。
“文老真是矫情,来看看又怎么了?天下谁不知道傅子寒是他最疼爱的弟子,连亲儿子也不过如是了。再说了,傅子寒著的那两本书可都很好,今秋我们书院打算在蒙童班开设《声律》和《幼学》两课。”
“其实照老夫看,那个《声律》除了蒙童外,没考过秀才的也该多读读。虽然这两年的县试乡试,诗词类的占比偏少,但那些志不在出仕的学子,多学习些声律方面的东西,作诗歌赋都能有长进。”
对于《幼学》的前景,他们现在还看不好,但是《声律》这书只要一读就知道妙在哪里,有了这书,他们在教授学生作诗词歌赋的时候,也容易很多。
不说这些大儒大佬们,就是坐在傅子寒旁边的某书院的夫子,也悄声的跟傅子寒打招呼,特别推崇他的《声律》一书。看这位夫子的谈吐和言辞就知道是个典型的文学青年,诗词才是他的最爱。一问,果不其然,他是教《诗经》的夫子。
虽说是从赏析开始考核,但是肯定不能让他们这么多人同时开口说话,不然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所以赏析的第一题是文字题。
这一题不是傅子寒的长项,他是学哲学的,不是学汉语言文学的,先天就若了一筹。但是他也没有放弃,就自己的认知,从比较新颖的角度去赏析给出的文字。就看考官吃不吃他这一套了。
之后有文字题,也有口述题。说是书院大比,但是真正参加进夫子的考核的,其实也就那么十几所有名气的书院,那些乡间的小书院甚至私塾,是没有资格加入进来的。还有些书院自己知道自己底气不够,也不愿意来丢人现眼,干脆就不参加了。
所以这会儿在场上的人,除开个人名义参加的那官学七人外,就只有十一所学院共计三十五位夫子。而口述也并非这四十二人都要参加,那三十五人中,抓阄抽取一人作为他们学院的代表参加,这样就只有十八人,一人半炷香时间,基本一个下午也就做完了。
两天的比试下来,傅子寒都觉得自己有点撑不住。官学七人中已经倒下两人,都是年纪比较大的,他们精神高度紧张了一天半,结果栽在了最后半天的综论上,也是有点倒霉透顶了。
等到第五日所有题目考完,傅子寒觉得自己已经是一条被腌入味的咸鱼了,他只想找一架床,睡到个地老天荒。
然而第二日凌晨他就被拉起来,梳洗更衣吃早饭,完了跟着大部队进入浙水书院的读书馆,听大儒讲课。
浙水书院为了这次大儒讲课也是煞费苦心,不但将读书馆的三面墙给打通了,还在书馆外的空地上摆了不少竹席,以供没有资格计入书馆的学子在外听讲。
但傅子寒觉得吧,这样大的面积,讲解经义的大儒年纪也都不小,声音根本不可能洪亮到连外面的人都能听得很清楚的地步,所以外面那些学子恐怕就是枯坐三日了。
若是有可能,他也很想造个小蜜蜂出来,不然就他坐着的位置想要听清楚大儒的讲课,都得打起十万分的精神,一个不注意就听不清了。
傅子寒趁着大儒还没到的时候,看到自己老师跟其他几位老者在后面喝茶,腆着脸去问了好,而后提出想要找老师要份听课笔记。
“什么听课笔记?”文老先生一脸懵的看着他。
“老师您在上面讲的那些内容,难道都没有安排人速记下来吗?毕竟这么多人,这么大的面积,坐得稍远了都难以听清楚,若是能事先有份提纲,事后给补一份听课笔记,这样学生理解起来也方便很多啊。”
听了傅子寒的话,浙水书院的山长眼睛一亮,当即便招来个学役,让他去找来几位讲郎。过后没多久,傅子寒便发现在大儒的侧后方多摆了两条书案并两张竹席。四套笔墨纸砚分别放置在书案上。
其他人都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还有人说是不是要现场出题给他们做。傅子寒眼睛一翻,对这位的脑洞也是无语了,八成是考傻了吧,还想着做题呢,这要搁后世,绝逼题海战术的忠实拥护者。
第一位大儒要讲的内容想要提前做好提纲是不可能了,但是浙水也做了补救,将大儒要讲的题目和大概内容,用大字报的方式书写出来,并张贴了十来张在各个方向,让听讲的夫子和学生们都心中有数。至少不会反应不过来。甚至还有些则欣喜的掏出纸笔,将自己对大儒要讲的内容有不解的地方写了下来,若是大儒的讲解没有涉及到,他们也能快速的提问以求取解答。
傅子寒也如此做了。虽然他的老师就是当世大儒,可毕竟每个人对经义的理解都是不完全相同的,而且每个人的侧重点也不一样,所以傅子寒也有不太明了需要求教的地方。
其他的学生一看夫子这样做,他们也想照做,却被温和的劝阻了。
毕竟大儒的时间有限,一堂课下来,对体力很有考验,加上解答夫子们的提问,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去解答学生的提问。更何况比起夫子来,学生的人数要多至少一倍。
三天的经义讲解很充实,因为提前做了安排,浙水书院安排的讲郎速记了大儒们的讲课,之后再做对比,组成完整的一份,印刷之后,分发给听课的夫子们,再由夫子们带回各自学院,自行印刷后发给学生。
提出这个建议的傅子寒被几位大儒一一关照了一番,甚至还有位在漳州书院做山长的大儒邀请傅子寒去他们那里教书。
傅子寒也没一口拒绝,只是说现在还在工部挂职,而手中还在编撰一本新书,一年半载之内怕是过不去。对方表示没有问题,任何时候只要傅子寒想去都行。
一旁的文先生哼哼了两声,瞪了一脸无辜的傅子寒一眼,甩袖子走人了。
第128章 大比第三步
张榜公布成绩的那一天, 所有的学子夫子都穿上正装, 齐刷刷跪坐在校场上听候唱榜。
跟科举不同,这个榜只有学生甲乙丙三名,夫子甲乙丙三名, 以及不分排名的三所书院。
凡是上了这个榜单的人,之后的五年都能称得上名震天下, 以后只要不走岔路,妥妥的大儒预备役。但是很可惜的是,有史以来,真正能坚持到最后的,只有寥寥数人。其余的人不是转为仕途, 就是泯然众人。
而学院则靠这个排名揽尽天下优秀的学子, 特别是那种连续几次都名列榜中的书院,比如逐鹿,比如中衡,这两所书院各自上榜四五次,现今为止,天下还没有读书人不知道这两所书院的。便是农家小儿也知道这俩书院的威名。
傅子寒肯定是不会进入这两所书院的, 否则他何苦从四门出来。他的目标从来就没有变过, 也是这点, 让他的老师对他又爱又恨。
所有的学子夫子在诸位大儒的带领下祭拜孔圣人,一趟流程走完, 去了大半个时辰,再归坐之后, 身体虚弱的差不多已经偏偏倒倒,需要同伴帮扶一把才能坐下去。
天气极为炎热,大家的正装礼服都是好几层,虽然校场旁边就是水塘,但是今日无风,更显闷热。
傅子寒朝远远站着的学役们使了个眼色,后者点头,齐刷刷跑开一队人,跟着,便推来四架从未见过的外形类似风车的物体,但是那风叶却不是横放,而是从中间散开去,有六片风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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