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开完会七点多钟,下到一楼,招了辆的士回公寓。
  她租住在隔壁区的一个soho时尚小区,打车大约30分钟的距离,这对于无房一族已经不算远了,毕竟w市的房价已经寸土寸金。前段时间还听说有个研究生在读的女孩,为了房子,没毕业就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房产公司二婚老板。人们为了房子都在拼。
  到家刚过八点,开门看到玄关处多出一双黑色的男鞋,少了蓝色大拖鞋,猜着应该是井枫那厮回来了。关着房门,大约又在里头打游戏,许鹿鸣也懒得叨扰。她饿得饥肠辘辘,倚在沙发旁扔下包,就先去厨房里开火,洗两根绿叶蔬菜、打个鸡蛋煮挂面。
  煮好了端出来,觉得太烫,干脆回卧室拿睡衣,先去卫生间里冲个澡。
  温热的水滑过女人细嫩的肌肤,许鹿鸣拍了点沐浴露在身上搓揉。黄暖灯光下她的身段撩人,肩膀看着瘦,其实也有肉,胸前更是坠坠丰盈,腰肢儿细,臀部又姣好的翘出来。
  许鹿鸣好像就不是瘦弱的类型。当年月-经不来,联系不上钟洲衍,天天晚上偷偷哭,一个月瘦得降到了84斤,看得张圊见面直骂她犯傻。到后面她渐渐淡漠记忆,又很快长回了肉。
  这么多年身高虽没长多少,但也够1米63了,体重一直维持在95斤不变。对着镜中看,依旧是胶原蛋白丰富的脸颊,唇嫣红而眸晶亮,就匀称有致的天生娇媚。许鹿鸣照镜子,自己也觉得长成了曾经企望的美人样。
  当然,别叫外头那个井枫瞥见她的自满,在那厮眼里,她如同一个可怕的巫女。
  许鹿鸣擦拭了身体,往头上套一件宽松的纯棉大t恤。左腹下有个微弱的疤痕,大约一厘米多些,不细看不能够看出来。
  是当年手术留下的痕迹,不过已经很淡了。
  洗完澡出去,面已凉得差不多,许鹿鸣就拉了一张椅子开吃。
  她做的面条真香,大晚上的,另一个房间里井枫听见动静,暂停了游戏被勾引出来。
  看着许鹿鸣穿件大t恤萝卜裤的,盘腿佝在椅子上,男人便一脸不可理喻……明明长发垂肩,美得不可方物,下了班回来,谁知道她这姿态像个男人婆。
  井枫比许鹿鸣大两岁,不过外表看不出来。一米八左右的男生,衣品时尚,还打耳洞,平时抠门又刻薄,所有的钱都漂在了游戏和摄影器材上。在kh北楼的一个腕表专柜做柜长,薪水不菲,但无敌抠门。反正没人清楚他的性别取向,但应该不是gay,只这么抠门也没人甘当他女朋友。
  但也正是因为抠门,许鹿鸣才和他合租得起来。
  垂涎了两眼许鹿鸣的碗,正色道:“听说这片的房东又要涨价了,到期咱还住不住?”
  许鹿鸣舀了口汤,细密的眼睫眨了眨,不紧不慢问:“涨多少?”
  井枫说:“五百到八百吧。听隔壁小齐说他们涨了五百,楼下一户涨八百。估计以咱们房东的这德行,能要到一千。”说着比了个1的数。
  这一片soho住宅区,住的都是些年轻时尚的一族,房租本来就高。许鹿鸣的这一套房子,两室一厅一阳台才60平米,原就已经四千七一个月,跟井枫按他2400、她2300分摊,现在又涨?
  她便皱眉算了算账。
  许鹿鸣的日子过得是相当抠,跟井枫比起来好不到哪里去。虽然一个月一万六七的工资,但除了房租与寄给弟弟妹妹的生活费还有日常开销,大半她都存起来了。
  大学期间一有空就兼职,到现在毕业近四年,工资低的工作不干、没提成的工作绝对不屑,满打满算已经存了小三十万。而她的目标是存够一百多万首付,买个属于自己的四十平米小单身公寓。
  许鹿鸣不乐意道:“听说房价涨幅都降了,怎么这里还要涨?”
  井枫:“物业公司提价,房东就跟着涨。那你还住不住?”
  许鹿鸣眨眼:“你五我三,你六我四,这样再考虑。”
  井枫诧然道:“怎么又是我多?”
  许鹿鸣指了指他房间的阳台:“你多个空间。”
  草,多个屁空间,阳台不是公用的吗?井枫看着她盘腿坐的样儿,若不是忌讳她会点跆拳道,真想把她拎起来。问:“许鹿鸣,你应该没谈过恋爱吧。”看这样就是没人要的。
  许鹿鸣答说:“谈过啊,两次。”
  井枫根本不信,拉了张椅子在旁边质疑:“还两次?就说结果吧。”
  许鹿鸣颜不改色的,轻抿红唇:“第一个飞升了,第二个,死了。”
  “啧啧,果然不出所料,是真毒。以后也不会有人再喜欢你了。”男人咋舌哀叹,折回房间继续玩游戏。
  许鹿鸣泰然自若,并不理会他的挖苦。
  当年闹了一场乌龙,因为月经不来,叫张圊陪着去了趟医院。才知道她天生卵巢里有个小囊肿,因为和钟洲衍在一起,而导致出血。虽然不是大碍,但也需要做个微创。
  不料她从妇产科里出来,却看到对面中医科走出的吴泽礼。吴泽礼彼时瞧着她苍白的脸颊,简直无可言喻、恨铁不钢。作为有担当的未来姐夫,当然告诉季萧萧了。
  许鹿鸣死咬着不承认,但季萧萧逼许鹿鸣交出病历。病历本上虽然写明囊肿,但医生有记录“因行-房不当”。很该死的行-房不当啊,许鹿鸣还是个实习生呢,当然糗得不能给,更不能被季萧萧知道她是跟钟洲衍睡的。但以季萧萧那种敏锐的神经,不用猜都知道她犯了啥糊涂错。
  现在季萧萧终于跟吴泽礼喜结连理,在新婚愉悦的氛围,肯定不乐意自己这个蠢二的妹妹闹心了。
  许鹿鸣吃完面,本来想给老司马达打个电话问问,看看时间已经九点多,老人家应该已经睡了,她便没有再打扰。
  自己也收拾一下,洗漱回房休息。
  梦中却浮起白天看到的男人,他英姿笔挺的坐在椅上,时隔八年,西装革履,越发气宇沉淀的高冷。目光不察痕迹略过她的胸牌,即便淡漠,也仍然藏不住一丝轻蔑。
  所以他应该是认出了她的,哼,薄情的衍少爷。
  许鹿鸣想起他眼角的细微刀痕,那是2010年暑假他在织衣街打架留下的。
  梦中她十七岁的模样,缱绻而痛楚地吻着他的眼角,一声声唤他“洲衍”、“衍衍”。
  却听他猛然从她身体中抽离出来,低哂一句:“许呦呦,你最好离我的世界远点!”
  “啊……”许鹿鸣眼睛睁开,顿地从梦中惊醒。这样的梦她已经反反复复做过不知几次,像形成了逾不过去的阴影,无法再思索与人行欢亲昵。
  *
  办公管理区的工作服是淡蓝与浅粉双色轮换,新的一天,许鹿鸣穿着一身淡蓝衬衣与青黑筒裙,轻踩着高跟鞋走到柜台。小橙妹正跟几个女孩在交头接耳,像谈得很嗨,时而窃窃低笑。
  这个小橙妹业务不错,就是性子皮野些,心眼子也转得活。许鹿鸣咳咳嗓子:“上班了,还在聊?昨天总监可是点名批评我了,再不约束约束你们,下回该轮到总裁亲身上阵。”
  dewsing的总裁就像个隐形人,没人见过。不过出品的宝石首饰却甚得许鹿鸣的钟意,好像每一件都特地满足她的欢喜,只可惜太贵,半颗也买不起。
  小橙妹紧忙噤声,缩缩脖子表示老实,但又不过瘾地靠近许鹿鸣,问:“小鹿姐昨夜没睡好?”
  许鹿鸣抚脸:“有吗?睡得挺好啊。”
  小橙妹吐舌头:“感觉皮肤没有前几天亮,不过小鹿姐还是好美啦。”
  许鹿鸣的皮肤天然白,即便平时不打粉,也是姣好且富有弹性。被说着,不由对着镜子照照,好像是没前几天亮。便随口问道:“刚才在聊什么,一群叽叽咕咕的。”
  “嘻嘻,就知道我们小鹿姐还是小鹿姐。”小橙妹亲昵笑笑,又压低声来:“在说昨天的那个男人,就帅到窒息那个。小鹿姐知道他的来头吗?竟然是我们这的大股东之一,钟氏长房的少东家。昨天那个是他的未婚妻,一个房产集团的千金小姐,不过听说那个千金小姐嫁得有些冤。”
  柜角的玻璃大概有些扎,许鹿鸣的指尖刺了一刺,不动声色问:“既然人家长得帅,又是钱,嫁得有什么冤?”
  小橙妹一脸惋惜和不可理解,用更低的声音:“这你就不懂了吧。你没看见他昨天坐着轮椅吗?听说他之前受创,后来,后来就变得……那个,不行了。千金小姐也是因为家里生意不行,这才勉为其难地上了这趟船,不然,你以为呢?”
  小橙妹脸蛋泛红。
  “呵,他也会有今天?”许鹿鸣不知怎的,却勾起了嘴角。她可尚未忘记他对自己不知轻重的一晚上抵撞。
  那一声轻笑,把小橙妹看得唬了一唬……小鹿姐这是魔鬼的表情吗?
  第四十七章 她一共交往了也有二三十个
  不几天, 许鹿鸣便制定了一份更为严格的柜台规范守则。
  在原有内容的基础上, 更强调了导购在柜台前的仪容规范,接待客人时的话术应对, 不得交头接耳聊天, 更不得与其他柜台导购在站班时间拉扯家常等。此外,还要加强新品知识的巩固,每周随机抽三人考核,考核不过关则按次数扣减相应的绩效得分。
  蒂尔瓦昕入驻kh商厦已有一年多,其背后的资产力应该十分雄厚, 作为一个年轻的品牌, 在短短一年多时间内, 便已经在世界范围内打开了声誉。而许鹿鸣跳槽到这里也差不多八、九个月快一年了,一直对专柜姐妹们松紧有度, 什么时候这么严厉过呀?
  新守则公布下来, 一片哀嚎声。小橙妹嘟着嘴凑到跟前卖乖:“小鹿姐,你该不是失恋了,拿我们这群小可怜儿发泄吧?”
  许鹿鸣说:“嘴贫。之前的守则对你们太松, 现在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又正色道:“朱总监说得没错, 今年是dewsing上市前的关键一年,又面临新品推出,大家精气神儿足点, 对谁都有好处。”
  那倒是,干得好了薪水高,这可是最为诱人的。一群小姐妹便被安抚了下来。
  许鹿鸣心里却有自己的算盘。下个月季萧萧结婚典礼, 她是决定要去的,姐姐结婚怎能不去?既然要去,少不得请上四五天的假。刚刚被点名批评过,如果不表现优秀一点,到时不好意思开口,所以先把业绩做上去了,才好腆脸去批假。
  周三她调休,便拉着正好也调休的井枫逛街去了。
  许鹿鸣平时较少逛街,有逛街也是找张圊她们几个。主要今天张圊她们没空,于是井枫一脸懵逼地被她拖上了的士。
  两个人来到华安街mz婚纱礼服店,mz在豪商云集的w市排名前三,消费可不一般。井枫问道:“你带我来这干嘛?要钓金龟婿啊,拆人婚姻?”
  许鹿鸣腹诽,她是那么巫婆的女人么?
  眼儿都不眨地应道:“钓金龟婿也不钓这里的,都快结婚了。就我东楼随便进来一个男人哪个不行?是叫你来帮我挑件伴娘裙的,我姐姐下个月办婚礼。”
  井枫认识她这么久,还从没听她提起过家人,每次只见她下了班回来,散了头发就摊在沙发上又吃又喝,跟个没人收留的大懒猫。
  不免诧异:“挑什么颜色的,你还有个姐啊?”
  许鹿鸣打量着衣架,取出一件纯白的比了比:“那你以为?我还有弟弟和妹妹呢。随便什么色,好看就行。”
  抿着漂亮的唇,有点小得意。
  井枫是独生子,家里经济也优越,听得嫌弃:“超生大家庭,难怪小气抠搜。”本来想说那件纯白的不错,但许鹿鸣已经拿起一件杏色的吊带长裙去试,他也就懒得阻止。
  自己老姐结婚,连伴娘裙什么颜色都不知道,估计在家也是不讨好。
  不两分钟,许鹿鸣穿好了从试衣间里出来,问道:“你帮我看看怎样?”
  平时只见她在家大t恤、出门工作裙,此刻女人的长发顺垂着,发量细密,肩膀匀称,纤细的吊带勾勒着柔和曲线,露出一片雪白犹抱琵琶半遮面,稍稍动一动便娇媚动人。
  井枫瞪眼咋舌:“卧槽,你穿成这样是要砸你姐场子吗,存心挨板砖?”
  许鹿鸣嚅着唇角说:“天生丽质我有什么办法?”
  反正只要是季萧萧的场合,许鹿鸣无论穿什么,季萧萧都会觉得她是去抢风头、砸场子的。
  许鹿鸣也不知道季萧萧对自己的这份嫌隙是从哪里来,明明季萧萧美得无需挑剔,上的又是重点名牌大学。只是她的美跟自己的不在一个风格上罢了。而且许鹿鸣念的还是野-鸡学校,就花钱能上的那种,根本没什么可比的啊。
  职高跟钟洲衍谈的那一年,真的严重透支了许鹿鸣的自卑与倔强。那个高了自己一个多头的男生,英俊得无可比拟,却又高冷清贵如仙祗,根本不是和她一个世界的人,偏偏非要扯在一起。最后凌乱冲动了一场分道扬镳,许鹿鸣的少女心也就崩塌得一败涂地。
  多亏了季萧萧对她的忌惮,许鹿鸣确切地说,就是从季萧萧对她的忌惮里,才后知后觉逐渐找回了自己的“杀伤力”。
  她大学是在意大利读的,一所花钱就能上的服装设计学院,学校偏西方学生多,中\日\韩的也有几个。生得眉目灵犀唇红肤白身段娇憨的许鹿鸣,一入学就成为了男生们关注的目标,追她的人不少,金发碧眼高鼻梁的,许鹿鸣瞅着顺眼的了当然会心动。
  但她却像一块精心砌凿的蛋糕,看着美味诱人,咬下去却发现是难下口的样品模型。
  早先许鹿鸣还可以被理解为东方女孩的羞涩保守,听许鹿鸣眼眸晶晶地解释:“i’m sorry, i was too nervous(紧张).”俊朗的男生们还很绅士地表示理解和珍惜。
  但第二回 、第三回……随着接触的加深,每次接吻许鹿鸣仍是像木头一样,舌头打结,能听见四排牙齿在口腔里的尴尬碰撞。再听许鹿鸣言辞耿耿i’m sorry的解释,男生们的表情就复杂了,如同受到了羞辱,且逐渐麻木。
  全拜钟洲衍所赐。
  那个刻薄又嘴毒的衍少。每次她一跟人动情,就情不由衷地发僵。
  算算下来,大学四年她一共交往了也有二三十个,绝大部分都不超过四天。后期她就只是那个令人垂涎却无法企及的尤物小甜点了。人们送她一个绰号,叫“科科小姐”,意即她接吻时的不可理喻。也就只有刚入校的大一新生,才会在前半个学期对她发起过攻势。
  是的,许鹿鸣有x无能。
  毕业后许鹿鸣如释重负,扔包袱似的甩掉了绰号逃回国内。
  所以她现在隐藏得很深,基本除非自己真能有不可抑制的性’-冲动发作时,她都不会再跟人发生一点点密切接触。不能好不容易甩掉了那尬天的帽子,回来再重新戴一个。
  但反正这个世界上,每个被掩藏在正常外表下的奇形怪状人又何止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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