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这几个年轻人搁哪儿一过,就被拉了进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摸一摸小手要银子,喝一杯小酒也要银子。
  姑娘嘴上的香脂比吃一席酒还贵,这几个雏儿还没挨到姑娘的绣床呢,身上就被搜刮了干净。
  其中也有两个清醒的发觉不对劲,吓得酒都醒了,再去看看同伴,哪里还不知道进了黑窝了。趁人不注意,两个家伙尿遁跑掉了。剩下的人没钱被扣了下来,差点把红楼给砸了,这么一闹,老鸨子就直接带着半褪了衣衫的女孩子找到了他们的官船。
  “这岂不是仙人跳?官府都不管的?”
  “哼,本地人都知道这几座临近码头的小红楼是做什么生意的,也通常会提点一下往来的学子。但这几位老爷不是傲气挺盛的么,谁吃多了没事儿干去提醒他们。”
  听出了丁一口气中的愤愤,傅子寒摇头不再多说。横竖这事儿要解决需得官府出面,他一个赴考的学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当天晚上这几位年轻举人就被请下了船,说是等他们解决了再走。剩下的乘客乖乖的守在自己舱房内,坚决不肯下船一步,就怕这船趁夜走了。
  虽说是官船,船上可没有官老爷,其他人就算想帮一把也无能无力,还别说这种事情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
  傅子寒被找到的时候,感觉人都不好了。
  “借钱?”他笑得温润,语气却很坚决,“在下一普通学子,家无恒产,身上带的银子还得在京城租住吃喝,怕是帮不了你家老爷。”
  什么人啊,来求助不亲自来,就派一个小厮过来就想把钱借走,他脸上是写了“烂好人”三个字?
  来借钱的小厮还想再说,甚至有点想拿主家的名头来威胁傅子寒,可在对上对方含笑的眼睛后,小厮胆怯了。不知为何,明明是温和的表情,他却从那双含笑的眼睛感受到了一股带着戾气的寒意。
  “老爷,那家伙去找其他人了。您说真有人肯借钱给他?”
  “或许有吧。”傅子寒不置可否,“其实这钱也不算多,若我不是要赴考的举人,借了也就借了,但是现在不行,老爷我不能跟他们扯上一点半点的关系,否则以后这就是我的污点。”
  他不借钱,最多不过是别人说他冷漠小气,但若是借了钱,别人则可攻讦他跟那些人是一伙的。赴考期间还狎妓,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还别提他们闹出这一波来,无端给自己泼了一身屎尿。
  然而傅子寒再三想躲避,却还是被拉了进去。
  “你也是同县的举人,可否愿意为他几人作保?”
  看着眼里藏了些算计的县老爷,傅子寒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笑了起来。
  “知县大人说笑了,学生虽然是同县的人,可跟他们没有一点关系,互相之间也不熟悉,这作保之事还请大人考量。”
  县老爷的眉头微蹙,看着他的目光有点不高兴。
  “你等是同乡,这作保不过是件小事,莫要因此耽误了他们赴考。或是,你是想要借此排除……”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傅子寒盯着知县的眼睛,脸上慢慢敛去笑容。
  “大人,在下不愿意。”
  知县再三被拒,面露冷意,眉眼间也多了一丝怒气。
  “你可知你如此做派会得罪很多人。你们都是同年,相互帮助一下,也是打好关系,你再考虑一下。”
  也不让傅子寒离开,大有将他一起留下的势头。
  傅子寒并没有知县想象中那么惊慌失措,反而闭目靠在椅背上,之前还表露出来的尊敬这会彻底消失无踪了。
  童知县心里有点打鼓,觉得傅子寒的表现着实出乎他的意料。难道他不该惶恐的求自己高抬贵手?要知道,这里多留他一天,会试就多一分危险。
  或者说,傅子寒已经看透了?
  想到这里,童知县有点坐不住,借口还要处理公务,留下傅子寒在这里继续考虑,他则转身去了内院。
  在内院的小书房里,除了陪着贵客的师爷外,还有一位穿着锦衣的胖子。
  这胖子跟童胖子的长相有四五分相似,但眉宇间多了些阴鸷,显得整个人阴狠毒辣。
  “怎么,他不肯?”
  胖子抬眼扫了童知县一眼,茶盏往桌上一搁,响声让站在一旁的师爷差点抖起来。
  第37章 援救
  这个胖子是童胖子的族弟, 他们家的标志体型都是圆润型的。
  这人跟童胖子竞争职位失败, 不敢对童胖子下手,就拿傅子寒来出气。他也没想着要把傅子寒怎么样,只刻意困他一阵, 让他担惊受怕,心绪受到干扰, 再加上他被牵扯到这桩案子中,沾染上污名,会试必然受到影响。
  他这是兵不血刃就想毁掉傅子寒,但这位童小胖子估计没想到,傅子寒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 童知县威逼恐吓都不能让他妥协。
  “少爷, 若是这傅子寒不肯画押,只怕事情不会如预期啊。”
  “哼,你就不知道另外想点办法?”
  小胖子敲了敲杯沿,嘴角勾起残忍的笑纹:“比如睡着什么的,那手,不还在他身上?”
  童知县心里咯噔一抖, 低垂的眉眼掩盖了他的忧虑。
  这下药没什么, 横竖不会他亲自去。但是这人在他县衙出的问题, 以后要追究起来,终究跟他脱不了关系。这位小少爷是没想到这点呢, 还是压根儿不在乎?
  童小胖子不打算再坐下去,办法他已经提点了, 若是还不能成,这知县也不是不能换个人来做。
  送走这位之后,童知县跟师爷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还真下不了决定。
  “老爷,您看这……”
  他们也不可能一直把傅子寒晾在外面,要怎么做,还得拿个办法出来。
  正在两人打算要不就下手的时候,门房小厮来报,府衙门前来了马车,说是来接傅子寒的。
  童知县皱眉正想让他们打发走,却见师爷捋着长须皱起了眉头。
  “来人可说了什么?”
  “那人倒是没说什么,不过小人看那马车不像是普通人家所有。还有,马车后面还跟着几个带刀的侍卫,其中一人小人有些面熟,似乎是年前跟着州府钱文簿来过衙门。
  童知县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师爷顿时脸色一变。
  “钱文簿是知府大人的心腹,这突然来接傅子寒,会不会是跟他有私交?”
  童知县只是童家旁系的旁系,抱大.腿得了知县这个任职,已经有数年没有升迁过。他对傅家的事情肯定不清楚。不说他,就连敢背后下黑手的童小胖子,只怕也不清楚傅子寒的出身来历。
  童知县跟师爷背上冒了一层冷汗,赶紧去前厅看傅子寒在做什么。
  这才前脚踏进门,后脚就听到小厮的声音。
  “童大人派人来接?”
  这个童大人断然不可能是他,也不可能是刚刚离开的童小胖子,随便想想也知道,巴巴的来接傅子寒的,只可能是正在京城的童胖子。
  这人还没怎么着呢,就有两拨人赶了过来,让人不免多想了些,怕是有人在时刻关注傅子寒?
  这么一想,童知县看傅子寒的眼神都变了,惊异和审视,让他那张圆润的脸上多了份慎重。
  傅子寒还是那么悠然自得的样子,在这里被晾了半个多时辰,对他来说似乎就不算个事儿。在看到知县跟师爷进来的时候,还有心思对着他们微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考虑得如何了?”
  “大人还需问?”傅子寒微笑的回视他,“这事儿不可能,大人还是别多费心思了。”
  童知县垂眸片刻,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吧。”
  他也不说前门有人等着来接的话,权当自己不知情,这样也算给了自家一个台阶下,不将傅子寒得罪彻底。
  然而这边傅子寒离开了,童小胖子大少爷的怒火就得有人来承担。童知县思来想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写了信送去京城嫡系大少爷处。
  他若是直接联系上童胖子,肯定不能讨到好,还要得罪他的大.腿少爷。但现在送信去了大少爷处,多少大少爷也会给他一个安排。
  “老木啊,以后恐怕你家老爷我也只能回去自己吃自己了。”
  木师爷并没觉得太失望,主家对他也算仁至义尽了。两人从四五年前搭档至今,从未起过罅隙。这之中虽说有木师爷的曲意奉承,但童知县本人也能听劝。现在弄成这样子,只能说是命了。
  傅子寒出去前门,就看到两架马车在那儿等着,一问,其中一架是知府大人派来的,说是受老友所托来接他上京。
  傅子寒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这么点时间都闹到知府大人那里去了。但想一想,焦县里州府也就一个半时辰的路,若是接到消息过来,差不多也这个点儿。
  倒是童胖子那边怎么就这么赶巧了?
  来接傅子寒的童家的马车夫是熟人,他见还有其他人也来了,只给傅子寒行了礼,递交了一封他家老爷亲笔信,就驾着马车回去了。
  傅子寒上了马车,又去了渡口取行礼包裹。
  有人问及,就说是家中长辈托了人接自己走。问话的人在船上看到停在渡口的那辆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马车后,原本的小心思也瞬间消散了。
  “有说那几位如何处置?”
  “这是知县大人的事儿,在下怎么会知道?”傅子寒拱手跟左右舱房的旅客道别,在名簿上签了押,下船上车,消失在众人眼中。
  “不是说傅子寒跟那几个举人是一伙的么?”
  “怎么可能?”有人揣着手嗤笑,“那几位眼高于顶,成天高谈阔论,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去参加会试的一般。傅先生自打上船之后,除了在甲板上透透气,哪一日不是在用功读书,能是一伙的?”
  傅子寒在船上的行动多的是人在默默关注,这会儿听到之后,大半的人皆在为他说话,就是不知道这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还是看在马车所代表的那位的面子上的。
  马车吱嘎吱嘎的走到要天黑才到达州府。
  京州的州府离京城不过一日路程,这里也是外放的官员中最靠近权利中心的地方了。正如此,所以能在这里当知府的,背景实力运气缺一不可。
  到了知府的私宅,拜见了何大人之后,傅子寒才知道何大人是受了文昀的父亲所托特意来接他的。愿意本是想要借此提点他一番会试的技巧,哪曾想刚好就遇上了童家小胖子恶心人的手段。
  “这事儿你就别去管了,专心应试,其他的自有为兄帮你处理。”
  何大人跟文昀的父亲是知己,而傅子寒是文昀父亲文老先生的关门弟子,这层关系论起来,何大人自称一声兄长也是说得过去的。
  傅子寒本就不是矫情的人。有关系不用非得自己去扛的那叫傻子,他就算不是八面玲珑的人,在这点人情世故上也不会晕头。
  何大人在京城也有一座私宅,不过没在内城,而是在外城靠近内城东面的第一条街坊里。那条街坊的背后,就是京城最有名的珍珠市,所以这东一坊也被称为珍珠坊。
  何家的私宅面积不大,三进的院落,在第二进靠侧门的地方给傅子寒安置了一个小院子,三四间房,原是预备给他带着丫头小厮住的,结果这会儿接到人才发现,傅子寒就带了一个兼书童的小厮,其他伺候的一概未带。
  搁其他人或许很正常,但是何大人是知道傅子寒的家底的,也听文昀的父亲说过他续弦的妻子是富商之家的小姐,断没有连个丫头都用不起。能这样干净利落的来京城,可见其品性高洁。
  何大人的连番夸奖让傅子寒老脸一红,都要尬得接不上话了。
  那位一看傅子寒的样子,微笑着转移开了话题。
  在州府住了两日,傅子寒所获甚丰。
  他原本还觉得自家老师已经非常会揣摩主考的心思了,结果跟这位何大人一比,自家老师还是太单纯了些。难怪这位年纪轻轻已经位居四品,据说升任户部侍郎的文书不日就要下发了。
  文昀他爹比何大人还要长两岁,今年也不过刚升任五品。真是人和人不能比。
  何家的宅子很是清幽,院子不大,栽不了大树,就沿着书房外的廊榭栽了两丛翠竹。
  原本傅子寒是打算在外城租个院子,连文家的私宅都不太想去的。可何大人的好意他只能领下,加之这里一直空着,他住进来也不会打搅到主人家,这才带着丁一搬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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