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那个老人到底为什么选中410?昨天晚上到底是谁在敲410的门?”卫东还是不解。
  “大家是否发现,昨晚的敲门声比往常的声音都要小一些?”牧怿然说。
  秦赐第一个点头:“对,声音有一点小,还有点闷。”
  “那是因为,敲门声是从里面传出来的。”牧怿然慢慢说出了这个结果。
  这下子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什么?是410的人自己敲的门?!是沙柳?”
  “对,”这次开口的是柯寻,“沙柳只要找借口独自去客厅,就能伺机从里面敲门弄出响动,这一行为昨晚已经骗了我们大家,就更不要说身在其中的裘露了——沙柳敲门之后就发出尖叫,让裘露误以为410发生了可怕的事,沙柳趁机撞翻了屋子里的很多东西,造成有人闯进来的假象,然后再鼓励裘露跳窗。”
  整个结果水落石出,人们的表情各异,有的哂笑,有的愤怒,有的叹息,还有的依然面无表情。
  最终秦赐叹了一句:“外患未平,又出内鬼。”
  “只是不知,挂哨子的人是谁。”柯寻说。
  “是那个307的老头,”朱浩文的眼睛瞄了瞄四楼那个醒目的红哨子,“昨晚410的动静平息之后,那个老头无声无息地来到410门前,挂上哨子,又消失在楼梯间了。”
  “难道,昨晚的恐怖事件真的会无限循环?”秦赐说。
  朱浩文却说:“不,我觉得挂哨子这件事充满了想象力,即使循环,应该也是螺旋式上升的循环。”
  卫东看了看自己的室友,突然觉得对方似乎有些许变态……
  整整一天,大家一无所获。
  沙柳将那个旧货铺子的东西全都翻找了一遍,但却失望而归。
  沙柳的情绪似乎难以自抑,毕竟那个红哨子就挂在自己所住的410门口。
  晚餐桌上,李泰勇老人一脸认真地说:“我有些话想跟大伙说说。”
  每个人都停下了筷子,望着这位极少露出严肃之情的老人。
  “小秦早就给我讲过了画里的规则,如果头一天晚上没有发生命案,第二天大伙要开会推举一个人去死,”李泰勇老人的话顿了顿,“我是觉着,这个事儿很难,不只是撕破脸伤感情,这是在害同类的命。”
  这些道理大家都懂,但规则就是规则,无人可以抗拒。
  “我就想着,真要有那么一天,大家伙也别为难,你们都选我就成。”老爷子严肃的表情里透着慈祥。
  柯寻第一个反对:“老爷子,咱们还没到那一步呢,说不定明天就能找到印了!再说就真到了那个地步,我也舍不得选您。”
  “小柯儿,你听我说,”李泰勇老人笑了笑,“你们都是大好年华,有太多的事儿等着去经历,我今年76岁了,都经历够了,要是真能以一条老命换条年轻性命,我觉得值,我觉得没白活。”
  众人的眼圈都有些红,柯寻也觉得眼眶发热,看了看坐在那里低着头的沙柳,想问老爷子些什么,却又觉得无从说起。
  李泰勇老人继续说道:“我这几天都在想这个事儿,心里已经做好决定了,你们到时候能照办,就算是对我这个老头子最大的尊重了。”
  在柯寻经历过的画里,虽然充满了自私和算计,但也见识过周彬那无可撼动的男友力,耿爸耿妈那拼死护犊的父母心……
  但面前的李泰勇老人,和他们都不同,毕竟自己这些人和老人非亲非故,论交情也只有短短的四天……仅仅因为年轻就可以获得免死金牌吗?因为年长就活该先死?
  “等你们顺利出去了,做足准备,攒足经验,相互扶持,争取把后面的那些画都趟过去,真真正正回到咱们那个世界!到时候你们就是最坚强最无畏的一群年轻人,有雄心壮志的就去好好建设国家,没有远大抱负的就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别让人生留下遗憾。”
  李泰勇老人的这段话,柯寻一直都深深记得,很多很多年后,还能清晰地想起来。
  包括牧怿然后来谈起这位老爷子,说的是——像灯塔一样的老人。
  ……
  久违的夜再次降临,九点多的时候,沙柳来411求助,说自己房间的大窗户怎么都关不上。
  牧怿然完全没有理会对方,就像听不到一样。
  最终还是柯寻去410看了看,发现面对水泥墙的那面大窗整个敞开,因为窗户是过去那种向外推开的木窗,要想关上就得将窗扇合起来,偏偏那木头就像朽住了一样,无论如何也关不上。
  仿佛一切都是为了保留裘露昨晚跳下去的样子。
  沙柳有些怀疑柯寻没有尽全力帮忙,便又去楼下向秦赐等人求助,甚至还惊动了底层的门房大爷,但那扇窗就像死了一样,任谁也关不住。
  就在沙柳焦急地想要找什么东西把窗户钉住的时候,门房大爷做出了准备熄灯的提示。
  马上就11点了,沙柳欲哭无泪。
  最终全楼熄灯,万籁俱寂。
  牧怿然和柯寻像昨晚一样,守着那扇没有窗帘的小窗。
  从这个角度,恰巧能看到410门前悬挂的那个鲜红的哨子,此时正随着夜风轻轻摆动。
  “今晚如果咱们的门被敲响,”柯寻说出了自己的预感,毕竟411离410最近,沙柳一旦发生危险,就很有可能敲响旁边的这扇门,“那咱们一定要想办法在门被敲响的那一瞬间,看清楚房间里出现的异像。”
  大前夜里410的白女人,前夜里307的执盆老人,都是在门被敲响的时候突然显形的,如果能够趁机仔细观察这些异像,说不定会有收获。
  牧怿然点了点头,望着脸上身上都洒了月光的柯寻,再次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柯寻刚刚体会到对方略显湿润的目光,却又再次被这目光轻轻撂下了,心里生出一个略显满足的小叹息,便也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窗外是黑黢黢的筒子楼,一圈一圈走廊如同竹笋的纹理,顶端已经呈弧线形慢慢聚合……
  就在这样略显妖异的夜色里,挂在晾衣绳上的红哨子突然发出了尖锐的鸣响,第一声有些短促,就像是在试音。
  很快,长长的哨声就响起来,在暗夜里吹成一种声调——“旺福——”
  没有任何人吹它,是哨子自己在响。
  第60章 破土17┃旺福的复仇。
  红哨子在夜色中独自发出哨声,那哨声时而尖锐,时而低沉,又时而如窃窃私语,如哀痛呐喊……
  无论是怎样的声调,都无不透露着诡异。
  大约半个多小时之后,哨声突然停止了。
  这突如其来的寂静仿佛在暗暗酝酿着什么,反倒更让人毛骨悚然。
  隔壁410突然传出了沙柳撕心裂肺的尖叫,尖叫中还伴随着类似猛兽低吼的声音,谁也无法推测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救命!救救我!”沙柳尖利的呼号在野兽的吼声中显得微不足道,渐渐从房间里传出了啃噬什么东西的声音。
  柯寻听着这令人不寒而栗的啃噬声,陡然出了一身冷汗,野兽和鬼怪不同,所带来的疼痛和恐惧是真实的,是赤裸裸的。
  “像是犬科动物发出来的声音。”牧怿然保持着一贯的冷静。
  隔壁房间发出了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像是沙柳在进行反击,紧接着隔壁的门就开了,从411的小窗可以清楚地看到,浑身是血的沙柳踉踉跄跄跑了出来,而其身后却窜出一只巨大凶狠的狼——柯寻揉了揉眼睛,又觉得这只狼有些像狗。
  “救命啊!救命!”沙柳虽然口口声声呼喊着救命,但眼中却满满的都是绝望,柯寻突然发现,沙柳左边的小臂似乎不见了,自肘部以下,血流如注。
  巨狼似乎并不想直接将猎物杀死,如今的撕咬更像是一种玩弄,它张开巨口将沙柳叼住拖行,似乎在享受着对方的惨叫。
  沙柳最终还是敲响了411的门,这次喊出来的却不是救命,而是:“你们都去死吧!你们都得死!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
  柯寻和牧怿然直接无视了外面的诅咒,此刻一人分立两间屋,等待着411房间的异像出现。
  果然,在门响之后,站在客厅里的柯寻就看到一个女人从卧室走了出来,脚上穿着那双醒目的红拖鞋。
  虽然这场景十分怪异,但柯寻还是不想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眼睛直直盯着这个女人。
  对方却像是看不到柯寻,神情自然地走向了五斗橱,打开最后一层,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布包袱——这个包袱柯寻见过,之前找钤印的时候也曾经打开,但里面都是一些旧衣服,便也没有细看。
  女人似乎从包袱里找到了些什么,看了看又放回去,然后就起身回了卧室。
  当柯寻赶回卧室的时候,女人已经消失不见。
  房间再次恢复了黑暗。
  窗外沙柳的惨叫还在继续,声音在渐渐远去,也不知是距离远,还是沙柳声音渐弱。
  门外的走廊上好像遗留了什么东西,柯寻也看不大清楚,但大概能猜到,那是血泊中的一块沙柳的残肢。
  “哨子不见了。”牧怿然的目光看向了之前挂哨子的位置。
  “哨子被谁摘走了?”总不会是那只似狼似狗的兽。
  哨子大概是完成了它的使命,完成了某种召唤兽的使命……
  差不多两个小时过去,还能听到沙柳时不时传来的呻吟,论起前几晚死去的那些人,沙柳大概是死得最痛苦的一个。
  一声哨响划破了夜空,再次传来那个熟悉的嘶哑的老者的声音:“旺福——你总算是知道回家了——”
  ……
  柯寻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牧怿然早已起床出门。
  柯寻出了门,发现昨晚的血迹和残肢也被处理干净了。
  天井院子里,大家都站在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旁边,包括已经疯癫的鑫淼,此时正开心地围着沙柳的尸体翩翩起舞。
  李泰勇老人将鑫淼拉到一边,给了她一支棒糖吃。
  卫东一直在旁边干呕,看见了柯寻:“幸亏你起得晚,你是没看见扔到全楼各处的尸块……”
  柯寻皱了皱眉,虽然没亲眼看见,但也能想象的到。
  秦赐说:“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尸体会变成白色,连头发也变成了雪白的。”
  “因为她的敲门引起的本房间的反噬,”朱浩文回答了这个问题,“她住的410本来就是那个白化病人的房间,而那个女人当初也死于白化病,所以她才会在敲门之后发生身体的变异。”
  卫东又吐起来:“我说那些尸块怎么会那么白……”
  最终,沙柳的尸体被人们抬了出去,担架颤颤巍巍,让人很担心会遗落一块残肢……
  门房大爷晃着钥匙直接走了过来:“人都齐了,咱们正好说说307的事儿。”
  总算要说307的事了。
  “307以前住的是跛子刘,老刘是个好人啊,虽然腿不好没找上媳妇,但却勤快能干,思想觉悟也高,省下的钱都资助那些贫困小学了。提到老刘,就不能不提旺福,那是老刘当初收留的流浪小狗,一养就是十七八年,一人一狗相依为命。
  “厂里那帮畜生来咱们这儿撵人的时候,觉得老刘好说话,就柿子捡软的捏,让老刘起表率作用,第一个搬!旺福看老刘被那些人呼来搡去,就着了急,一口就咬了副厂长的腿,这下子可闯祸了,虽说当时穿的厚,腿也没被咬破,但副厂长心里不干啊……
  “副厂长当时也没说什么,但第二天旺福就丢了,可把老刘给急坏了,旺福对他来说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那些天老刘没日没夜的出去找旺福,把嗓子都喊哑了,以前旺福只要一听见老刘的哨响,或者是老刘敲狗盆子的声音,保准第一时间就窜出来了……
  “过了好几天,才有人在筒子楼和外面那圈水泥墙中间找到了旺福,那条老狗被那些人弄死了,还被那些人砍了好几块,零零碎碎的扔了。
  “我们都不敢告诉老刘,怕他受不了。老刘到死也没能找到旺福,这大概是他的心结吧。”
  原来,想要报仇的人不是老刘,而是旺福。
  至于红哨子为什么会出现410的门前,始终是一个谜。
  莫非是老刘感知到了当时410的杀戮之气?——沙柳对于裘露的指引,实则就是一种死亡指引,换言之,沙柳就是杀死裘露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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